《雨霖淋》第55章


“喂!”指甲用力划过木板,扯出一段刺耳的长音,听的人抿紧唇一言不发,“我是在提醒你!我不管你遇到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人事,但是我们做捕快的总要有自尊,像这样什么事情都没弄明白就走,难道你咽得下这口气……”
“嘶”的一声裂响,布帛被硬生生扯开的声音,凌风瞪大了一双眼睛,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我们做捕快的,什么时候有自尊可言了?”
门被砰的甩上,外面传来怒气冲冲的脚步声,每一下都是恶狠狠地踩在地上,几乎要把地面震裂。床边的男子低下头,扔开手边的破烂布条,将己身埋入光线无法进入的黑暗中。
“简直是岂有此理!”凌风一拳砸在大厅的桌子上,转过头愤怒地瞪着周围看得面面相觑的男女,“看什么看!马上就要走了你们还不去收拾!想留在洛阳种地啊!”
众人正欲作鸟兽散,却又听到那往日如天籁般悦耳的嗓音发出咯吱做响的磨牙声,阴郁地如同自地底传出。
“那两个人呢?”
“呃……那个……白神捕和袁大爷都出门了,大概是去找那个道长了……”
“你们还不去把他们找回来?”
“是是……”
一阵手忙脚乱之后,洛阳府后衙的大厅里只剩下一名怒火中烧的青年。
“该死的!这帮吃错药的!” 
白思羽却不是去找鲜于恭的。
以一种几乎要把那细腻润洁的瓷质捏碎的力度握住茶杯,白思羽几乎是用毕生的力气压抑住内心的波涛汹涌,强自镇定地看着雅座对面悠闲地品味着上好碧螺春芳香的白衫女子。
“有什么事吗?午后我们就要回京了。”这其实并不是他最想问的,他一直想问她,身子到底好些了没?但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你很喜欢这个杯子?”白衣女子的声音分明无波无澜,却可以听出其中些许淡淡的笑意,她难道并不怪他当日如此待她,害她居然呕了血,她到底在想些什么?白思羽的手一僵,生硬地抬起茶杯抿了抿,入口的却只有一丝幽微的腥甜。
“我正是听说你们要回去才来找你的。”
眼中有什么在微闪,白思羽放下手中的茶杯。
“你们的消息,倒是很灵通。”
“扑哧”一声轻笑,对座的人抬起一双美丽的眸子,天空般的澄澈中带着一丝暖意,白思羽感到自己的唇微微发窘,不由地又抿了口茶。
“我是我,他们是他们,不要把我和他们扯到一起。”颜清莲敛了容,看似漫不经心地道。
白思羽的眼睛不以为是的眨了一下,是我错了吗?
“看起来,你对我似乎有很多误会。”
垂下眼睑,片刻之后抬起,白思羽毫不动摇地平视她,说话却是一字一顿,“不是似乎,也不是误会,如果你们真的想干什么伤天害理,颠覆社稷的事,我是不会顾念旧情的。”
空气瞬间在两个人之间迅速凝滞。
白思羽站起身,搁下半块碎银,随手打了个抱拳,挥袖转身。
临踏出雅座的门,身后传来几乎低不可闻的笑声,青色的身影一颤。
“我会去京城找你的,有些事总要说清,而你……”话到半句却停住了,只因青衣男子终是出了视线所及的范围。
颜清莲起立,从怀中取出一锭完整的银子丢在先前那半块碎银之旁,薄唇轻启,续出那未出口的下半句。
“……而你,也休想再逃了。”
“汤汤乎若江河!”
深秋九月底,秋老虎已经死光了,收割的时令早已过去,也没有什么高尚的丝竹盛会,但街上就是有成群的读书人打扮得像相亲一样,争先恐后地往某个方向跑去,嘴里还时不时大喊着各种诸如此类文绉绉的玩意,偏还要摆出副气宇轩昂貌。
上官神捕那敏锐的警惕心再一次发作,直觉地怀疑此地似乎有某种非法集会的可能性,于是本着职业养成的良好求知欲跟随而去,欲一探究竟。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啊!”一个小子突然满脸陶醉地叫了起来,吓了他旁边的上官暮一大跳。
虽然上官暮书读得不多,但也知道那下半句该是“窈窕淑女,吾寐求之”之类的话。于是念头一转,想起某个如今已经忘了是谁的家伙曾经对《周礼》中“春夜出奔”做出的美好描述,严重怀疑起自己是否误入了什么奇怪的集会。
如果现在就离开的话,似乎也来得及。
从街的那头,远远跑来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少女,冲着这边一顿手舞足蹈,而这边的男人们,不分老幼中青也是一顿狂喜,有几个心脏弱点的受不住那刺激居然两眼一翻当场昏死过去,惹得对面的姑娘们阵阵娇笑。
上官暮的心里一激灵,难道真的是那个什么的集会?
抬头看天,太阳虽然已经偏西,但是离天黑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啊!难道这里的人喜欢白天……
对于某些特定的东西,男人通常比女人看得开,武人又比文人看得开。然而饶是如此,上官暮也没打算在这种莫名其妙的时间场所进行什么莫名其妙的活动。何况他一个外乡人,怎可随随便便掺和进这种深具严肃意义的地方盛会!于是抬腿就想跑。
偏偏晚了。
随着对方先头部队的逐渐接近,为首一名女子的眼中突然迸发出豺狼看到猎物般凶狠的光芒,而这种光芒,很快以几何级数向后扩散开来,其速度与两队之间的距离成反比。
上官暮顿觉毛骨悚然,一种强烈的危机感涌上心头。只是为时晚矣,加快前进速度的女孩们很快包抄上来,将他团团围住,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一番,如同初春农忙季节京城郊外筛种子的农人。
全身毫毛倒竖,上官暮握紧腰间的剑鞘,警惕地看着四周越来越多的女人。
天啊!越来越多了!就是用轻功跳出去也只能跳到人群里。
“别那么紧张嘛!”几个少女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们这么多人,你该高兴的!”
什么叫这么多人啊?有什么好高兴的!上官暮的牙齿咯咯做响。
“放心吧,不会很疼的!”
什么叫不会很疼?
上官暮这才发现每个女子的腰间都挂着个小篮,里面放了些紫黑色不知是什么的东西。
难道是那个……
上官暮的脸唰的一下白了,牙齿咯咯作响,全身的骨头都像散了架一样一阵狂抖。
一名少女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捂着嘴笑起来:“你也知道啊!放心,不多啦!”
那还叫不多!上官暮求救般的看向被堵在外围的男性同胞,绝望地发现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浮现出妒恨交加的表情。
不是吧!
上官暮抓起那截剑鞘挡在身前,虽然他的内心深处万分不愿意对女性同胞动粗,但是,在这种非常时刻……
“姐妹们!上啊!”
要不是意志坚强,上官暮就要当场装昏了,但思及某些同样可能发生在无意识的情况下的不幸遭遇,他还是咬着牙挺住了。
无数个紫黑色的小东西从不同的角度铺天盖地飞来,无处可躲之下,上官暮运气屏住呼吸绷紧全身肌肉,随时准备杀出一条血路冲出去。
“啪”的一下,一个小东西打在他的脸上,一种潮湿冰凉的感觉旋即绽放开来,上官暮一时诧异,忘了屏住呼吸,却闻到一股草木汁液的味道,而且,全身都是!
“你们怎么能这样!”几个男人发狂地冲进里圈,抢过少女们腰上的小篮朝自己头上倒下。哗的一下,一大堆紫黑色的小东西从里面掉出来,落到男人身上,顷刻间开放出朵朵紫花。
上官暮这才发现,那些紫黑色的小东西,其实是一些紫色浆果。再看自己身上,早已一片深紫,而从四面八方飞来的浆果犹不停地砸过来,加重原有的色泽。
“啊!”终于有更多的男人忍受不了,冲进来开始抢夺少女们的浆果,就趁着这混乱的一刻,上官暮蓄足气力脚不沾地如一支离弦般冲了出去。
“他跑了!快追!”
少女们和追着少女们的男人们迈开大步气势汹涌地朝着他逃走的方向冲去。
“天啊……太……可怕了……”上官暮扶着墙角大口大口喘气,本来苍白洁净的脸庞此刻是紫花处处开,眼睛六神无主地到处乱扫,“不会再追来了吧……”
上官暮低下头,看了一眼已经染得不成样子,而且还不时散发出大自然的新鲜植物芳香的衣服,深吸一口气,惋惜地摸了摸空剑鞘,仰天长叹:“没有办法了。”
确实是没有办法了,难道叫他大老远跑来看望亲人还要穿成那种样子吗?
上官暮的身上是一袭白色的旧衣服,脸虽已洗过,却还是有些紫色的斑块,不伦不类的样子仿佛脸上被人打了一顿到现在还没痊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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