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插队手记》第57章


我不怕别人说我愚钝,连这些矛盾也看不出来。我只怕自己过于敏感,因为这世上好多事都是被精明人干砸的。
不知道是不是昨晚的动员大会起了作用,还是我对“哑炮”一事的态度起了作用,第二天出工刨泡子泥的人比往常多了三四倍。
刚从学校毕业,才十六岁的小丫,一个瘦弱单纯的农村姑娘,本想在家“猫冬”等开春后再到队上干活,今天也顶着寒风去衙门沟刨泡子泥来了。
东北,拿大镐干活是男人的事,可是小丫却扛着大镐来了,她举起来就很费劲,放下去就再也没劲了。有人笑话她:“你刨的像鸡爪蹬出来的一样,又少又碎,这一天挣的工分连碾镐的钱都不够呀!”
小丫倔倔地回答:“刨一点是一点,总比在家猫冬的大老爷们强吧?”
117、过年新招 '本章字数:1428 最新更新时间:20130626 20:06:58。0'
下午,公社来了个电话,告诉生产队:县里大庆招工组把王雄涛退回来了,估计是家庭政审没通过。
这对王雄涛是个打击,也给我出了个难题。
工作队提出:既然退回来了,就调他到大队机耕队去,把蔡景行换回来。
我没有表态,我得为他的今后好好想想。
王雄涛本来就想离开生产队,走得远远的,如果到大队机耕队去,他以后就失去了招工的机会。因为招工名额一般都是分到生产队,不会分到大队机耕队去的。
我想为王雄涛保留这样一份机会,既然退回来了,就留在生产队,留在队委会里。
我对工作队说:“可以征求一下他本人意见,我个人觉得他现在当民兵排长留在队委会也挺好,以后还有机会走。”
果然,王雄涛表态哪儿也不去,就留在队里。
还有两天就是大年夜了。
知青点晚上包饺子,一直包到清晨四点才结束。
叫人捉摸不透的是:今年老乡来帮知青点包饺子的人太少了,只有六个人。
而且,按惯例,春节前贫协早早就会安排大年初一知青到老乡家吃饭的事,今年也迟迟不见动静。
小年夜的晚上,知青点召开班子开会,我提出一个话题:
明天大年夜怎么过?请哪些老乡来?
往年大年夜知青点宴会,总要请老乡中的几个队委和贫协委员。
有知青提出:“今年看来贫协不会安排初一知青到老乡家吃饭的事,我们也不要费心了,就请六个来帮包饺子的老乡吧。”
这引起了大家的不同意见。
我说:“即使贫协不安排,大年初一老乡也会自发地把要好的知青请到家里去。这样吧,这个生产队既然是知青当家,就要拿出当家的样子。
春节宴会分两步安排:一、大年夜搞个小宴会,可以只请六个来知青点包饺子的老乡,不再请老乡中的队委和贫协,讲的是礼尚往来。二、年初二搞个大宴会,把凡是在年初一请知青去家里吃饭的老乡都请来,讲的也是礼尚往来。”
知青班子同意我的建议。
散会后,消息传开,其他知青听了也很高兴,云龙说:“以前去社员家过年挺不好意思的。现在谁家请我们,我们也请人家,这才像话!”
没想到,大年夜小宴会刚刚散了十分钟,听说贫协那头就开了会,安排初一请知青吃饭的事,并连夜紧急通知社员谁家请谁。
有知道内情的告诉我:贫协原来早就想开会讨论的,因李胜俊总是推说家里有事,开会的人凑不起来而耽误了。今天见知青这头大年夜只请了6个包饺子的社员,感到不太对劲,于是赶紧落实。
年初一一早,我得知被分到杜义田家去过年。
杜义田,以前在一打三反中被工作组撸了团支部书记的职务,之后与贫协一帮老农长期不和。贫协把我分到他家去过年是什么意思呢?我不太清楚。
是让我去做团结工作?是提醒我不要与他一样的结果?
不管了,我一大早先写了一幅对联,贴在杜义田的家门口:“红旗飘飘干劲高,征途万里奋今朝,春来早”。
吃饭还早,我就先去给队里的老农拜年。
东北人过年很讲究,一进屋要一鞠躬,说声“新年好!”
一家家走过来,家家都喜气洋洋,格外客气。
在保管员李胜俊家,他给我倒了一杯糖水。
我说:“一早拜年,听大家说昨夜大年三十挺稳当,一点风也没有,连狗也不叫,这是个好年头的预兆,是不是?”
李胜俊说:“是呀,今天初一,早晨也是风和日静,直到日上竿头,才起了点风,好年头呀!”
我问:“这说法有准吗?”
李胜俊答:“准!多少年的经验了。”
我说:“前些天查了一下康熙字典,古人说的‘人定胜天’和我们现在说的意思可不一样。古人说的‘人定’是指社会安定,强调‘人定’要胜过‘天时’,不是现在所说的人一定能战胜老天。”
李胜俊疑惑地看着我,呵呵地笑了两声。
我说:“所以说,年头好也罢,年头不好也罢,大家心齐了就好。”
他终于听懂了我的意思,慢慢地吐出一个字:“难。”
118、醉闹秧歌 '本章字数:1754 最新更新时间:20130627 13:41:44。0'
年初二的晚上,是我们下乡后由知青点办的最大一次宴会。
所有请知青到家里过初一的老乡都被我们请来参加晚宴。隔壁三队的知青点没人张罗过年,干脆也一起被我们请来凑热闹,反正请三十个是请,请五十个也是请。
人太多,宴会放在了大队部会议室,这儿离知青点食堂很近。
所有知青一起忙乎起来,刘金鹏在会议室的黑板报上画了一幅红梅映雪图,再写上四个大字:“欢度春节”;蔡景行有点小想法,在黑板的两旁写上了对联:“每逢佳节倍思亲,乡亲知青心相映”。
酒过三巡,气氛热烈了起来,有人唱起了歌。
我不会唱歌,在大家啦啦声中,念了一首打油诗:“北上路八千,插队已五年,难得乡亲多呵护,从此同舟向前。”
知青拉老乡来对诗,杜义田算是个文化人,初一那天我在他家喝酒,喝得挺高兴。他笑嘻嘻爽快地站起来:“桌上酒菜分外香,知青寄情意味长,团结奋战七五年,要叫粮食上大纲。”
老乡又大叫:“全体知青来一个!”那意思是叫我们唱歌。
“我来指挥!”王雄涛激动地站到了凳子上,扬起手臂,知青合唱的歌声荡漾着,传染了每一个人。
宴会进入高潮,酒拼得更厉害了。
为了今天的菜,已经忙了一个通宵再加一个白天的云龙,把最后的菜端上来后,也醉了。
原来这小子竟然边掌勺边喝着酒,他穿着大围裙,此时只会咧着嘴笑:“这个宴会热闹,有味道,让人乐不思蜀,不想家了。”
不知他是在夸宴会把老乡都请来了,还是在夸他自己的烹调手艺。
再好的宴席也有散的时候,在门口,老乡拉着知青的手,还在叙情。
雪地里,扭秧歌的队伍已经从四乡八邻赶来。
王雄涛听见秧歌队吹响的锁呐声,看到雪地里走来打着灯笼的长龙,来劲了,从秧歌队里拽过一只灯笼,硬拉住我一起扭。
他有点醉了。
大庆招工没去成,他想醉,而他真的就醉了。
他没有踩着秧歌的锁呐节奏,自顾自地扭着,还死命地抓住我:“快扭呀,你看,农村太有味道了,真开心呀!”
他摔倒了,滚了一身雪,爬起来继续扭。
刘金鹏要拉他回去,他推开,对我说:“我们两个永远在一起,扭起来呀!”
我理解他因为一连串的不顺需要发泄。我对他说:“你不要倒下去!”他说:“我靠着你,我没有倒下去!”
我随着他也一起扭了起来。
东北过年历来就有扭秧歌的传统,但我从来没加入过。在黑河师范时,记得学校有一次组织同学去街里扭秧歌,一早大家就忙开了:折树枝、剪纸、扎灯……我先扎了一个圆灯笼,不行,太一般,扔了;又用五根树枝扎了一个长着红缨穗、半腰上挂着四只大耳朵、很长很长的灯笼,这才觉得有点意思。
晚上,在人们一阵哗笑中,我拿着它走进秧歌队。我不会扭,只是跟在秧歌队的后面走,但这只怪模怪样的灯笼却吸引了很多人。
怀抱小孩的妇女拍着还不懂事的孩子叫着:“快看,快看呀!”
六七岁的小孩跟着我,叫道:“嗨!大苞米!大苞米!”
有人高兴地叫着:“唷!格只灯笼瞎嗲!”一口沪语,一听就知道是上海知青。
今天,在王雄涛的拽拉下,我扭着笨拙的步子,随秧歌队的长龙,进了边防站的大院。秧歌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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