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林醉》第140章


了沉闷空气,“这次大赛,燕枫郎君可要出席么?”美少年燕枫是木都人津津乐道的话题,气氛顿时活跃欢快起来。有人抢着回答,“燕家二郎君自然要去。南国香术比赛,燕二郎若不出席,大赛风采就减了一半。”
“咦,燕二郎最近忙些什么,怎么不曾光顾渌水馆?”“这位兄台,如今早春二月,燕郎赴渌水馆品鉴新茶,最早也得下月才行。”“你们不晓得,燕郎最近出入魏紫堂最多。十日后演出《琴挑》,二郎要客串潘生呢!”“燕郎饰演潘生,那妙常一角,定是魏堂主呢。这对璧人登台,怕是天上的月亮,也暗淡无光,要被他俩比下去呢!”“咱们无福瞻仰,站在街角听听,也是好的!”“这位兄台,街角能听见么?”
众人七嘴八舌,啧啧赞叹,话题转到燕二郎和魏堂主的绝世风采上,一位富贵公子,一个梨园名伶,如何仙姿雅容,碰到一起,又生出何种风流韵事。区曦无暇理会这些闲事,正待离开,忽然窗外嘈杂,转头望去,数十名提刀官兵,匆匆奔来。官兵一路蛮横,碰上不顺眼的,挥刀便砍,路人纷纷躲避。他站起身来,伙计忙伸臂拦住,“郎君,等会再走吧。”区曦微微一怔,“为何?”伙计陪笑道,“这几日,禁卫军逢异乡人便抓,郎君喝口茶稍待,等官兵离开,再出门不迟。”
希音问道,“禁卫军为何抓人?”伙计低声道,“四月盛典转眼将,每逢这个时候,朝廷唯恐沙奴闹事,天天都要抓人杀人!”十三年前,也就是元玄十年的四月,南国灭了沙国,其后每年四月,南国都举行盛典,欢庆胜利。沙人被南国奴役,沦为下等卑贱的沙奴,在南国地位,排在牲畜之后。沙奴身体性命,全操主人之手,若非主人在侧,人人得以杀之。沙奴不满南廷统治已久,常常聚结反抗,或公开抢掠,或暗行杀戮。
区曦淡淡道,“我并非沙人,却为何行不得?”伙计得他钱财,本是一番好意,看他不以为然,耐心解释,“郎君有所不知。近日城中戒严,但凡陌生面孔,禁卫军只当疑犯抓去,严刑拷问,回答不清的,稀里糊涂就被砍了。”越发压低声音,“冤死不少人呢!”南国禁卫军狠辣,区曦早有耳闻,微微一哂,旁边希音不解,问道,“那屈杀的,去官府申冤么?”伙计道,“禁卫军是陛下身边红人,奉皇命办天家差使,官府哪里敢管?死人,自然是白白送死!有些平日开罪禁卫军的人,也被他们公报私仇,稀里糊涂抓进去打了杀了。”希音应了一声,指着街上又问,“既如此,那边大摇大摆的沙人,禁卫军怎么不抓?”
伙计笑道,“小哥不知,木都城中,有四户人家的沙奴,南人是不能招惹的。”希音想了一想,“白燕南飞,南朝两大贵族,我曾听说过。”伙计点头道,“燕相府、白将军府自然位列其中,排在第一位的,却不是他们。”希音奇道,“那是哪家?”伙计本来话多,得人请教,洋洋自得,“自然是李家。”
希音神色茫然,男子却十分明白,伙计说的李家,是皇后娘娘弟弟,李勇将军府。达孝公李勇虽派驻花城任城主,李勇的二公子李隆盛却留在京城为官,木都达孝公府邸并不冷清。男子暗想,“除了燕、白、李三姓外,第四家,大概便是长孙家呢!”不料伙计续道,“第四个么,是碧海云天的沙伎。”
南朝大户,与青楼娼门并称,男子心中鄙夷,笑道,“碧海云天,果然不同凡响!”伙计陪笑,“正是呢!沙人貌美,碧海云天最出名的十位姐妹,其中沙女占了八位,与她们来往的,都是高官贵族,平常人谁敢招惹?”指着窗外道,“这个沙仆悬挂腰牌,必是这四家中的一户,所以禁卫军问也不问,只管放行。”说话之间,官兵已抓了数人,用绳索串着,趾高气扬鞭打着走了。男子目送他们远去,站起身来,“我们走吧!”
木都咸宜门,风流渊薮地。区曦到达咸宜门时,太阳尚未露头,洏河被氤氲雾气笼罩,朦朦胧胧,隐约露出画舫一角,宛若沉睡娇羞的少女,更添几分旖旎春情。空气中弥散淡淡柳香,花香和脂粉香。这些柔媚香气,罗织成一张温柔网,无数男人前仆后继,奋身跳入,沉迷不醒。
区曦半生也被香气罗网,无法自拔。他明白,自己沉溺香术,是因为无法释怀小迭的离去。惟有埋首香中,他才能放下思念和愧疚,熬过漫漫光阴。他的良人走了,他的爱却无法阻春烟而去,所以,他年复一年的忧愁,年复一年的恐怖。恐怖春风秋雨,恐怖无尽长夜。碌碌谷中,他和好友桃花夫人对饮,醉酒的他常常自嘲,堂堂七尺,竟活的如此寂寥,寂寥得惟余袖中这缕香了。
三弟数次前往谷中,义正严词规劝,“臣者君其君,子者父其父,民者事其事,大哥,你碌碌无为,如何正心?”他并不理会,“我是个死人,心如枯槁,能做什么?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一概与我无关。”话虽如此,他知道三弟的处境艰难。屡次归家,二弟清俊憔悴的笑颜,荒诞不经的举止,仿佛一把尖刀,剜痛了他的心。他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脖项的吊坠,这块漆木吊坠,是重病的二弟一刀一刀为他雕刻的……
“郎君要入咸宜门,可有玉牌?”坊外站着五六个仆役,当中一个管事,拦住他俩的去路。希音愣了一下,“什么玉牌?”管事打量希音,心下鄙夷,“乡下贱仆,不懂规矩。”转而看到区曦,稍稍客气了些,解释道,“碧海云天是金贵地方,高官显族,方有资格出入,玉牌便是凭证。”男子摇头道,“行时仓促,不曾带有信物。”希音插嘴道,“我们带有银两。”管事摇头道,“没有玉牌,万两黄金,也是不成。”他眼光厉害,打量男子衣饰雅洁,气宇轩昂,言语倒未敢轻慢,“郎君可有阁中姐妹信物?”男子淡淡道,“也没有。”管事一摊双手,“既是如此,小的只有得罪,郎君请回吧!”
男子略略吃惊,出入娼门,还需携带信物,这般麻烦?希音拳着几锭银钱,上前拉住管事袖子,陪笑道,“我们远道而来,请大哥行个方便。”袖中忽然一沉,管事会意,悄悄将银两滑到手中,掂量片刻,“看你们外乡人,给你们讲讲碧海云天的规矩。” 
南朝娼门,沿袭天国惯例,分宫妓、官妓、营妓、家妓和私娼,宫妓原是御前朝奉,演奏宫廷乐舞。南国建国时,皇帝张思新为犒赏开国官员,遣宫妓出宫,专侍王公贵戚。寻常富贾,纵腰缠万贯,也难得其门而入。座落咸宜门的碧海云天,便是宫妓聚集所在。洏河两岸,覆压精舍小院,临水照花,幽静雅致,非市坊娼门蝶乱莺狂可比。因此,出入碧海云天,必须持有官家或娼门凭证。南国贵族,则以出入此地为荣。王公侯爵,士家子弟,没见识碧海云天姐妹风采的,必被旁人耻笑。
碧海云天风流事儿甚多,管事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希音一壁附和,一壁思量,看来碧海云天,却是不得进了。管事问道,“你家郎君来此,欲寻访哪位姐妹?”希音回说,“我们来此地,是拜访白将军郎君的。”管事闻言,想一想道,“白大郎每日必去魏紫堂,烦两位此地等侯,他定会现身。”希音面有难色,“我家主人,哪能等在门口?”
说话间,一群锦衣男女,簇拥一位戴小金冠着葱绿遥郎倌旯础9苁侣娑研Γ觳接松先ィ把喽纱蠹莨饬伲 闭獗闶茄嘞喙友喾悖壳卮蛄空馕荒铣滥校磺逖趴∫荨Q喾阈β罟苁拢拔胰杖斩祭矗杖战允钦饩洌凡牛荒芑坏阈麓剩俊焙鋈焕章硗2剑赝吠饲兀⑽⒁恍Γ白源蛳阆愕朗坷胧溃认憔靡盐奕嗽儆茫 ?br /> 见燕枫识得自己袖中熏香,区曦颔首回应,“纵观整个南朝,大象藏香熏衣的,怕也只有燕家郎君!”大象藏香乃烟雨国宝物,象虎相斗,两者合抱而亡,尸体腐烂,数百年凝结,化成一块大象藏香,味似甘露,清香悠远,可除戾气,因数量奇绝,故而价值连城。
燕枫怔了一怔,笑道,“兄台果真雅人!”随手将镶玉金鞭扔给随从,跳下马来作揖,“敢问兄台高姓?”男子回礼,“不才区曦。”燕枫歪头想了片刻,各国雅人名士却无此姓,他也懒得多费脑筋,招呼道,“区兄来此寻芳么?何如一同前往?”燕枫交友广泛,碰到相投之人,无论门弟贵贱,呼朋唤友,已成习惯,众人也喜攀附这位贵胄,常寻机投其所好,盼能与燕家公子搭上一言半语。旁边管事暗想,“没料燕二郎子看中了他,幸好刚才言语谨慎,不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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