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引》第41章


怀丰将这抹碎红覆在脸上。
料子柔软服帖,随着他清浅的呼吸,有规律的一起一伏。如此之间,还有一缕若有似无的檀香萦绕,他便有种错觉,似乎她还在自己身旁。说不定一睁眼,她就坐在车前,笑靥如花。
……
顾怀丰再次睁眼的时候,已经天黑了。下人们安排好客栈后,他与白氏在房里安静用饭,两人皆没有说话。就听外面吵吵闹闹的,令他们吃的也不安生,怀丰皱眉,唤了一个小厮进来问是何事。
小厮回道:“少爷,有个姑娘和一帮大老粗叫板呢。”
“叫什么板?”
“先前来了一帮吆五喝六的人,竟然调戏一个良家,那姑娘看不过眼,便说了几句。如今看样子,倒像是要干架,店家正两头劝着呢!”
顾怀丰不知想到什么,忽然笑了笑,说:“有点儿意思。”
用过了饭,怀丰便出门回自己房去了。走廊里空无一人,大堂里却还是人烟嘈杂。他扶着一旁的栏杆看了看,大堂内只剩一堆吃肉喝酒的男人,哪儿还有那见义勇为的姑娘?。收回目光,他继续沿走廊往前。
忽的,远处转角楼梯上来一个着白色棉袄、大红襦裙的女子。
怀丰心跳漏了一拍,他的双眼使劲睁着,不敢随意乱动,生怕错过些什么。
那人慢慢上了楼,慢慢走了过来,直到她完全面对自己,顾怀丰心里才涌起厚厚的失望。
天底下那么多爱穿红裙的姑娘,怎么可能是她呢?
怀丰按下失望,低着头,快步往前。
与那女子擦肩而过之时,一阵异香飘来,比阿秀身上的檀香要浓烈许多。顾怀丰猛地抬头,循着香意看过去。
那名少女察觉到他的动作,连忙抄起别在腰间的长剑。她一手紧握剑鞘,一手拔出两寸剑身,剑芒闪亮,对着顾怀丰喝道:“你个登徒浪子,看什么看,小心我挖了你的眼!”
顾怀丰赧意顿现,他连忙低头,作了个揖,道:“在下无心唐突,实在抱歉,请姑娘海涵。”
那少女使劲瞪了他几眼,这才收回剑,往自己房去。顾怀丰很是莫名其妙。
第二天清早,顾家众人正要上路,只见客栈里那帮男人又吵吵闹闹的,说什么人不见了,顾怀丰也没放在心上。他踩着软墩子上车,掀开帘子探身进去的一瞬间,身形愣住了。
昨夜那个朝他拔剑的凶巴巴的姑娘正缩在矮榻上,见有人上来了,还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顾怀丰疑惑不已,正要开口,那人手忙脚乱扑过来,将他扯进车里,又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凑到他耳边,悄声道:“公子,我昨夜救了个良家。那帮人今早见了我,又要寻仇,我只能躲一躲了。你别将我交出去,行吗?”
两人靠得很近,她说话的气息悉数喷到顾怀丰的耳蜗里,柔软的身子又挨着他的胸膛处,还有那股异香……一切的一切,都令顾怀丰隐隐的有些头晕。
他往后避了避,蹙眉道:“姑娘请自重!”见眼前这人红着脸,急得快要掉眼泪了,再听外面那些人的吵嚷,顾怀丰道:“我没说不帮你,只是请姑娘移开些。”
那姑娘喜出望外地望着他,又有些不可置信。
顾怀丰点点头,一副“绝对不会骗你”的表情,她才放开手,“多谢公子相助之恩,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在下安州顾怀丰。”说着,他找了个离她极远的地方,盘腿坐下,也不看她。
那名女子笑道:“顾公子,怎么不问问我?”
顾怀丰便依言问了一句,她回道:“顾公子,我叫枚烟。”
作者有话要说:
、妾室
“梅烟?”顾怀丰重复了一遍,不确定地问道:“是否是‘十月梨花开满树,直疑梅蕊破寒烟’的梅烟二字?”
枚烟有种吐血的冲动。
她这一回卷土重来附身到一个小丫头身上,为的还是那颗可以救死人命的玲珑心。原先试过那么多次皆以失败告终,枚烟也不气馁,她养好了伤,得知他和阿秀分开后,便想到了一个万全的计策——谓之“美人计”,就是不知道这个呆子上不上当了。可现在,她发现自己完全无法和一个书呆子沟通,所以,不管他咬文嚼字到底说的是什么,她直接点头称是。
顾怀丰“哦”了一声,面朝前继续称赞道:“是个文雅的好名字,也如姑娘其人。梅姑娘侠肝义胆,在下很是钦佩。”
枚烟对着他的背影翻了个白眼。
马车出了集镇,沿着官道往西,一路无话。顾怀丰坐在靠外面,他扭头想要问梅烟在哪一处下,结果那人却歪在矮榻上睡着了,他只好又赶紧回过头,坐直了身子默默发呆。如此这样来回三四次,便到了午间用膳时分。
瞅准时机,枚烟假意睁开眼。她悄悄挪到如老僧入定的顾怀丰身后,一手暗暗运气,另一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他耳边吹气,“顾公子”。
顾怀丰一惊,他连忙侧过身。那人的脸挨得极近,他下意识地往后避了避,正好碰到车厢了,“姑娘请……”自重!
他话还没说完,马车不知压到了个什么,突然之间猛地上下颠簸起来。一股大力迎面扑过来,顾怀丰被扑得只能往后面车厢上倚,情急之下,他不得不伸手去扶稳眼前这人……
白氏贴身的周妈妈奉了老夫人的命令来请少爷用饭。那妈妈掀开轿帘时,就见到一副白日宣淫的景象。就见一个模样俏丽的姑娘正伏在少爷怀里,两人的脸已经贴上了,少爷的手还扶着她的肩,再仔细一看,更像是拥着……
周妈妈不好意思再看,她赶紧放下帘子,退回白氏身边禀报了这事。
枚烟“慌里慌张”爬起来,不忘顺势往他胸上摸了一把。她一边心里暗叹这人未免也太瘦了些,一边口中又唤道:“顾公子……”声音柔柔的,和昨夜那个凶悍的女子差了十万八千里。
顾怀丰迅速坐直身子,背过身去,就听身后那人又道:“公子,方才你是不是……碰到我了?”
顾怀丰头皮发麻,“是,是吗?”他哪儿敢再回忆先前的事,恨不得立刻羞愤而死才好!
“你这个登徒浪子,如今轻薄于我,居然还不认,真是该死!”后面那人抓起了剑,“铮”的一声,宝剑出鞘。
“姑娘……”怀丰连忙回身,那柄剑直直指着他的心窝,只差个分毫,若是再往前一点点,就会见血了,他一时愣住,“梅姑娘,我没有说不认,只是既然姑娘如此怨恨,也许在下唯有一死才能泄了你的心头大恨,还你个清白!”说着,他自己往前送去一寸。
那把剑慢慢扎了进去,有些痛,却还好,怀丰蹙眉。
鲜红的血珠子从剑尖处一点点渗透出来,染红了外面的白袍,不多时,他的心窝上开出一朵荼靡的艳梅。
枚烟抽回剑,架在自己脖子上,冷言问道:“公子,我本不愿你死,可我到底是个清白之身,如今被你……无名无份的,我实在无言见人,现在只求一死了之……”若不是知晓这人的性子,若是对着个浪荡子,她才不会以死要挟。
“别!”眼见这人就要梗脖子了,怀丰手忙脚乱夺下那剑,“梅姑娘莫冲动,我无意轻薄姑娘,但确实是有损你的清誉,我,我愿娶你为妻。”反正他总得娶一个,娶谁不是娶?这人好歹侠义心肠,应该是个不错的女子。
匆匆赶来的白氏听到这话,不由气得直接怒喝“我不同意”,刚赶走一个来历不明的,现在又冒出一个,她怎么会轻易松口答应?
最后,几番讨价还价,这位一共没认识几个时辰的梅姑娘就稀里糊涂成了顾怀丰未来的小妾。待回府之后,白氏便会做主将她纳回府里。
顾怀丰不喜也不悲,他只觉得哭笑不得,却又着实了无生趣。
往后的日子,他死活都不愿再和枚烟共乘一车了,只让她去白氏车里。枚烟自然不愿和白氏相处,便借着怀丰受伤,说想留下来照顾。可他无论如何不再答应,就留了好几个小厮装模作样。
无人的时候,他仍旧将那抹碎红拿出来。那上头留下了一个缺口,是那一日被剑给刺开的,怀丰看着很是心疼。除了这个东西,她什么念想都没留给他,如今却被他自己给毁了!覆到鼻尖再闻,上面早已经没有若有似无的檀香,只剩下浓浓的呛人血腥味……
因为已经入冬了,白氏原本想赶回去过年的,可现在怀丰心口有伤,受不得颠簸,所以一行人便在路上过了个凄凉无比的年。如此一来,她更加不喜那个梅烟了。再不紧不慢走了大半个月,顾家马车将将到兴县。又歇过一夜,这才启程安州。
马车轱辘压在昨夜落下的薄薄积雪上,吱呀作响。
也许是近乡情更怯,怀丰难得坐起来,他掀开一旁的窗帘,直直望着外头。就算过了年,外面依旧是光秃秃的,偶尔有个树杈上落了积雪,没什么生气。四下张望了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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