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照》第75章


青娘听得无语,她没想到一起长大的姐妹,感情深厚的锦娘竟是如此看她,她又能说些什么?
第二日从锦娘处回去,青娘便更加闷闷不乐。到了春三月,更是病榻缠绵,情形越发的不妙了。钱氏的脸色也一天比一天难看。
如今这钱氏竟打发人来送果子,究竟这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青娘正暗自纳罕,不想钱氏竟又来了。笑盈盈地问:“长姐可好些了?这些日子实在脱不开身,没来看望长姐,长姐千万莫怪罪。”
青娘暗道:原也是这笑盈盈的意思,却把人都骗了,都道是个柔顺的,谁知却也只是看着柔顺。爱文,这名取得可真有意思,钱只爱钱,钱如何能爱文呢?真真是笑话。
虽这样想,可面上却还要应酬着。
钱氏见青娘精神并不好,便也不多说什么,只是上一眼下一眼细细地打量青娘。
青娘被她打量得十分气恼,她一个做兄弟媳妇的,这样看姑姐,是十分不敬的,再者一说,她如今这个样子,面色萎靡,头发枯黄,又有什么好看的?
想到此,青娘便道:“爱文可是有话要说?若没有,前院事情多,我也不敢多留你。”是下了逐客令了。谁知钱氏听了却并不恼,反而屏退了左右,探了身子对斜倚在榻子上的青娘低声道:“却是有一件事,只是拿不准主意是不是告诉姐姐。”
青娘见她如此神秘,也不愿多费口舌,便道:“既是拿不准那还是先别说了,且再细想想罢。”
谁知青娘越这样那钱氏却越是非说不可,她用帕子擦了擦额头,这才对青娘道:“昨日有位张大人来访,与老爷在书房坐了半日,听老爷的意思那张大人年纪也不过五十上下,家中且没有主事的娘子”,说到此,钱氏顿了顿,又用眼角撇了一眼青娘,见她神情恹恹的并未认真在听不由的心头焦躁,那话说出来也不那么婉转了。
“那张大人似是十分仰慕长姐,说长姐的名声他早就听闻的,又说长姐如今独居,他亦是无妻,愿意与老爷作个郎舅……”
“爱文”,不等钱氏说完,青娘厉声喝住了她:“爱文是在拿姑姐取乐吗?别说你家姐丈亡故我如今心如死灰,便是不说这个,我如今是什么年纪,难道还要披红戴花的让人取笑?”
钱氏见青娘神色不是装的,也知这话好说不好听,任谁听了也要气恼的,便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对青娘道:“老爷也是这个意思,说长姐如今在咱们家住着,自然要照应长姐的。只是,长姐,说句不好听的话,长姐可莫要生气。”
钱氏沉吟了片刻,似下了决心的,这才又道:“您兄弟自然是个好的,但凡有他安身的地方,便亏待不了长姐。只是您可想过,百年之后,您又该怎样?嫁出去的姑娘是不能让娘家侄儿供奉香火的,李家您又不回去,难不成您就只管今生不管来世吗?”
青娘只觉一口气堵在心口上,涌也涌不上来,咽也咽不下去。好半晌才强忍了怒问道:“这可是李杭的意思,可是他让你来问我的?”
钱氏一听青娘直呼老爷的名子,知道姑姐是真的恼了,忙道:“我来长姐这里,老爷是不知的。只是昨夜老爷心中也不痛快,才和我说的。长姐知道我的,心中也装不下个事情,这才来告诉长姐。既然长姐不愿意,那咱们还有什么说的,随便找个由头回了那张大人就是了。”
说罢钱氏起了身:“长姐好生养着罢,待我闲了再来和您说话。”说罢便往外走,快走到门口,却并不挑帘,却又转回身说了一句“那张大人倒生得仪表堂堂”,见青娘并不答话,这才一挑帘子,走了出去。
青娘心中却并不像钱氏看见得那样平静。她只觉得胸臆难平却又似无处可泄,便从几上抓起了件东西欲掷到地上。采蓝从外头进来,见青娘怒目圆睁,双举着东西要砸,忙上前一把抱住,喊道:“姑娘,姑娘这是怎么了,快松手。您不说这是三代的鼎吗,平日里舍不得,这几日心中实在气闷才拿出来把玩的,您摔它做什么?”
青娘听得这话,心中渐渐明白过来,她往手上一看,可不是,三代的鼎鼐,她真是气糊涂了。身家性命便都舍在这上头了,如今怎么能摔呢?
作者有话要说:
、殷勤小意有人信,密语甜言为哪般?
殷勤小意有人信,密语甜言为哪般?
青娘不由得落了泪,她颤声道:“采蓝,你在外头都听见了吧,你看看,这些人竟如此欺负我……”
采蓝只是劝:“姑娘,不管舅太太如何,舅老爷总不会错的。您既然知晓了这件,心中有数便好,咱们过咱们的,她说她的,您别往心里去就是了。”
青娘擦了泪道:“能不往心里去吗?宣和七年,傅公晦(傅察)卒时才三十七岁,那时京娘也不过三十出头,不就带着孩子同太夫人、长兄一同住吗。也没听说长嫂如何不容,如何想方设法让她再嫁。怎么我都快半百的人了,竟还有人用这话来羞辱我?”
采蓝也不知如何回答,只能苦劝:“姑娘放宽心,拿定了主意便好。那钱氏再怎么着,毕竟是弟媳妇,她能拿您如何?别说咱们不吃她喝她,便是吃了喝了,那也是因着舅老爷的缘故,与她有什么关系?”
青娘摇了摇头:“她如今是李家的媳妇,又有儿有女的,我虽是李家的姑娘,可毕竟是嫁出去的,怎么说都没她硬气。便是百年之后,她也是能上族谱的,我到时能在哪里谁又知道?”
一番话说得悲悲切切,听得采蓝也落了泪。采蓝勉强道:“姑娘,以后的事再说吧,如今世道这样乱,有多少人怨死,有多少人强活?咱们且顾眼前,眼前活得好了,身后的事就随它吧。”
青娘亲手将那鼎又安置好了,这才说了一句:“如今这样,我也只是多活一天是一天,还能管什么其它?钱氏爱折腾,便折腾,左右咱们拿定主意便是了。”
话是这样说,可青娘心里的愁苦又添了一重。李杭事情虽多,可对青娘却是在意的。知道她病情愈重,便常来看望。
青娘每每看他欲言又止,不由心中暗自思忖:看来杭哥儿也是对那事有意的,不然为何又是这副情形?
青娘心中盼着李杭不要把这话说出来,也想早日好起来省得钱氏看着碍眼,可心中越是着急,病情越是沉重,挨到四月,已到了牛蚁不分的地步。
看青娘如此,李杭到底还是将那张大人的事讲了出来。李杭道:“姐姐,那张大人姓张名渡,早年在池阳军中效力,是崇宁二年的进士,如今官致右承务郎。论才学,自然不能和姐丈相比,可论对姐姐的情义,怕也不输给姐丈。
他曾对弟言道‘都说文如其人,观令姐之词,清丽、端庄、婉转、新奇,且既工于协律,又工于造句,常有妙语。思其人必是如萝屋静姝,兰闺秀媛……’”
见青娘无动于衷,李杭便从怀中拿出一封信来,对青娘道:“这是张大人写与姐姐的,姐姐如今看不清楚,小弟读与姐姐。”
说罢便读了起来:“……瘦比黄花,喻幽情于爱菊,慧同紫竹,抒雅藻于《踏莎》。向金屋而剪缯,宫花簪发,望锦川而挥泪,山色添眉。复有逐妾辞闺,故姬去国,团扇动弃捐之感,罗裙怀论落之嗟。
念锦瑟之空丽,难吟豆蔻,恨金瓯之已缺,谁弄琵琶。燕子楼头,梦断彭城月落,鹃声马上,愁生蜀道残春。斯皆悲离恨之有天,欲埋愁而无地。君之怨什,我亦感念,愿为同心,以慰芳魂……”
青娘眼里虽不分辩牛蚁,可心里是明白的,便是李杭不读这张渡的信,她也知道,如今眼看得自己时日无多,李杭又不是不明白自己的心思,却还对她说这再嫁的事,看来是不愿她死在娘家的。
待听得李杭读罢了信,青娘暗道:这个张渡,虽未曾谋面,竟是个明白我的,字字句句都颇动人心。只是我一没有青春,二没有家世,身子又如此破败,便是嫁了他恐怕也难以支撑,纵是从此病好了,又能如何?我已年近五十,夫妻间的情情爱爱是难有一丝半点的,他也有官职在身,放着青春妙龄的女子不找,找我这样的老妪,倒是要娶妇还是要养母?
如今我两手空空他又图谋什么?真的如信中所说,仰慕我的才情,近而愿与我共结连理?
想当初季诚对我的才情也是仰慕的,可后来呢,他不是还说什么女子最要紧的是孝敬双亲、照料夫君、抚养子女吗?季诚那样的人都嫌我有时太过矫情,难不成这张渡比季诚还能容我?
李杭见青娘阖着眼睛只是不言语,知她听得明白,便又道:“姐姐,不是兄弟不容姐姐,莫说父母已逝,兄弟身边也只有姐姐一个亲人,便是身无片瓦,脚无立锥之地,姐弟们也是要守在一处的。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