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渠》第23章


把他和他的箱子刮走。
“我,对不起,你不要等我了。”
小孟松开了刘姑娘拽住他的手,
“你——怎么——”
刘姑娘的声音飘散在空中。
小孟听不到她如怨如泣的哭诉,他的腿,不受控制地奔跑。
赵文初惊讶地看着小孟跑过来,
更多的是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气愤,
“你怎么不好好在厂里上班。”
他脾气一向很好,这次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你这是毁了自己的前途你知不知道!”
小孟缓缓地落下泪来,
赵文初停止了训斥。
自己,把他说哭了?
“这么大的人,还哭什么——”
“我没有哭——”
小孟反手抹着眼泪。
赵文初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还是一个孩子的肩膀。
羸弱的,不堪一击的。
却仍是坚持想要保护别人的肩膀。
赵文初轻轻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小孟破涕为笑,
“我才不是什么小孩子哩!”
他拎过赵文初的箱子,
“我们去坐车。”
“你不是应该坐在前面的车里——”
赵文初停住脚步。
“坐在哪里不都是一样。”
小孟回头冲他笑,牙齿整齐而洁白,在阳光下闪着光。
这一车里大多是犯了“错误”,年纪比较大的人。
每个人都是阴郁的,低沉的,
小孟一个欢快的,爱说爱笑的年轻人显得很突出。
“你为什么一直在笑?”赵文初问他。
有什么事情值得那么开心。
小孟迎着阳光眯起眼睛,
“我也不知道啊,可能是太久没有回到山里了吧。”
他的语调也很欢快,像是即将回到林中的小鸟。
汽车越驶越远,远离了人烟,
满眼都是翠绿色的树木。
赵文初想,他们不会让自己砍木头罢。
车在一个小村子前停下了。
“哎!你们都下来!”
当地生产大队的队长大声喊道。
在下卡车的时候,赵文初差点绊倒,小孟立即在后面扶住他,“小心。”
赵文初回头看向小孟,
他的脸色及其苍白,嘴唇也没有血色。
小孟想,他一定是很害怕的。
他也一定是信任自己才回头的。
赵文初回头看他的这一眼,或许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了。
小孟轻轻握住赵文初的右手,然后松开。
低声说道,
“赵文初,不要怕。我会保护你的。”
赵文初觉得这般孩子气的话有些可笑,
却也不免有些凄凄惶惶的感动。
队长交待了平日的工作内容,就让他们去收拾屋子了。
赵文初和小孟分到的房子在山半腰上,
一间简陋的泥砌的茅草房。
其实是别人都不要的一间破房子罢了。
两人爬了半个小时才到达,小孟扛着两个人的行李,一路上乐呵呵的。
赵文初见了房子有些气馁,他哪里住过这样的地方。
他坐在凳子上整理行李,拿出一个杯子又放回去,这地方,到处都是土,怎么能放呢。
小孟把锅刷了好几遍,做了一锅水,盛了一杯水给赵文初晾着。
可是赵文初喝着还是有股刷锅水的味道。
小孟见他皱着眉头,寻思着明天去大队要个壶来。
小孟和赵文初一起把屋子收拾干净,
一个人在年轻的时候大概是不太讲究住处的条件的,只要能和喜欢的人一块儿生活,住在哪里又有什么不同。房子小一点,简陋一点,也是别样的甜蜜。
小孟现下就是这样想的。
能和赵文初住在一起,给他金窝银窝他也不换。
小孟就像一只勤劳的蜂鸟一样,
来回奔波,收拾个不停。
他也是只快乐的蜂鸟,
一边唱歌一边劳动。
赵文初显然没有小孟那么乐观,
不过他也已经习惯了命运的无常。
修炼出了一种处事不惊的态度。
他慢慢地收拾着东西,小心翼翼的拿出每一件他使用了多年的物品。
物品本身是死物,但你要是用的时间长了,便会自然而然地产生依恋之情了。
赵文初反复摩挲着画轴,然后又放进了箱子。
“你很喜欢这幅画?”
小孟边收拾边问他。
“这是我妻子在世的时候画的。”
“你很喜欢她么?”
小孟不自觉地停下手中的活计。
“是我对不起她。”
“对不起她?”小孟不解。
“是我害死了她。”
小孟张大了嘴巴,他显然没能消化这句话的意思。不过他心里隐隐觉得,这是赵文初的自责之语。
“你妻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你有没有见过冬天里的一只蝴蝶,一株腊梅——”
赵文初勾起嘴角。
“没有。”
那些又不是人,小孟想,这得是个什么的神仙似得人物,能让赵文初念念不忘。
不免有些酸酸的涩意。
“她一定很漂亮吧。”
“很漂亮。”
赵文初把画收进箱子。
合起箱子。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3 章
他们每天的工作就是割草,喂猪,砍柴之类的农活。
所有事情都是在山上进行的,动不动就要爬山,下山,来回反复。
布鞋很快就被尖利的石子划破了。
赵文初以前没有做过这些,狼狈不堪。小孟一点点的教给他。
晚上休息的时候,赵文初脱下鞋子,袜子上都是血,黏在脚上。
小孟打来一盆热水,蹲在赵文初面前,一点一点地帮他脱下袜子。
“你不用——”赵文初阻止他的动作。
“没关系,一点也不臭。”小孟仰起脸,笑得很开心。
赵文初只得由他去。
双脚被温暖的水包围,说不出的惬意舒适。
小孟拿来一根针,在火上烧热。
针尖变得赤红。
“我帮你挑水泡。”
赵文初不自觉地缩回脚。
“一点也不疼的。”
小孟笑了笑,
赵文初的脚白皙纤细,小孟握在手里爱不释手,甚至想亲上一亲。
看到豆大的水泡时,小孟的绮念顿消。他小心翼翼地把水泡一一挑破,生怕弄疼了赵文初。
屋子里只有一张床,两个人只能睡在一张床上。
这可美坏了小孟,他喜滋滋地躺在床上,浮想联翩。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一张俊脸变得通红。
只能说,小孟同志还是太年轻了。
这还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啊。
赵文初根本没有注意小孟在做什么。
他在看书。
“你在看什么?”小孟的大脸凑过来。
赵文初把书翻到封皮。
“戴望舒诗集——”小孟念了出来。
“戴望舒是谁?”
他没有听说过这个诗人。
“三四十年代的著名诗人,他的诗写的很好。”
“你念给我听好不好——”
小孟想听赵文初念出来,那一定是很好听的。
“撑着油纸伞,独自
彷徨在悠长、悠长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逢着
一个丁香一样的
结着愁怨的姑娘。
她是有
丁香一样的颜色,
丁香一样的芬芳,
丁香一样的忧愁,
在雨中哀怨,
哀怨又彷徨;
她彷徨在这寂寥的雨巷,
撑着油纸伞
像我一样,
像我一样地
默默彳亍着,
冷漠,凄清 ,又惆怅。
她静默地走近
走近,又投出
太息一般的眼光,
她飘过
像梦一般地,
像梦一般地凄婉迷茫。
像梦中飘过
一枝丁香地,
我身旁飘过这女郎;
她静默地远了,远了,
到了颓圮的篱墙,
走尽这雨巷。
在雨的哀曲里,
消了她的颜色,
散了她的芬芳,
消散了,甚至她的
太息般的眼光,
丁香般的惆怅。
撑着油纸伞,独自
彷徨在悠长,悠长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飘过
一个丁香一样的
结着愁怨的姑娘。”
他读得很好听,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好听。恍恍惚惚之间,小孟闻到了一股丁香的香气,那应该是从赵文初的身上传来的,好闻的味道吧。
小孟仔细想了想说,
“这是禁书,你不应该留着的。”
赵文初一愣,
“你会揭发我么?”
小孟摇头,他的眼睛真诚而明亮。
“其实这首诗,写的很好听——”
自己怎么能这样说呢,只有歌颂无产阶级的诗歌才是好的,正确的诗歌。难道自己,是被赵文初的小资情调影响了?
小孟心里一直有个困惑,
“他们都说你以前是大地主,大资本家,剥削劳苦大众——”
“你觉得我是么?”
“不——”小孟摇头,“我不知道。”
“其实我也不知道,好像糊里糊涂的就成这个样子了。”
“你应该不知道,以前和现在,嗯,是很不一样的。我到现在也没太转过这个弯来。”
“解放以前是旧社会,是痛苦的,黑暗的。新中国是伟大的。”
小孟确定地说。
赵文初吹灭了灯,
他的眼睛在黑暗里眨了眨。
“我一向搞不懂这些的。我有时候听你们讲,觉得以前是错的,有时候又觉得现在才是最奇怪的。”
“我明明,也没犯什么错的——”
赵文初闭上了眼睛,他有些头痛。
“睡吧。”
“嗯。”赵文初在黑夜里轻轻点头。
“我想你是没有错的——”隔了半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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