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龙》第8章


可不曾想,听到了一个秘密。
一个说他活不过三十的秘密。
一个是他耗尽母亲精血害得母亲长久生病尽管如此却还是活不过三十的秘密。
他虽年幼,但生来敏感,看着雷雨前落地死去的飞蚁小小的心脏会觉得悲哀。如今听到自己活不长更是难过,是生来对死亡的恐惧与还没展开的对这个世界的期待。
他蹲在那里,把脸杵进胭脂点雪里,不让自己哭出来。浅淡的光透过薄薄的黄色的秋菊花瓣进来,倒是夏阳热烈的模样。
后来,那朵盛满了他泪水的菊花,被他埋在了落叶里,也再没去找过小玲。
因为他之于小玲仿佛飞蚁之于自己,他怕自己落地那天小玲会难过,会悲哀。
他开始叛逆起来,在罗就已的教唆下喊罗就晨:“铁公鸡!一毛不拔铁公鸡!”
罗就晨气得拿着半个砖头厚的文件追上来,要砸死这个“小兔崽子”。
再后来,母亲身体愈加不行了,时常卧床,难得走动。陆朝搬了小板凳坐在床边,将脸塞进她手里,她手指动了动,捏了捏,笑着说:“阿朝又胖了。”
陆朝不承认:“阿朝没有胖,”他眉眼戚戚,“阿朝瘦了。”
陆曼被他逗乐,脸上出现笑意,打起些精神:“哦?阿朝怎么就瘦了?是挑食了没有好好吃饭吗?”
陆朝摇头:“阿朝瘦了,因为铁公鸡对阿朝不好,”
他是真的难过,嘟囔着向母亲诉苦:“他只要哥哥了。”
他要个新书包罗就晨就是不给,但罗北慈去要就给了。后来罗北慈牵着他拿着钱去买了最新款的米老鼠书包,他却更不开心——这包是罗北慈贴钱买的,他的零花钱不过够买两包零嘴,而罗北慈的零花钱却能买半个书包了!
他觉着,罗就晨是嫌弃他活不久,所以不要他了。
所以才每次犯了错就张牙舞抓要揍死自己,而只要罗北慈一句好话就放下‘武器’:“要不是你哥你看我揍不揍死你个小兔崽子。”
自己要是小兔崽子那他就是老兔崽子!
陆朝气鼓鼓地,又不是他自愿活不长的!
他现在做完功课了天天看康熙王朝,不是因为觉得这剧多好看,而是与片尾曲有着深深的共鸣,
“ 。。。。。做人一地肝胆,做人何惧艰险
豪情不变,年复一年
做人有苦有甜,善恶分开两边 ,都为梦中的明天
看铁蹄铮铮,踏遍万里河山
我站在风口浪尖,紧握住日月旋转
愿烟火人间,安得太平美满
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
。。。。。 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
主要是对最后一句有共情。
对死亡的恐惧使得他开始向往王八的长寿,每次都在心里跟着吼,“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
但从没唱出来过,
因为他怕老兔崽子听到了会多想,会伤心。
只是每次剧终曲散了会偷偷跑出去给假山上的金钱龟喂些虾米,他希望这些王八看在自己对它们这么好的份上匀些年岁给他,不用多长,比普通人岁月短些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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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还没等到王八显灵,罗就晨就嫌弃他了。陆朝悲戚戚地在母亲手里磨蹭,把书包的事一说:“他偏心,他不要我了。”
陆曼微笑着安慰他:“胡说,他敢对我们阿朝不好,我把他零用都扣了,让他喝西北风去。”
说着捏捏陆朝的腮帮子太颌示意:“去,拿两张做零花去。”
陆朝坐起身来看她,见她又点头,于是站起来跑到了梳妆台角落,回头,看母亲微笑着再点头,在再三鼓励下这才按了密码打开保险柜,从散封的一沓上摸了两张。
他记性好,以前陆曼开柜从不避着他,所以是知道密码的,只是这还是第一次让他自己打开拿东西。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总有一股不安。
没等他用那颗小小的脑袋细细地思索,陆曼又打发他去隔壁把罗就晨叫过来,如今她身体不好了,罗就晨就基本是在家里办公,想见了就是喊一嗓子人都能闻声而来。
只不过她现在喊不出了,于是让陆朝去叫人。
捏着两张红票子陆朝去叫了父亲,然后被佣人带了下去。他站在大厅里,手握横财却并不开心,刚好罗北慈放学回来,看见他过来一把抱起。
少年神采飞扬:“我们阿朝在这干嘛呢?”
回过神,陆朝嗫嗫地把捏着钱的拳头举到他跟前:“哥哥,钱。”
他已经很重了,抱着这一会儿罗北慈已经撑不住,就势把他放下,接过他手里的票子蹲下,笑眯眯地:“阿朝要给哥哥?”一捏钱又来拉陆朝的手,掰开一看,“怎么全是汗,阿朝干嘛去了?”
陆朝摊着被汗沁湿的手心,说:“书包。”意思是还罗北慈买书包的零花钱。
他有些呆呆愣愣的,罗北慈感觉奇怪来摸他的额头:“阿朝哪里不舒服吗?”
看着眼前满面担忧的兄长,越过兄长看到门外天边残败温柔的霞光,他又抬头,看见顶上华丽却暗淡的吊灯,喃喃地,
“我害怕。”
他们以为陆朝是害怕吊灯掉下来,罗就晨说他脑瓜子里一天到晚不知道装的是什么,是杞人忧天,但看他连接几天哭丧着脸,还是让人把吊灯拆了,装了镶在顶上抠都抠不出来的平灯。
陆朝却还是害怕,别人问他却又说不出害怕什么。只是夜半惊醒会偷偷往陆曼那边跑,偷偷扭开门进去,只有看到母亲还在床上,还在这个家里才会安心。
直到那天晚上,他在门口听到了争吵。
门过于厚实,听不清,他又迫切地想要见到母亲,于是从隔壁爬了花台。
然后在半途停下了。
那晚,他在窗幔外又听得了个秘密。
一个可怜的,可怕的的秘密。
罗北慈,是陆朝那个心软糊涂的舅舅的遗腹子,女人没有婚约的情况下还是生下了孩子,然后收了钱,走了。
陆曼身体不好,于是罗就晨请求老人,把罗北慈带回了家。
可谁知五年后陆曼有了陆朝。
女人一定要这个孩子,她外柔内刚,定了的事根本改不了,罗就晨没办法,求了老一辈叔伯,保了陆朝。
付出了许多,孩子生下来却还是活不过三十岁。
陆曼知道后气血更为衰败,罗就晨就打了包票,说一定找到办法让陆朝平安一生。
毕竟见识了罗家那些神通广大的客人,陆曼信了。
可她没想到,罗就晨是要拿罗北慈去换。
。。。。。。
她咳嗽着:“这就是你答应我的?你说你老家有办法,结果就是让阿慈去换阿朝?!”
罗就晨安抚她:“是我老家的办法,阿慈不会出事的,我有办法,你躺下,不要着凉了。”
陆曼推开他的手:“什么办法?”看男人低着头不回答又来扶自己,忍不住再提高了声音,“什么办法!什么办法你说啊!”
又是一阵咳,她咬牙切齿:“要不是我发现不对,”一向温婉的面上逐渐有几分歇斯底里,“你对阿慈那么好,我以为,我以为。。。。。。罗就晨!阿慈是我哥哥唯一的血脉啊!他也是个孩子你怎么就能生出这么龌龊的心思!”
拉过毯子,强硬地把女人围在其中,罗北慈抱着她,面无表情:“你病糊涂了,”手轻轻地拍在毯上,拍了两下又柔和了脸庞,“我说了,他不会有事的,”顿了顿却又说,“我会补偿他的。”
厚重的窗幔外,初冬的寒风中陆朝只穿着睡衣,听了这许久早已手脚冰凉,但他被屋内的两人吓呆了,动也不敢动。直到屋内沉默被打破,
“小曼,”罗就晨叫陆曼,
陆朝被这一声唤回了神,目光从窗帘细缝收回来不敢再看,低下脖子,开始一点点往回缩去,
最后听得罗就晨一句,
“阿朝也是我唯一的血脉,你也可怜可怜我。”
几分悲戚,几分可怜,几分可恶,几分可怖。
26。
后来,母亲去了。
日子照旧过着,读书,上学,被老头子念叨。
老头子没再娶,忙东忙西,总是晚归,罗北慈有了很多朋友,打球游泳玩街机,很少跟陆朝玩了,陆朝性子越发的软,乐于助人,嘴又甜,乍一看也很多朋友,实际却谁也没亲到心里,时常没事了就呆在冷清的家里。
再后来他长大了,老头子变得磨磨唧唧来关心他的心灵健康说他怎么不跟以往的朋友联系,他也总是敷衍。
他知道母亲是爱他的。她把保险柜里的首饰房产全留给了他,说等他找到另一半,就把那些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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