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公英的晴与雨》第26章


但是她在地铁站口等到夜幕降临人潮散尽,雨还是一直下。
大概天意如此,她想,这样也好。
她正转身要走,回头一看,却看到一把宽大的黑伞,在夜幕里的一点微光中从远处走来,渐行渐近,直到她能看清楚伞下人的脸。
颂阳走到她的面前,看着她笑。她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他说:“刚才发短信的时候我在你家楼下,后来去江边转了一圈,没看到你,猜想你大概被雨堵在了地铁站口。”
大雨在他身后滂沱而下,他的身上湿了大半,头发上挂着水珠。她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才说:“下那么大雨你还跑来跑去干什么?”
他拭一把额上的水珠爽朗地笑:“没关系,知道你一步也不肯多走,就由我多走几步。”
她无语凝噎,从包里找出纸巾替他擦额头的水渍,他低下头就着她的高度,一边说:“一直想和你说对不起,我没想到颂平会去找你。一定很难堪吧?我本来想不至于如此的。以后不会了,我的事也轮不到颂平来管。”
她无语地摇头。为什么他们之间来来回回总是那几句,谢谢你,不客气,对不起,没关系。
纸巾已经全湿。她想缩回手,却被一把抓住。他握着她的手,平时柔和的目光此刻变得热切:“子熙,我问你还能不能见到老虎,你说今天不行。我能不能理解为明天也许可以?也不一定要明天,也许将来的哪一天可以?”
他的手指纤细白皙,被他握住掌心温暖。他深深望着她轻声说:“就给我一点点希望。你不理我的时候我才发现,我已经那么喜欢你。”
怎么可能不感动。他紧紧拉住她的手不放,她低头慢慢靠在他的胸膛上,再抬头时看到他对着她笑,唇角飞扬,双眼明亮的一个微笑。
记得他们初次见面那次也是这样。她在最丑陋的时刻遇见他,他对她灿然微笑,象冬日里的一道阳光,象大雨后的彩虹,出人意料,但温暖人心。
大雨下到午夜才停。那晚她和老虎一起失眠,并肩坐在床上看电视。午夜新闻絮絮叨叨没完没了。她侧头对老虎说:“这下你满意了吧?”
老虎挠一挠自己的耳朵,表达了他的赞同。
她叹息:“你说得对,有人那么全心全意地喜欢你,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再不感动就太没人性了。”她缓缓抚摸老虎的脖子:“即使暂时还没动心,感动总是有的。”
午夜新闻在那一刻嘎然而止,接下来是广告。
许静雯演的广告。她站在碧绿无垠的草地中央,摘掉高尔夫球帽仰面向天,说出她那句著名的防晒霜广告语。
有了你的幸福,是让我能尽情拥抱阳光。
不适宜人类居住的星球(上)
许静雯能成为今天这样的广告女王,一路走来也步步艰辛。
当初认识秦子墨是在赞助商的一个晚宴上,好几年前的事。那天她被安排坐在子墨的右手,主人介绍说:“这是万盛的执行总裁,秦总。”
其实不用介绍她也认得。他在这个圈子里颇知名,财经杂志忙着报道他如何把万盛搞得风生水起,网络八卦忙着盘点他上个月又伤透了谁的芳心。他父亲是可以和段正淳齐名的多情公子,他却俨然比他父亲段位更高,是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主儿。
他有一对见过很难让人忘记的幽深眼睛。记得那天他轻轻掂着一杯红酒,在馥郁酒香之间朝她漫不经心地一笑:“许静雯,我听说过你。”
她那时只是一介平凡的高尔夫球手,只因为模样长得好,所以更受赞助商的青睐,被他听说过,已经很惊喜。
根据一般的规律,他们一来二去成了熟人,他应酬有时叫上她,都是男男女女衣香鬓影的场合,她坚守花瓶的本分,该撒娇的时候撒娇,该听不见的一概听不见。
渐渐的她也有了一些知名度,她和子墨也偶尔单独见面,吃饭逛夜店,象一般人的约会。秦子墨是一个演技很好的情人,风度优雅,细致体贴,永远知道怎样创造最好的情调。如果他愿意,他可以绅士地帮你开车门,点你最喜欢吃的菜,耐心十足地陪你在时装店里试礼服,一切仿佛水到渠成,不需要经过大脑般自然。然而细致入微的背后总好象有那么一种心不在焉的疏离,只怕前一刻还和你轻言细语,下一刻转身,你的影像不会在他大脑里多停留一秒。
和其他很多人一样,她也不是没有奢望过他的心,但一来早知道不大可能,二来那一年她见到了他的妹妹,萧子熙。
那一年正值春光明媚,子墨约了几个朋友去海上吃刚刚上市的海鲜,也约了她。车行驶在日落前的村野公路上,路旁铺满盛开的蒲公英,黄灿灿的两道。
子墨那天尤其的意兴阑珊,话也懒得讲,只顾着开车。几乎快看见海了,有电话进来。看了看来电显示,他用了免提。
家里的阿姨打电话来,请示要不要准备晚餐。子墨答,不需要。
阿姨追问:“今天是子熙的生日,真的没什么要特别准备的?”
他果断说:“没有,您可以早点回家了。”阿姨答应,他沉默片刻,却又问:“子熙在不在家?”
“子熙啊,”阿姨说,“刚才看到她拿着蛋糕和玫瑰花进来,现在出去了。”说罢轻声笑,“应该是有男孩子约吧。”
挂断电话,车在沉默中行进了两分钟,忽然“吱”的一声在路中央拐了一个大弯,朝来的方向而去。子墨淡然说:“我在家里有几瓶藏了很久的红酒,不如我们去我家。反正五月份的海鲜也没什么好吃的。”
后来她才觉得那天她的可笑,因为那时她的第一反应是惊喜,心里突突直跳。他莫不是要介绍她认识他的妹妹?没想到他给她登堂入室的机会。
人生和比赛一样,她向来相信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道理。她仔细收集过秦子墨的资料,记得看过某网站上的一个帖子,说认识的人中有一位华人女子,可能是亚洲第一美女萧雅芹的女儿。那个帖子发在加拿大的某论坛,因此没得到什么关注,不想凑巧被她搜到了,当时将信将疑,现在看来可能是真的。
“子熙?”她问,“你妹妹吗?怎么办,今天她生日,我没准备礼物。”
没想到子墨勾一勾嘴角,不无讽刺地说:“妹妹?我没有妹妹。”
子墨的家和想象中一样,宽敞而空洞,一尘不染,找不到一样多余的东西。他开酒瓶,她去柜子里拿酒杯。柜子里整齐地排列着成套的水晶器皿,均篆刻着“QZM”的烙印。
她拿出两只高脚酒杯,他接过一只,放回去一只,从旁边柜子里换一只没有字的,轻轻交到她手里,温柔地一笑:“对不起,牙刷和酒杯,恕不共享。”
也只有他,拒绝人也做得这般风流体贴。还好她也知道,他有小小的洁癖,不熟的餐馆酒吧从来不去,常去的地方又存有他专用的酒杯餐具。她不介意,更何况二十几年的拉斐,怎不叫她怦然心动,哪里有时间介意。
这一晚月圆,月光如水,冷冷的没有温度。阳台上没有灯,他轻轻靠在阳台的栏杆上喝酒,沉默无语。
最后是楼下的汽车声打破了沉默。别墅区人烟稀少,极少有出租车经过,这时候却有车停在楼下,车里出来一对青年男女,夜沉如水,只依稀能听到楼下的男女交谈的声音,隐隐绰绰听不真切,更叫人觉得暧昧私密。
她不记得那个男人的样子,只记得普通。她记得那个女孩子的背影,浅色及膝的外套,黑色的直发,如同暗夜里偷偷盛开的一朵白莲花。她更记得子墨那时的脸色,灰暗阴霾,杀气腾腾,风度完全扫地。
那时候她纳罕,哥哥管妹妹也就罢了,怎么倒象是菜市场的屠夫抓到老婆偷情。
还好她偷眼看到他的失色也不过是那短短一瞬间,下一刻出租车开走,楼下传来开门声,有人“咚咚咚”走上楼,开门走进走廊另一端的房间。
房门关上,灯光大亮,他的脸从阴影里浮现,早已恢复平淡。他轻轻放下酒杯:“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至此她算是明白,今天他在途中拐那一个大弯回来,绝对不是要为她介绍家人。
后来她去仔细研读了原来那个帖子,才记起一些关于萧子熙的细节。帖子说,她生在加拿大,后来出了那一场车祸,父母双亡,就跟着她哥哥回了国。帖子最后说:“可她长得一点不象他爸爸和哥哥,说不定根本是罗政文的女儿。”
没图没真相,似乎没有人相信。许静雯相信了,因为她见到了真人。
许静雯一共去过秦家两次,第二次是在那之后的两个月。那一次秦子墨请人打高尔夫球,她当然是作陪,回来时车胎爆在路上,子墨换上备胎,但深更半夜车行全部关门了,她提议:“备胎开不了太久,你家在附近,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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