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乡》第48章

顾明枫伸出手，缓缓地拿出那条项链，在耀眼的灯光下，那条历经十余年的项链，光灿如新。
安澜静静地倚着柔软的椅背，用小勺子搅拌着杯中的咖啡，咖啡香气袅袅，却也冲不淡两人之间的沉默。
顾明枫白皙修长的手指轻柔地抚摸着那条项链，洁白的链子，精致的枫叶，冰凉的触感，好像十余年前刚买回来的那样。
原本，是用来见证和维系这段友情的，现在，它将成为终结这段友情的导火索吗？
安澜垂下目光，既不催促，也不逼迫，很有耐心地等顾明枫的答案。
“我其实没有你心里想的那么优秀。”良久，顾明枫终于抬起头，看着安澜，眼里泪光闪动。
安澜有些不明所以。
“安澜，对不起，如果不是昨天拿错了神盒，也许，这条项链，我会藏一辈子。”顾明枫声音低低的，语气微微颤抖着，一脸苦笑。
“这条项链，江绪什么时候给你的？”安澜的拿着勺子的手顿在杯子边缘。
“我和沈浩订婚那天，你们结婚前夕。”
“那是七年前的事了吧？”安澜有些失神，她永远记得那一天，顾明枫和沈浩的订婚仪式上，江绪向她求婚。
那时侯，他是准备做一个了断吧？她也以为，顾明枫和沈浩订婚了，江绪会死心。
现在才知道，不是每个人的爱情，都容易那么找到出口，顾明枫和沈浩订婚，江绪没有死心，顾明枫和沈浩结婚了，江绪还是情不自禁。
“对，”顾明枫咬着下唇，轻轻点头，“他将项链给了我之后，就向你求了婚。”
“你知道这条你送给我的项链，为什么会在江绪那里吗？”安澜目光复杂地看着顾明枫。
“我……”顾明枫张了张口，话没说完，就被安澜打断。
“那天毕业晚会，我们都喝醉了，我醒来时，发现和他在同一张床上，他没有醒，我先离开了，项链是在那晚遗失的，我昨晚才知道，落在了酒店里，江绪拿走了。”
顾明枫嘴唇微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以为项链是你的，他以为那晚是你。”安澜笑了笑，以她现在的身份，她其实不该介意的，可是，心里很堵。
“对不起……”
“结婚那天晚上，他发现我不是处女，他什么都没说，可是我感觉得到他的失望。在他心里，我本来就毫无优点可言，却没有想到，连处女也不是……”
“别说了。”顾明枫双手握紧项链，一脸痛苦。
“我一直以为他知道那夜是我，却没有想到……”安澜顿住了，没有再说下去。
“安澜，你要怪，就怪我吧？”
“我不怪你，我们的缘份，可能也就只有那么多。”什么叫天意弄人？这也许就是。
顾明枫抽泣着，不停地呢喃对不起。
“能跟我说说你心里怎么想的吗？”安澜抽出一张面巾纸递给顾明枫，“为什么藏这么多年，什么都不说？”
“我……”顾明枫接过面纸，轻轻擦试着眼角的泪水。
“你爱江绪，是吗？”安澜正色看着顾明枫。
“不是的，我只是……”顾明枫拼命摇头，却发现言语那样苍白，她甚至发现她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描述自己当时的心境。
“明枫，我一直很羡慕你，拥有我渴望的一切。”安澜没有再追问，顾明枫在想什么，她不知道，但不可否认，她做的这一切，确实毁了她在她心里的形象。
“我一直害怕这一天，你发现我原来是这样不堪的一个人。”顾明枫梨花带雨地看着安澜，声音含着泪意，“安澜，我一直想告诉你，我不是你心里十全十美的人，我内心也有阴暗，我也会羡慕，会嫉妒，会害怕，会茫然，会空虚……”
“可是，你羡慕嫉妒害怕的那个人，不应该是我，不是吗？”安澜心里微动，顾明枫的反应，让她很意外。
“你怎么知道不是你？”顾明枫苦笑，“安澜，你以为，江绪真的一直对你无动于衷吗？”
安澜顿住。“他……”
“他自己都没发觉，他总在有我的地方寻找你的身影。我嫉妒你的，我嫉妒你哪怕面对所有人的误解和阻挠，都可以勇敢地去爱，可是我不敢，我放不下身段，我也怕被人说道。如果那时候没有沈浩，我肯定会和江绪在一起，如果那时候没有你，我肯定会选择江绪。”
终于说出来了。顾明枫松了一口气。
“你终于把你的心里话说出来了，明枫，”安澜走神了好一会儿才消化了顾明枫说的话，原来事实是这样的，原来，她竟是阻挠了顾明枫和江绪在一起的坏人吗？“让三个人都不幸福，你是为了成全我吗？”
顾明枫没有说话。
“既然是成全，当初为什么不做得干脆一点，把那夜的真相告诉江绪呢？”安澜从来没有想到，明艳飞扬的顾明枫，会将心事藏得这么深，深到她心细如发，却还是被她骗了。
“那夜的事情，其实你是知道的，对吧？”话说到这个地步，其实安澜已经知道了顾明枫的心思，她为了成全她，所以没有接受江绪的追求，可是心里又放不下江绪，所以在江绪面前默认了那夜与他发生关系的人是她，因为害怕江绪真的放弃她。
“看吧，我就是这么自私阴暗的一个人，安澜，这些年我也不好过。”
这么多年，她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江绪优待的同时，又在心里指责自己的无耻，可是她真的没办法接受安澜成为江绪心中唯一，而她成为江绪心里的路人的事实。
“我的人生原来这么失败，”安澜喝了一口咖啡，咖啡没有加糖，可是她却尝出了甜味，和人生相比，所有味觉上的苦，都不觉得是苦了，“过去的二十八年，原来我所拥有的一切，全部都是假的。”
亲情，友情，爱情，全部都是假的。
“对不起……”
“不要跟我道歉，”安澜摇头，“你知道我这辈子听过多少次对不起了吗？”
“我们，还能做朋友吗？”顾明枫涩涩地看着安澜，语气酸楚。
“我可以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但是，你可以吗？”
“我……”
“有时候跟江绪好好谈谈吧，”安澜站起了身准备告辞，“这事，他可能已经理清了缘由了。”
“他，是不是也在怪我？”顾明枫咬着唇问道。
“我不知道，”安澜摇头，“但是你们确实需要深入地谈一次。”
顾明枫点头。
“孩子应该醒了，我回去照顾孩子。”安澜转身要走。
“安澜，”顾明枫叫住安澜，安澜回过头来，安静地看她，顾明枫迟疑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这些年，我和江绪之间一直是干干净净的。”
“这点我从来没有怀疑过。”安澜皱眉，难道在顾明枫心里，她是个疑心重的女人吗？
“是我多心了，”顾明枫脸色难看地笑笑，将手里装着项链的神盒递给安澜，“这个，能收下吗？”
“我现在已经有项链了。”安澜指指脖子上项链，那是结婚时海潮亲自为她设计的，或许没有顾明枫送她的那条精致，但是给她的回忆，却远比那条美好。
“这本来就是你的。”顾明枫脸色黯然，安澜一定怨她吧，这事，如果发生在自己身上，自己或许也难以接受。
“如果我接受了，你心里能好过一点，那我就带走吧。”安澜沉默了片刻，伸手接过了那个盒子，“但是我应该不会再戴了。”
“没事，你收着就好。”
从咖啡厅出来，安澜在路口拦车准备回家，一辆车却缓缓地在她面前停下。
“快上车，这里不能停车。”海潮催促有些怔愣的安澜。
“你怎么会在这里？”安澜上了车，有些奇怪地看着海潮。
“我来这边办事。”海潮顿了顿后，说道，语气竟莫名地有些紧张。
安澜抬头看了海潮一眼，海潮也回转目光也看她，发现安澜看着自己，海潮急忙转开了目光。
安澜叹了口气。
“你以为我今天出来，是来见江绪？”
“没有，我……”海潮有些尴尬，急忙摇头。
“傻瓜，你以后有什么困惑，直接问我就好，只要你问，我什么都会说。”
“安澜，我……”
“别说话，”安澜捂住他的嘴，轻轻摇头，她知道他想说什么，“你的心思，我明白。我向你保证，你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
“那你今天为什么还要出来求证？”海潮刚刚其实也在咖啡厅里，虽然隔得远，听不太清安澜和顾明枫说的话，但是看顾明枫的反应，他就知道，肯定和江绪有关系，又联想到安澜昨晚和江绪打的那个电话，海潮心里已经有了些底。
“因为我想知道真相。”
“可是在知道了真相之后，你快乐吗？”
“虽然不快乐，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