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七弦》第18章


次日清晨,百里明月先七弦起床,见她睡得正沉,也不多打搅,穿戴好之后,在她面颊上亲了一下,蹑手蹑脚地走出门,梳洗过后往前院漫步,正行走间却瞧见方泽芹迎面而来。
百里明月拱手施礼:“方神医,这么早?”
方泽芹朝他身后望了望,微蹙起眉头,拉过他的手腕把脉,“百里,为何不在凤仙楼等我?你这脉象相当不妙,昨日七弦姑娘在,我也不好把话说明,再这样下去,毒入心肺,就算把解药调配出来也救不了你。”
“眼下有没有什么续命的良方?我暂时回不了凤仙楼,可能还要在外面跑一阵子。”
方泽芹正色道:“唯有找人与你分担,七弦姑娘并不知情对吧?若你二人对彼此有意,共同承担痛苦总比天人两隔要好,至于解方,参照你所提供的几种药材,我已逐渐找出头绪。”
“说的轻巧,换作是你,会让应笑承受被火灼烧的痛苦吗?”
方泽芹猛然一怔,百里明月苦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你不会,你宁可死,也绝不会将伤害转嫁到他人身上,我呢……还不确定自己在她心中占多少分量,值不值得她吃这个苦头……”
“百里……”方泽芹若有所思地注视着他,久久才轻叹出声:“火毒最忌动情啊,若是让毒性转变为情禅,你是撑不了多久的。”
百里明月只是笑,有老婆子为情癫狂的前例在,一直以来他都对女人敬而远之,不仅仅是由于中毒才畏怯。真当眷念上了之后,才发现要抑制是多么困难。
他曾在远处看着她一次次摔倒,又一次次爬起来,告诫自己不可再靠近。可是……在看到她被楚朝南接进白云堂之后,那种疯狂的欲念终于陡然溃决,不顾一切地想要占有她的全部,绝不容忍别人侵犯。
他百般束缚,努力去适应她的习惯,摸索她的想法,改变惯常的作风,只为找寻出一个能被她接受的相处方式。如果有足够的时日,他甚至愿意这么缠磨终生。
然而眼下不是被毒所困,而是被他自己给困住了……真是不爽利,这时他不得不羡慕罗刹的痛快性子,在感情方面,那家伙自信得毫无来由,而他,在做了那么多混账事后,实在没什么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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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无可取代 。。。 
一觉醒来,刚睁眼就看到柳应笑冰冷如霜的面庞,七弦不由倒抽了口气,连忙坐起身:“你怎么在这里?”游目环顾,发现百里明月不在房中,阳光透窗而入,在昏蒙的屋里投下数道光栏。
柳应笑往后退了两步,把手背在身后,淡淡的说:“我是来告诉你,玄度先生活不了多久了。”
“唉?”七弦一时没反应过来。
“玄度先生——百里明月,身中剧毒,若不及时救治,最多只能再撑三个月。”柳应笑面无表情地陈述事实,好像在谈论一只蝼蚁的死活。
七弦怔然不语,过了许久才开口:“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初时惊异的神情渐渐收敛,也变得平淡无波,对她说的话抱持怀疑。
“此毒名为火毒,寄宿于人体,灼烧五内,使得宿主终年高热不息,以白檀镇痛是我师父的主意,虽不能解毒,却可以减轻痛苦,中此毒者不宜远行,动作越大,毒性发散得越快,本来还能多活几年,连续奔波可是会折寿的,你是他的女人,难道没发现异状吗?”
柳应笑像在背书一般,说出来的话却是字字敲在七弦的心门上,异状早就留意到了。
他不仅熏香,更在烟草中掺入檀丝——她以为是兴趣使然。
体温比常人高出许多——她虽有疑惑,总觉得或许是练武所致。
以往非躺即坐——她嗤为故作姿态。
根源竟是中毒吗?
“他精于调毒,怎么会连自己身上的毒都解不了?”
“师父教徒弟总会留一两手,毒是他母亲下的,他母亲即是他的授艺者。”
七弦想起百里明月所说的那段过往情仇,心口猛然揪紧:“不可能…为什么要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下毒?怎会有那样的母亲?”虎毒尚且不食子,亲情是世间最珍贵的情感,她无法想象。
“怎么没有?”柳应笑冰封的脸上浮起森寒的冷笑:“把对丈夫的怨恨发泄在孩子身上,这不是很正常吗?他母亲痛恨男人花心,娶了妻又在外沾花惹草,便认为所有男人都是这么肮脏,于是在儿子身上下情毒,让他一生只能忠于一名女子。”
“什么……意思?”
“他身上的火毒会在动欲念时转变毒性,变为另一种名为'情禅'的催情药,情禅发作时最忌女香,若不能自行压制,任其发展下去便会气血逆流,功体尽废,最终不治而亡,唯一的续命法就是阴阳交合,我猜想他定然还没要你吧,否则也不会如此气衰,你也不可能睡得这么安稳。”
柳应笑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说起这些话来却是脸不红气不喘,七弦无暇顾及她的态度,面上虽力持平静,心里却掀起轩然大波,她闭眼沉吟片刻,轻轻吸了口气,问道:“阴阳交合又会怎样?”
“他的毒会流入你体内,从此只能与你□,相互易毒续命,若是沾染其他女子,即刻毒发,再无救治之法,想要救他,只有交欢一途可走,但是你能承受火毒之苦吗?那不是一般的疼痛,而是如火烤炙,半刻不会歇止。”不是瞧不起她,而是连百里明月那样自傲的人都不得不求助于医圣门的帮助,可见这火毒的狠辣绝非寻常毒药能比。
七弦不会把自己的想法与做法告诉她,只问:“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
柳应笑歪过头,走到明亮处,阳光在她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除了你,我从没见玄度先生正眼看过哪个女人,他跟我一样,遭遇一样,对感情的态度也一样,同病相怜,帮他也是在帮我自己。”
她的语调依然木无起伏,听在七弦耳里却隐带几许辛酸,正想探问,她已垫步走到门口,回头道:“不要告诉玄度先生这是我对你说的,若是有怀疑,你不妨自己去问。”
!!!
柳应笑回到房里,不怎么意外地瞧见方泽芹坐在桌前,闻到满屋的药苦味,脸上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厌恶。
“师父。”她轻唤,站在门前驻足。
方泽芹捧着药碗走到她身前,低头吹了吹,笑道:“来,先把药喝掉,不烫了。”
柳应笑看着土褐色的药汁,愣了一会儿,伸手接过碗仰头饮尽,眉头未动稍许,脸色却刷白下来。方泽芹抽出手巾轻拭她的嘴角,从袖中的暗袋里掏出一小袋冰梨片递上前。
柳应笑推开他的手,“徒儿不需要甜食下药。”
方泽芹不以为许,拈出一块冰梨凑到她嘴下:“不是让你下药,昨日去邻县看诊,顺道在市里买的,尝尝合不合口?”
柳应笑看了他一会儿,咬住冰梨含在嘴里。方泽芹把剩下的也塞到她手中,柔声问:“方才你去哪儿了?”
柳应笑沉默片刻,据实以报:“我只是将救人的法子告诉给那个叫七弦的女人。”
方泽芹闻言一怔,“应笑,你不该这么做。”
“为什么?因为昨日师父没说,我才擅自僭越代劳,医者以救人为本,明知玄度先生命不久矣,既然有方可救治,就不该隐瞒。”
方泽芹掩上房门,将她拉进屋里坐下,语重心长道:“救人不该以伤人为方,玄度先生并非不知道延命的手法,医者无权让他人为救治患者而受累,也该尊重患者自身的意愿。”
“所以我只是告诉她而已,并没有强逼她做什么。”柳应笑直视他的双眸,“于情于理都不该瞒她,医者也无权剥夺他人救人的权利。”
这些道理说的并没有错,若只是单纯的救死扶伤不会有这些该与不该的顾虑,可是百里明月所中的毒关乎男女之间的情爱与私密,就算有心救人,也该三思而后行,可是,应笑说得有理有据,又怎能责怪她呢?
“唉……接下来只能看造化了,应笑,难得你有这份心意,若日后都能这般积极,以你的天赋,无需太久便能独当一面。”
这番欣慰鼓励的话语在柳应笑听来却别有另一般滋味。
“若徒儿们都可独当一面,师父便能够安心地去宫里当太医了是吗?”
方泽芹愣了一愣,蹙起眉心:“你是听谁说的?”
不知为何,听他这么问,柳应笑只感到心猛的往下一沉,脸色更形冰冷,不否认就说明所听非虚,每年被传召入宫,不被封赏才叫怪异,可是回来后,他却不曾吐露半字,若非今年有师兄跟着一起去,这件事他打算瞒多久?
“我之所以把救人的法子告诉那个女人,不是为了救人,而是想看她愿不愿意做出牺牲,玄度先生对其他女子从来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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