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不在的星期天》第14章

“怎么？”
“今晚还有回去的车票吗？”甄达揉着眉心开始收拾行李。
“急什么，明天学校统一安排车送你们回去。”甄达的姐姐拿出口红对着镜子补妆，“你的小男朋友生气了？”
“不是生气，是我要被甩了。”甄达长叹了一口气，躺在床上用胳膊遮住了脸，“姐，你害惨我了。”
甄达的姐姐又翻了个白眼：“活该，让你憋这么久不表白。”
甄达点了点头，颓然道：“我活该。”继而板着脸从床上坐起来，拿着行李往外走，“我先回去了。”
甄达的姐姐头也不抬地化妆：“祝你好运。”
甄达“砰”的一声砸上了房门，掏出手机继续给昊晓打电话。
——无一例外全是关机的提示音。
昊晓先回了一趟自己租的单人间，放下行李以后连夜赶回了老家。
他实在不想待在和甄达有关的地方，无论是他自己的单人间也好，还是甄达的公寓也罢，只要昊晓站在那里就像着了魔似的满脑子都是甄达一个人，继而就想到那通电话里的女声，心痛得像万箭穿心。
夜晚的大巴车上醒着的旅客寥寥无几，昊晓头靠在窗上发呆，隐隐约约瞥见几道水痕滑下玻璃，他愣了许久才意识到那是自己的泪。
昊晓却不知道自己因何而悲伤。是因为那声清晰的喜欢重又化为梦境，还是因为甄达的欺瞒？又或许……昊晓揉了揉眼睛，明明万分疲惫却睡不着，觉得自己是时候放下这段折磨了他三年的暗恋了。
如果能忘记甄达——昊晓想到这里泪止都止不住，捂着嘴趴在椅背上抽噎，他的哭泣被汽车引擎的轰鸣掩盖，无人知晓自然无人安慰，连天边的星都隐没进云层，仿佛被夜行的飞机吓得躲了起来。于是泪从昊晓的指缝间滴落，明明是最伤心的时候，他却绝望地发现这也正是他最爱甄达的时候——那个人的若即若离，那个人的漫不经心，那个人的撩拨挑逗，昊晓全部上了勾，傻乎乎地自投罗网，遍体鳞伤以后还想围着甄达团团转。
“老师……老师你再骗骗我也好啊……”昊晓呜咽着喃喃自语。
客车的前排有旅客呓语着翻身，继而打起了呼噜，昊晓清醒一瞬，抓着手机想要开机，但是忍住了，重又趴在椅背上望窗外没有一丝星的天空，看万里高空的飞机机翼上暗红色的光芒。偶尔有一两辆汽车闪过，橙黄色的车灯照亮路边的标牌，也映亮玻璃里他哭肿的眼睛。昊晓知道自己离家乡越来越近，就是离甄达越来越远，心里逐渐空了一块，放弃这段感情就仿佛将他自己劈成两半，有甄达的那一部分鲜活明亮，而剩下的只余死气沉沉的绝望。
客车在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车厢的时候抵达了昊晓的家乡，他背着包跳下车，垂着脑袋站在街边打的，回到小区门口再慢吞吞地往家走。
昊晓大老远就听见自家阳台传来了音乐，还有什么“一哒哒，二哒哒”的口号。
昊晓爬上楼，闷声闷气地叫了声：“妈！”
口号戛然而止，昊晓掏出钥匙打开门，刚巧撞进他妈怀里，憋了一路的泪又决堤了。
“哟呵。”昊晓的妈妈穿着晨练的裙子，任由他哭了会儿才伸手去推，“多大了还哭。”
昊晓哭得头昏脑涨，一头栽进沙发不吭声了。
“一哒哒，二哒哒……”昊晓的妈妈眼睛转了转，随着音乐继续跳舞。
果然昊晓自己先憋不住：“妈，我失恋了。”
“嗯。”
“妈，我坚持不下去了。”昊晓眨下一串泪，“喜欢一个人怎么这么累啊？”
“嗯。”
昊晓猛地坐起来：“妈，你有没有在听啊！”
昊晓的妈妈优雅地转了个圈：“你看我跳得怎么样？”
昊晓嘴一歪，哇的一声哭了：“妈……我……我委屈……”
“哭出来就好了。”昊晓的妈妈这才走过去揉了揉他的脑袋，“怎么，你们老师不喜欢你呀？”
“他……他骗我……”昊晓嚎啕大哭。
“怎么骗你了？”
“他骗我说他喜欢我！”昊晓哭得伤心，然后忽然摸了一把泪，“妈，我饿了，”继而继续哭，“他就是在逗我玩……”
昊晓他妈沉思了一会儿，又问：“他说喜欢你？”
“他……他说不是一点，是很，是非常，是除了我谁都不要的喜欢……”昊晓说完哭声微顿，“哎呀呀……”
昊晓的妈妈抬手对着他的脑门就是一个爆栗：“笨死了。”
昊晓委屈地捂着额头抱怨：“可他昨晚骗我，明明说了一个人在宾馆的，房间里却有女人的声音。”
昊晓他妈微微挑眉：“我是男的还是女的？”
“妈，你傻了？”
昊晓的妈妈又抬手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现在任何人打电话给你，只要我说话，对方都知道你和一个女人待在一起。”
“啊？”昊晓傻傻地仰起头，“那是老师的妈妈？”
“笨死算了。”昊晓他妈恨铁不成钢地盯着他，“你就不能冷静下来问问？”
“我不！”昊晓脖子一梗，“我关机了，再也不要喜欢甄达了。”
昊晓他妈冷笑着没搭理他，扭到阳台上继续跳舞。
“妈，我饿……”昊晓可怜巴巴地趴在沙发上，“老师还给我下面条呢。”
“那就赶快回去！”
“我不！”昊晓在沙发上翻了个身，“我才不要再看见他……”
昊晓在沙发上哼唧了没几分钟就睡着了，他妈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走进厨房下了一碗面条，又打了俩鸡蛋，昊晓闻着香味迷迷糊糊醒了，吃完倒头继续睡，嘴里嘀嘀咕咕地呓语：“还是……还是老师的面好吃……”
“笨蛋。”昊晓的妈妈嗤笑了一声，把碗筷收走以后上班去了。
昊晓是被敲门声惊醒的，窗外的天都快黑了，他茫然地从沙发上爬起来，看见自己的妈妈坐在一旁慢条斯理地剪指甲。
“妈？”
“找你的。”昊晓他妈举起手臂挑剔地看着指甲。
“找我？”昊晓揉了揉头发，跌跌撞撞走到门边，趴到猫眼看了一眼，顿时清醒了，猛地往后退了几步，“妈……妈妈！老师来找我了！”
昊晓的妈妈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放任昊晓像只热锅上的蚂蚁在屋里走来走去。
“昊晓。”甄达的声音听上去很疲惫，“昊晓，你不开门也没关系，告诉我你在就行。”
昊晓踌躇着凑到门边，往外瞥了一眼。甄达衣服有些凌乱，下巴上全是青青的胡茬，他痴痴地看了会儿，背过身没有搭理甄达。
“晓晓。”甄达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恳求，“你理理我。”
昊晓眼里落下一串泪。
“晓晓，我只想知道你是不是安全到家了。”甄达叹了口气，“你跟我说说话好不好？”
“不好。”昊晓呜咽着回答。
屋里屋外一下子安静下来，昊晓的妈妈放下指甲剪翻了个白眼。
“晓晓？”甄达欣喜地提高了声音。
昊晓抹了一把泪：“你的晓晓不在家！”
甄达哑着嗓子笑了一声：“我的晓晓去哪儿了？”
“不告诉你！”昊晓捂住了耳朵，但是没多久就忍不住放下手，侧耳听门外的声音。
“……那你帮我转告晓晓，我就在这里等他。”甄达的声音轻松了些。
“不许等！”昊晓不满地转身，趴在猫眼往外看，“你的晓晓不想见你。”
“那我就等到他想见我。”甄达心平气和地回答。
昊晓还想继续反驳，被他妈拎着衣领扔进了卧室。
“妈？”昊晓困惑地眨了眨眼睛。
昊晓的妈作势要关上卧室的门：“我帮你把他赶走。”
“妈？”昊晓连忙追上去拽住她的衣袖，“别……”
“哟？”
“别嘛……”昊晓难堪地低下头。
“不是不喜欢了吗？”昊晓他妈存心逗他。
昊晓揉了揉眼睛不吭声，但是拽着妈妈衣袖的手一直没松。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的意思。”昊晓的妈妈拂开他的手指，“不会为难他的……天这么热，总不能让人一直站在门口等着，万一中暑了，你还心疼。”
昊晓这才犹豫地松开手，躲在卧室里竖起耳朵偷听。
可是不知道是房间的隔音效果太好，还是昊晓的妈妈故意压低了声音，他竟只听到甄达离去的脚步声。
昊晓不太开心，趴在窗户边上往下看，甄达的身影很久以后才出现在炽热的阳光下，拖长的影子恋恋不舍地徘徊在楼梯口。
昊晓忽然产生一种与甄达许久未见的错觉，不由自主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