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龙》第10章


腻。
陆二拿着火钳捅了捅灶膛,脸被柴火熏得发烫:“王家?”
洗净手盖回锅盖,敖珂又蹲了回来:“一群姓王的,”举着湿漉漉的手在火边烤,想想添了句,“大多不是什么好人。”
知道的真多。
陆二问他地基是什么。
敖珂告诉他,是:“用人或者精怪填阵成脉,成一方风水,”一顿又说,“有时候也会出现用大妖的,像那只戚鸟。”
灶膛里的火熊熊烧着,陆二终于停了手,抽出火钳,偏过头去看这人,素的眉红的唇,五官俊朗身板端正,怎么看都是个正派人物。
从额头看到鼻尖,从鼻尖看到眼底,终于,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他迎着敖珂的目光,手中火钳尾尖通红,
“你到这里来,真的是个巧合吗?”
30。
敖珂也看他,眨了下眼又往下看去,他睫毛直,在目光垂落的时候于眼尾盖成阴翳,他就着这块阴翳看了看火钳,然后抬眼,没了遮盖,映着火光红霞,这双眼便又是风光月霁,
“是巧合,”弯了眉睫,他对陆二笑笑:“我只是想找个薄弱的阵眼养伤,没想会遇到你。”
意思是来老宅确实有目的,巧的是他倆选了同一个院。
怪不得刚来的时候天天沉缸底,还以为是初来乍到水土不服呢。
执着火钳,陆二思量着要不要给旁边人来倆火辣辣的窟窿,却又想着不一定打得过,加上这人一身皮肉衣裳还是自己供养的,捅了自己也得肉痛,最后只得钳子往地上一杵,算了,问:“那你什么时候走。”
哪知敖珂摇头:“我不走。”转头间细长的发丝长絮一样铺了小半个肩,一经晃动又滑落成一束。
陆二疑惑:“伤还没好?”如今都能赤脚走几里地了,怎么看都不像还有伤在身。
敖珂又摇头,
“好了。”
那为什么不走,留在这里下蛋吗?
陆二不解。
敖珂仍是笑眯眯地,他眼长,眼角下折眼尾上挑,笑起来是道顺畅的弧线,终于说了实话:“我没地方去。”
31。
他说他也有位兄长,但是,
“他嫌我碍眼,我嫌他命长。”
于是他就帮着把命缩短些,
“只是没想到他命长还硬,他活着,我就回不去了。”
他轻描淡写把兄弟阋墙自相残杀的过程寥寥带过。
然而尽管只言片语,也让人觉察出残忍,并深刻明白这两兄弟都不是省油的灯。。
作为一个跟大哥架都没吵过一回的乖弟弟,陆二听得目瞪口呆,
啧舌,
回过神来又觉得就敖珂这样好养听话,给个缸都能住半年的,怎么会碍人眼呢?
且有些怀疑敖珂打输的原因是太胖了————
刚到的时候真是圆滚滚的,神似只球。
要他真是龙,
那么胖,爪子都难抬吧,怎么可能打赢呢。
陆二在脑海里把图书上的龙扩宽几倍,涂上红色,让鳞片也泛着金光。。。。。。。
。。。。。
不知怎么地思绪总往冬日烤裂了皮的红薯上飘。
掏出烟叼上,夹了根树枝点燃,他拍拍敖珂的肩:“还是少吃点。”别又胖回当初那样了。
敖珂抬手搭在被拍的肩上,侧过身子歪着脑袋,头发尖荡在肩侧,眼眨也不眨地盯陆二:“阿朝。你很好。”
以前他一直就叫陆二,现在学了罗北慈的叫法不肯改了。
陆二知道自己好,他可是公认的暖男,用不着敖珂提醒,但还是谦虚地笑了笑,吐口烟:“还好。”
敖珂盯着他,又说:“所以你也不要走,”丝丝缕缕散开的烟云中,他眼里没半点玩笑,“不然我就吃了你。”
两天说了三次,陆二怀疑这人早就想吃自己,如今只是找个借口。
他没回答,叼着烟撤了柴火,让敖珂进屋把盆端来:“还有擦脚的毛巾。”
然后站起来去拿勺提锅盖,提着锅盖扭过头去看敖珂往屋内去的背影,一步步地,脑后马尾发梢在背心轻轻摆动。
俗话说头发越细心越软,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32。
洗了脚,两人流浪孩子般坐在屋檐下发呆。陆二是在等罗就晨他们回来,敖珂则是玩着石头陪他等。
等到后半夜,夜露渐深,手脚开始冰凉。陆二问敖珂:“还要多久啊。”
敖珂捏着石块缓缓搓动,头也没抬:“我怎么知道。”
陆二还以为他无所不知呢。看他玩石头想到个事,问:“你知道文玩核桃吗?”说过几天去弄个核桃给他,“麻麻赖赖的盘着起劲。”家里几个老头都爱盘这些玩意儿,废寝忘食地盘,跟比赛似地,谁盘得好说话底气都足三分。
敖珂听了他的形容,觉得核桃丑得很,不喜欢。
陆二搓了搓冻手:“不丑,盘圆润就好看了。”
话题就此展开来,核桃不行就菩提,菩提不行换崖柏雕,崖柏雕还不行,陆二忽地灵光一闪,丧心病狂地提出在院里弄块大岩石,让敖珂每天摸着玩,久了摸出个形状,
更可怕的是敖珂一听竟有些心动,停了手中动作侧着头问:“能做成我的样子吗?”
陆二一点头,笑眯眯地摊开手臂,抱了满怀冷意:“那我给你找个这么大的。”
一如当初比划鱼盆的时候,动作大得要把院子括进去了。
“你说谎。”敖珂摇头。
陆二以为他是上次不满意所以不信了,张开双臂一搂交叉抱住自己胸膛,上半身子来回摇晃着碰触膝头,偏着脑袋继续唬:“真的,我去石材厂找,找个两米的不难,”他话没说完,脸上的笑一寸寸迅速冷却,身子也停止了晃动。
鳞片一片片浮起,从耳根蔓延开来,层层叠叠。它们于暗淡月色下散发出沉沉的红与斑驳的光。
鳞片一片片浮起,从耳根蔓延开来,层层叠叠。它们于暗淡月色下散发出沉沉的红与斑驳的光。
眨眼间半张脸就没了人形,这红与光中一只硕大的眼,眼中细而长的金色竖瞳,冷冷看向陆二。
敖珂像是个皮囊被这怪兽给撑破,什么凤眼红唇,瘦腰长腿,所有的俊朗形象就像衣物一样眨眼被撕裂,最终,只有这个眼似兔瞳似蛇,头如驼下爪如鹰的怪兽伏在廊下。
它还与陆二说话:“你找得到我这么大的岩石吗?”
却是连声音都不像敖珂了。
沉,冷,还带着引擎一样的轰鸣。
说话间颚中尖锐的牙齿映出白光,热气喷了陆二满脸热气。
说着话它从吓傻的陆二背后与墙前挤着绕过来,将人圈在中间,缓缓游动,又问:“你找得到吗?”
陆二被勒得倒吸一口凉气,这鳞片坚硬,却又带着温度,仿佛与其下骨肉是一体的。它圈着自己,每一寸都贴合,每一寸都毫无缝隙,鳞片蹭动期间,还微微张合,像是有生命似地在呼吸。
他坐在板凳上昂首与垂颈望下来的它对视,一句话也说不出。
恐惧是这黑夜,铺天盖地,无处可逃。
所以,它是真的想吃了自己。
他脑内疯狂转动,想着自己这一生该留什么遗言。
33。
它却没有吃他,而是缓缓蹭过后松了身子趟过院子往墙外去了。
借着稀疏的月光,陆二这才看清它的全貌。
院子有着半百来尺,它的身子蹚在这院子里占得满满的,通体红色,鳞片边缘闪着丝丝金光,身前身后都有爪,头到墙边了尾还在檐下,似蛇尾,却又拖着红色的薄翼,像胖头鱼的尾鳍一样,宽大,却并不柔软飘逸,而是参差不弃骨刺间蹼一样的东西。
它这么粗壮,尾腹拖地间石砾沙沙作响。却又在院墙边轻轻一越就腾了空。动作这般轻盈自如,仿佛这空气是水,就着这水,它轻松游出了院子。
离去前,尾翼不知是不是故意,轻轻往上一抛,
“啪。”从下往上在陆二脸上舔了一巴掌。
陆二给这一下扇懵了,下巴火辣辣的疼。
但知道它力道是轻的——至少在它自己看来是轻的——
扶着下巴,看着身后墙面凹陷下去的痕迹与被蹭落一地的墙土砖砾,他再吸一口凉气。
34。
没想到,它竟真是龙。
陆二扶着脸在原地满心劫后余生的庆幸,又震惊于见着了龙。
然而还没来得及舒口气又听到院外传来一叠响动,
“砰!”
“啪!”
听声响是往祠堂那边去了。
他放下手兔子一样蹦起来,往院子外追去。风中一阵轻微的咔咔声——是他牙关在颤抖。
不只牙关,还有双手,全身。
他毕竟是普通凡人,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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