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浦记》第86章


和浦抬头冷笑道:“你若果然是想过一些平静富贵的生活,也不会到宫里来,也不会到我的身边来了。”
听着两个人你言我语,房遗爱的脑中渐渐清醒,他转头看着这两个面貌相似的女子,心中了然,忽然厉声问道:“桃夭姑娘,你的目的不止如此吧?”
桃夭听见他忽然称自己为“桃夭姑娘”已知遗爱明了她心中秘密,心中早知会有这样的结果,却仍然不免心伤。过去窗前衾中,万般旖旎,如今转眼泡影,便将形同末路,或者为敌。
时到如今,桃夭只得咬紧牙关,即使牙根酸楚,却也不得不忍着。齿缝间挤出声音说道:“不错,二公子心中既然已经明了一切,桃夭便决意不再隐瞒。桃夭来到宫中全是为了报父母之仇,夺国之恨。”
房遗爱看她秀颜扭曲,心中不由得一阵颤抖,心中片刻如同死灰。自他与和浦主仆相遇以来,其中多少波折,只有他心知。和浦新婚之夜将他错认作大哥,一夜之后,喜悦翻作悲楚,阖家难安。待得风平浪静之后,虽不得合浦,身边却有了一个娇悄可人的桃夭,心中也算有所慰藉。哪知道到了如今,一切成为虚空,这心中唯一的慰藉竟然只是为报仇而来,其中情真情假自然不问可知。
桃夭见他嘴角的横纹突出,必定是苦楚不堪,心中也是喟然。然而,此时此刻,再怎么解释,也是枉然。若遗爱此刻将她视为仇敌,他的心中必定不会再有如此多的苦楚。事到如今,这样子的结束未免不是一件好事。
桃夭转头笑道:“二公子,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大家两不相欠,从此陌路。”
房遗爱苦笑两声,长袖摆出,仰天长叹道:“不错,此时此刻,我们之间已无瓜葛,从此相见不如不见。”
和浦抬头看他们两人,嘴角掠出一丝微笑。她本是良善之人,数次遭逢巨变,心肠不由得生生硬了起来。看这两人心中痛楚不啻生离死别,自己的心中也有了一丝灼热的快感,眉间嘴角不由得便喜上眉梢,温热不已。
她慢慢地走到桃夭的身边,笑容甜美,缓缓地说道:“枉你机关算尽,到了最后还不是全部都输了。遗直、遗爱、甚至辩机,最后都失去了。他们都是你自己放弃的,可怪不得他人。”
桃夭抬头看她,忽然脸上浮现出了一丝诧异,继而好像明白了什么一样,微笑道:“是吗,我是什么都失去了,但是却还拥有我身份的标志,而你,才是什么都没有了。你的母亲煞费心机,为你安排好了这下半辈子,只是机关算尽,最后却猜不到这个结局。”
和浦诧异地看着她脸上浮现出来的笑容,疑惑地问道:“你说什么,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桃夭冷笑着说道:“公主,你看看你自己的额头便知道了。”
合浦伸手抚摸着自己的额头,放下手的时候忽然发现上面沾染了一丝殷红,心中大惊失色,慌忙跑到了镜子前面。
“哐啷啷”房间里面所有的镜子都被合浦敲碎了,她像疯了一样拿着案上供着的花瓶向所有的镜子砸过去。镜子的碎片在地上铺成一片碎银,三个人的影子在地上折射出无数的身影,相互纠缠,不分彼此。
镜子里面的合浦额间的红萼慢慢地淡去,直到最后,就好像是一个模糊的水印一般,渐渐消失无踪了。从小,她便将这个特殊的印记视为至宝,因为这个印记,她的父皇将她视为掌上明珠,百般宠爱,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在她幼年之时,一直还以为这只是父皇对于她的爱。但是随着她年纪增长,便渐渐明白这只不过是表面现象。父皇每次到来总是痴痴地看着她眉间的红萼,好像想将她的脸剥离,附在另一个虚无缥缈的人的身上。于是,她便知道这红萼是她的护身符,无论如何,只要红萼在,便有她的美好日子过。
可是现在,她看见自己的眉间雪白一片,那鲜艳夺目的红萼一下子就不见了。这场变故不由得就让她犹如晴天霹雳,眼前闪现出了父皇那张苍老憔悴,布满了皱纹的脸庞。如果让父皇见到自己这个样子,不知道他会怎么样,一定也会像那些普通的老人一样伤心欲绝吧。
她恨恨地抬头看向桃夭,愕然发现她的眉间居然印着一朵红萼,就好像自己从前一样。
她颤抖着声音问道:“怎么会这样,从前你的眉间不是有一大块黑印的吗,现在怎么会这样?”
桃夭尚未回答,就听见身后传来了一个略带苍老的男子声音,缓缓地说道:“那块黑印与你眉间的红印一样,都是障目法而已。你眉间的红萼是你的母亲红莲姑娘用在下送给她的万年红画上的。而桃夭眉间的黑印则是在下用乌金墨为她画上的,以免造成无妄之灾。”
三人愕然转身,只见不知何时,门外站着一个身着青衫,面容憔悴却又不失俊美的中年男子。
桃夭失声唤道:“义父,你怎么来了?”
房遗爱见是大哥的琴师连岳,又听见桃夭称他为义父,不由得大吃一惊,双眼直愣愣地看着他。
连岳飒然微笑,向他躬身施礼:“二公子,在下本名萧千磊。”
关于萧千磊这个名字,照理说像房遗爱这个年纪的人是不太熟悉的,但是由于那个嗜琴如命的大哥房遗直对于天下有名的琴师都是了如指掌,故而从小耳濡目染,他也常常听说这个名字。
只不过据说在前朝讨伐高丽的战事中由于主将失误兵败被贬,作为清客的萧千磊也不知所踪了,却没有想到现在出现在这里。
合浦却是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见这陌生男子未经召唤便直闯入内,心下着实不喜。脸上寒光一闪,厉声说道:“这不是你这个奴才该来的地方,还不快滚出去。”
萧千磊回头看她,嘴角浮现出一缕温柔的笑意,缓声说道:“合浦,你长得真像你的母亲。”
合浦听见他提起母亲,不由得大惊,急趋几步来到他的面前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桃夭为什么叫你义父,你和我的母亲有什么关系?”
萧千磊不回答,眼神中充满着悲伤与无助,口中喃喃说道:“红莲,你会不会原谅我?”
他的面前仿佛渐渐印出那个女子的清丽面容,胡妆浓艳,却盖不住颊边笑靥。女子的身边缓缓地升起淡淡白烟,将女子掩埋不见,遍寻无踪。
她虽然看着自己,却不说话,好像那个漫长的雪夜,他的唇堪堪贴近时却见女子眼中的淡定从容,一瞬间便击溃了他,落荒而逃。
合浦听不到他的回答,便转脸看桃夭。桃夭却一直都在看着义父的眼睛,从前的萧千磊是一只苍鹰,傲岸无边,即使布衣科头,手中瑶琴拂动,便是王侯将相俱在脚下。
然而,一旦夜幕降临,桃红零落,他便如卸甲的将军,满身征尘,水般柔弱。也就是为了女人吧,两个女人,他的心中纠结不安,究竟最后心中对谁更爱一些。
理所当然的,他本以为他的爱既然从前能够穿越国破家亡,如今虽然陈纤儿已经嫁人生子,却仍然刻骨铭心。这一切他知,世人皆知。
于是他便没有办法分清楚到底是他误世人,还是世人误他。本来是真理的东西到了如今,心中竟然是怀疑的。口中不敢说,心中不敢想,临了,只得醉饮清风说与桃红听。
萧千磊眼中依依落下泪来,低头看手掌,洁白修长,隐隐透出红晕。那红晕却不断地扩大,扩大,覆盖了他整个视野。这些血,有纤儿的,红莲的,建成元吉的,还有辩机的。
思及那即将行刑的僧人,萧千磊心中如擂大鼓,该不该说,该不该说这残忍的真相?他的一念之差,就要害死了他,还会害得纤儿与红莲的女儿都一生痛苦,只因为他的一念之差。
寂静的室内忽然传来了小孩子啼哭的声音,乳母抱着小公子匆匆跑来,说道:“公主,不知道为何小公子只管啼哭,不肯进食。”
和浦淡淡地看着自己的孩子,却没有一点点点的怜悯之情,只是拍了拍孩子的背脊,说道:“到底还是这孩子有点良心。”
桃夭却脸上现出不忍之色,伸过手来接过孩子,说道:“这孩子不过是饿了,这些奶娘却也不经心的。”
说着,眼风扫了一下旁边的奶娘们,那些女子无故地好像矮了半截,脸上现出不屑的神色,却怎么也不敢回嘴。
在这个屋子里面,和浦看起来是主人,却是什么事情都不管,只晓得隔三差五地往外走,不知道做些什么。背地里常常有议论的,却不敢大声,怎么说也是自己的主子,这点体面还是要给的。但是一看见桃夭的影子飘过来,就马上闭了嘴。倒不是因为桃夭长着一张怎样威严的脸,却见她凤眼一扫,就是一阵冷风掠过去,让人不寒而栗。
现在看见这个素衣女子又是这种眼神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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