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国》第81章


叶莳以为她伤的太重,没有力气说话,于是又道:“你伤的很重,别说话了,休息一下。”
柳燕苦苦笑了,而后唇瓣翕动数次,叶莳盯着她看,不解地问道:“你伤很重,先别说了,白费力气,声音这么小,我听不到。”
秋白侧目看了过去,雾气中,有些看不清她们的身影。
柳燕闭了闭眼,唇瓣再次翕动起来。
叶莳忙以手指压住她的唇,急声道:“我跟你说话你能听见吗?有什么话等伤好了再说不行吗?你现在很虚弱!”
随着话音出口,叶莳逐渐发觉不对,按理说,柳燕因为伤重,声音小也就算了,而她自己方才几乎已经用了全身的力气再说话了,她根本不可能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叶莳眼睛徒然瞪圆,她试着发音,耳中却是寂静一片,她把手放在喉间,声带还是震动的。
她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自己在河水里漂了那么久,耳朵难免进水,用土方法试了几次以往进水的处理办法,可耳中却还是寂静如斯。
她当时未在意,也许过一天半日也就好了。
叶莳这时又看向柳燕,只见她一只手手哆嗦着捂着腹部。
柳燕穿的是上下分身的衣裙,所以十分方便查看腹部,叶莳猜到柳燕的意思,以为她在说那里很疼,她挪开柳燕的手,发现破烂不堪的衣服已经难以遮挡腹部了。
叶莳的心顿时咯噔一声,颤抖着手将衣服掀开,只看了一眼,她的眼泪就下来了,只见柔软的腹部有一个手掌长的伤口,肠子都露了出来,她这才发现,柳燕身下的石头缝隙里已经流满了鲜血。
叶莳别开眼,抖着手又将衣服放下,哽咽了很久,似乎控制住了情绪,安慰道:“没事,只是青紫了一片,可能是水底的石头磕的,皮外伤,养养就好。”她以为自己说的很自然,却不知到最后,已经带着哭腔了。
柳燕苦笑着摇头。
叶莳心知肚明,柳燕的伤无法得到及时诊治,会失血过多而死,她颤抖的双手捂着脸,哭的天昏地暗,一塌糊涂。
秋白听到声音,挣扎着起身走了过来,看着脸色惨白的柳燕,他则清醒的多,手放在了柳燕的鼻尖,探了探鼻息。
已经进气少,出气多了。
柳燕费尽全力地抬起手,白皙的拳头里好像握着什么,叶莳翻开她的手掌,发现这应该是一个瓷瓶的碎片,碎片被她握在手里,手掌已经血肉模糊。
叶莳不知这是什么,哭着问她:“你不知道疼吗?握这个干嘛?”
叶莳在夜战曾学习过唇语和手语,她的视线紧盯着柳燕的唇,分辨着她说了些什么。因为柳燕过于虚弱,她的唇瓣只是小幅度地翕动,声音几乎是在唇齿间挤出来的,叶莳只看出了几个词,例如:解决、原谅、任务、父亲、以及她最后说出的一个词,对不起。
对不起。
这个词侵占了叶莳的脑子,她呜咽着对柳燕道:“你没有对不起谁,柳燕,你是个好姑娘,你要坚持,我这就去村子里找人,你得活着回崇沅相亲,你会儿孙满堂,死时有儿子送终,而不是躺在冰冷的河滩!”
叶莳用力地握着柳燕的手,而后站起身,拖着剧痛的腿往炊烟升起的地方走去。
可是拖着腿在地上走了两步,便有了阻力,她低头,只见秋白扯住她的裙摆,低着头:“柳燕去了。”他低声说。
叶莳看着秋白,抬手抹了抹眼角:“我去找人帮忙,你守着她!”
叶莳还欲拖动脚步走,秋白抓着她裙摆的手转而抓住了她的脚踝,抬头再次说:“柳燕去了……”
她看着远处的炊烟,颓败地跌坐在地。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叶莳都在哭,时而抬头望天地默默流泪,时而垂头看着已经变薄的雾气中,柳燕安详的笑颜痛哭,时而笑着抓起秋白的衣襟,狠狠摇晃,自责且绝望地哭着问。
她问的内容很简单,只有三个字:“为什么。”
时间缓缓流逝,雾气渐渐散去,她抱着柳燕,用柳树条拨下深深衔进她掌心的碎瓷片。
她在河边清洗了她的手掌,已经没有血液流出,伤口有些发白,叶莳与她十指相扣,一些关于柳燕的画面不断出现,有些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发生的事,有些是之前的,她所不熟悉的事。
柳燕像只燕子,轻轻地挥动翅膀,从叶莳眼前缓缓飞过,不留声响。
秋白握了握她的手,叶莳看了过去,只见秋白道:“你身上也有伤,若不及时诊治,日后怕会落病。”
她的眼光有些呆滞,似乎沉浸在什么事中不可自拔。
好久过后,她才缓过神来。
叶莳撕下她的一节裙摆,系在手腕上,指尖轻轻抚着她滑嫩的脸颊:“柳燕,此时此刻,叶莳没有能力为你建造冢墓,没体力和工具给你就地掩埋,甚至连裹尸的草席都没有,我不愿你曝尸荒野。”
她将柳燕抱起,一深一浅地走到胸口深的河水里,浑浊的河水淹了柳燕的脸,她漆黑的发丝漂浮水面。
叶莳脚下的石头咯得生疼,却还是抱了很久:“愿卿随波归故里,天上人间会相见。”
她松开手,柳燕的身体先是漂浮了下,而后缓缓沉入水底。
叶莳又站了好半天,出神地望着天空。
她扭头向秋白走去,对秋白道:“去远处的村子吧。”
可接下来,她便浑身瘫软了下来,她已经坚持了太久,力竭的叶莳被秋白背了起来。
“为我指路。”秋白说,叶莳却没听见,她眯起眼看向远方,缓缓道:“向前走,注意脚下,有碎石。”
在他的指引下,两人终于来到了村子的入口,而这时,叶莳也已经不省人事。
码头边搭了几张桌子,一行人神色各异地聚集在这里。
船老大蹲在长板凳旁,旱烟也不抽了,愁眉苦脸地低埋着头:“怎么办,阁主在我船上出了事,这可怎么办啊!”
叶信厌恶地看着眼前的破茶碗,心想当初不如把自己常用的茶具带来好了,捏着茶碗的手向旁一泼,刚好泼了船老大一身,船老大以为是叶君怪罪下来,抖的身子都站不住了,膝盖一软竟跪了下来,哭丧道:“属下有罪,请叶君责罚!”
叶信撇眼,放下茶碗,笑了笑:“此事与你无关,你无须自责。”他一双星眸似有若无地看向苍君和金使,苍君还算淡定,一双眼眸里一片薄红,想来也是心思重重,金使则是缩头在苍君身后,寻求着庇护。
苍君吴贞回首安慰金婵儿,示意她没事。
但金婵儿自己知道,此次任务算是彻底搞砸了。
城主的命令是,秋白能带回来便带回来,带不回来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悄悄弄死,行此任务期间,万不可伤了叶莳,并让他们二人与柳燕联系,她会将消息告知他们,若叶莳闹起来,自有柳燕对付。
现如今他们三人不知所踪,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
最重要的是,他们知道了本不该知道的事,城主是叶钧,阁主是叶莳。
金婵儿相信,这件事会马上传到城主耳朵里,已经过去两天一夜,知道的人太多,想灭口已然来不及,城主会如何处置他们呢?
金婵儿已经不敢再想。
“既然找不到人,还是尽快通知城主吧。”吴贞说。
叶信扶了扶额,坦白道:“城主如何宠爱阁主,想必你们也有所耳闻,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叶某至始至终都是回护阁主的,城主即便来了,叶某也问心无愧啊!”
金婵儿气的掐起腰,但她本身对叶君有一种畏惧之感,所以只得小声嘟囔:“叶君将此事推的一干二净,我们如何是好?!”
叶信起身来到苍君面前,声音里已经有了几分笑意:“各人自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阁主之前交代画家的事还没办理妥当,在此耽搁数日,实在不妥,各位,叶某先送画家去崇沅,就此告辞了。”说罢,他作了一揖,顺脚踢了还跪在地上的船老大。
“还说城主是你的意中人,我呸!”画桥娇憨喊道,为叶莳打抱不平。
画柒凝眸冷瞪了眼画桥,示意她不要多言。
叶信轻咳两声,似有些尴尬:“儿女情长之事,你一个小姑娘是不会懂地。”
船老大连忙起身招呼船员准备启程,而画家等人还留在原地,叶信一把折扇打开,颇显风姿,他以扇做遮挡,在画柒耳边道:“去把她安排的事做好,万一她真不幸淹死了,你办了她生前交代的事,也算了她遗愿,已慰在天之灵。”
他话毕,又收回折扇,微笑着看画柒。
画柒眉目紧蹙,看向滚滚河水:“好,画家去崇沅。”
一行人脚打后脑勺赶时间地上了船,船不一会就航出了码头,金婵儿和吴贞将面具拿下,面色都不太好。
金婵儿似乎还有些不敢相信,望着远去的船,问道:“他真说走就走?”
吴贞面色冷峻,分析道:“他如此洒脱不羁只有两个可能。”
“哪两个可能?”金婵儿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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