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夫之道》第34章


神医的声音在猎猎的山风里有点飘忽,“我知道你嘴上不说,心里却恨我。我也恨。恨自己那时只是个没用的穷大夫,恨自己没有早点开窍,恨自己没能跟你娘白头到老。就算现在我有了金山银山又怎么样呢?你娘走了,不会再回来了。”
他抹了把纵横的老泪,往天上略望了望,又转回头来看着蓝珏,两颗黑眼珠子在夜色里亮得耍澳隳锢肟遥辛烁玫墓樗蓿腋梦咝耍墒瞧坏阋膊唬夷教焐褪歉鲂∑恚乙坏愣疾桓咝耍辜刀实梅⒖瘢薜梅⒖瘛!?br />
那半点掩饰都没有的直白眼神,让蓝珏不禁打了个激灵,她往后退了几步,靠在门板上喘息不定。
红茗早已悄无声息地溜了。
蓝珏头一次见到神医这么严肃的表情,“孩子,我这里的情景你也看见了,孤苦伶仃,病痛缠身,还时不时地犯失心疯,就是一个黄土快埋到腰的糟老头子。所以你能来,我很高兴。你在这里住着,没人敢欺负你。我能护得你一日,便护你一日。你想要什么,或者有什么不如意,跟我说,我给你做主。”
宁越从不在蓝珏面前自称义父,从来都是你我相称,很是尊重。蓝珏虽说是被逼着口头上认了他,倒也没有因为这个原因更嫌恶他。
趁着蓝珏低下头的功夫,神医往旁边迅速地瞟了几眼,那小子磨磨蹭蹭地做什么呢?
他清了清喉咙,继续道:“我看你跟那季家小子每日里形影不离的样子,只当你心里也是愿意的,就是苦于没个长辈做主。所以今日他来,我脑袋一热就许了。怨我老糊涂,不了解你们年轻人的事儿。你既然不愿意,明日我便退还了他的庚帖,这事咱就算了。该说的不该说的,我也只能说这么多了,剩下的……”
是谁跟她说宁越素来不问世俗闲事,世外高人一般的?竟然比红茗好要唠叨!
蓝珏才要长出一口气,忽听得宁越语调一转,似带了点喜色,“……你自己跟他说吧。”
不远处的一颗大树后,季真慢慢地走出来。他看着她静静地笑,如山间的月色一般明澈,却只让蓝珏觉得有些凄凉。
一时,明的暗的都走了个干干净净,留给这对历尽磨难的小儿女一点对望的空间。
蓝珏触到他温暖的指尖,她不敢乱动,怕伤了他。冰凉的手被安置在他怦怦跳的心口,微带暖意的唇瓣印在她微凉的耳廓上。
“给我一个机会,陪你走到最后。”
二二章
蓝珏有点愣神。
她想起两人当初落难在小山村里,每当她顾左右而言他,不肯承认自己的身份,他就是这样默默地看着她。他用身体挡住那个匪徒时,对她说快跑时,也是这个眼神。
明明是不容质疑的坚决,可眼神深处却有深深的歉疚,像是在自责无法再做更多,这一点,恐怕连他自己也不曾发觉。
而在季真这样的神情面前,她根本无法说出拒绝的话,只觉得心里钝钝地疼。
就算认了宁越做义父,蓝珏也从不觉得那代表什么。由小到大,她就是为了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性子,自然不在乎名义上再多这么一个便宜爹。
她原本的打算是,等季真伤一好,两人各不相欠,她便能心无旁骛地作别,继续她的逍遥快活之旅,直至顶不住蛊发的那一天。
是,由崇观出来,蓝珏从头到尾就没想过彻底解蛊,只想在离去之前狂欢一场,好好看看这个美丽却也凉薄的世界。
被季真揽在怀里轻轻拥着的这一刻,蓝珏第一次动摇了。
她甚至开始盘算,不如瞒住他,悄悄地找白蘅或者其他什么人解了蛊毒,再回到他身边来……
这念头只是在心里闪了一闪,蓝珏便狠狠地啐了自己一口。如果真的那样做了,她有何脸面再站在他身边?
这怀抱温暖得让人想哭,蓝珏微叹了口气,“他日,我若不在了……” 
季真的身体僵硬了下,不过很快他就轻拍着她的背,以微带责备的语气道:“好端端地说这些做什么,看来红茗丫头说的没错,你没事就喜欢胡思乱想。”
蓝珏老老实实地伏在季真胸口一动不动。也只是坚持了片刻功夫,就重又开始执着于这个问题,“如果,我是说如果……”
迅雷不及掩耳地,一根修长的手指轻点在她唇上,在那微凉的唇瓣上轻轻摩挲着,辗转着,让毫无准备的蓝珏轰地便红了脸。
季真奇招奏效,曜石般的黑眸中终于浮现一丝笑意,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如果我走在前头,自然希望你好好地缅怀我几年,然后再找个良人,欢欢喜喜地过下去。”
“那就是说,如果走在前头的那个是我,你也会这么做?”蓝珏仍闷在他怀里,声音便有些瓮声瓮气的,丝毫没留意到自己话里已经染了浓浓的酸意
季真闻言,眼中的笑意不自觉地更浓,下一刻,他澄明的眸色慢慢转为深沉,潜藏在眼眸深处的痛楚也愈加深重,良久,他才轻轻唔了一声,“等到能忘记的那天,我会的。”
不知道为什么,得到了自己想要答案的蓝珏,不仅没有想象中的开心,反而有想打人的冲动。她的手指恰好勾住他的一缕头发,便泄愤似的偷偷拽了几下。
因为日子特殊,季真并不像往常那般梳着简洁的发髻,而是将一半发丝归至头顶,束了玉冠,另一半则是自然披拂下来,像一匹墨色的长缎一般。此刻被她扯得头顶连连作痛,不由得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我娘想见见你。”
天不怕地不怕的蓝姑娘顿时慌乱了,猛地抬头,砰地磕到了季真的下巴。
季真吓人不成,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心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赶紧将她在怀里束紧,轻声在她耳边说道:“我娘想抱孙子想疯了,就算是一头小猪去了,她想必都是高兴的!”
蓝珏这才放下心来,半晌,才明白自己被捉弄了,左挣右扎却逃不开季真的束缚,“喂……”
话音未落,张大的眼睛骤然凝固住。
原本更亲密的接触,季真一心想等婚后的,可谁知计划赶不上变化。两人唇瓣相贴的那瞬,他也有片刻的失神,暗暗自责不该如此唐突,要是,要是吓着她可怎生是好?
然后……他的理智也就到此为止了。
唇畔传来的滋味如此甜美,令他素来清明的脑袋里顿时乱成一团浆糊。他只能顺应着本能的召唤,辗转吮吸着那微凉的唇,掠夺,攻占,深深汲取着对方身上的气息。
她在他怀里微微地喘息,季真的左手扣在纤细的颈间,支撑着她的重量,越多越不满足,情不自禁,还想要更多、更深……
这样罪魁祸首的月色下,再说什么都是多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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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背面,僻静无人的小山谷里,有个人正背靠着一棵树,对着月亮长吁短叹。宽袍大袖被山风荡起,衣袂飘飞,远远望去,颇有那么一点遗世人独立的意境。
走进了看,噗——
原来是咱们以“金针九转,起死回生”誉满关州乃至大颢的宁神医。
只是,神医现下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不仅脸红脖子粗的,还呼哧呼哧喘着气。歇了一阵之后,他耳尖微动,忽地对着树梢一阵狂乱地手舞足蹈起来。
那个狠心的女人,并不离开,只是绕着这山,来来回回地兜着圈子。他拼了老命,才堪堪追了大半个时辰,便有些不济了……思及此,宁越不由得悲从中来,望月凄凉地吼道:“阿凤,你还是不肯出来见我么……” 
声音哽咽,几不成言。
山林的寂静,骤然被这嘶吼声搅碎。几只在树上歇脚的乌鸦,嘎嘎叫着,慢慢地从他头顶上飞走了。
树梢间,忽地传来一个清寂的女声,浑如碎玉,“姓宁的,你苦追不休,究竟所为何事?”
神医头上,竟然真的有人。
宁越听见那声音,顿时一扫先前面上郁卒,转为喜色。不过转瞬间,他又皱了眉,担忧地问:“你受伤了?
女子嗯了一声,极是无所谓的语气,“小伤而已。” 
宁神医竖着耳朵听得仔细。他对于对方的呼吸吐纳再熟悉不过,听她这么说,心里更不是滋味了——她受伤了!而他快废了这一把老骨头,连人家的影子都抓不到!
“这天下间,还有能令你受伤的人?”神医的口气酸溜溜的。唔,总算知道蓝小珏那死鸭子嘴硬的毛病是从哪里来的了。
树梢间的声音顿了一下,“不是人,被南海那条老不死的臭泥鳅用爪子挠了一下。”
宁越心里更是悲愤和绝望,却不敢表现出来,委委屈屈地哽道:“当初,不是说好要一起去么?”
听他如此说,女子原本转为平和的情绪又被激了上来,轻嗤一声道:“等你?二十年前,若不是你那悲天悯人的菩萨情怀发作,怎会耽误了开岛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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