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晴川-暗香传奇》暗香传奇-第26章


“我的方寸是有些乱,我的几个朋友给那群教匪抓去了,”他苦笑一声,心内还在盘算京师有没有剧变,随口说,“也不知该不该去报官!”“报官?只有你这呆子才会这么做!”她说话时总有几分训斥人的口气,这让他觉得可气又可笑。她稳稳当当地坐下了,才道:“你可要想好,这江苏可是詹中堂的地界!黄阳教跟那两江总督,眼下都是詹中堂的死党!你们既是詹中堂的死敌关龙江一派,若是报了官,你这呆子便只剩下到江里喂鱼的一条路了!”听她口口的“你这呆子”,他脸上红光一闪,一股不怒自威的皇家气势立时散发出来,冷冷道:“我偏就不信!这世道还是大清国的天下罢,难道真让那詹中堂一手遮天了?”虞梅给他那迫人的气势逼得一震,抬起头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声音却比他更冷:“人家若是愿意往石头上碰,我也由着人家。只是这天底下口口声声要什么"为天地立心立命"的人不太多,死一个,少一个了!”他眉毛一耸,才忽然想起,自己这时可不是万人拱护的太子了,何必跟一个女子斤斤计较。便呵呵地挤出一丝笑:“那你说过的,不会让好人在你这地头上受些损伤。虞帮主怎生想个法子,将我的朋友救出来?”她听了这话,秀眉微蹙,却竖起了指头,如同严师训诫自己的劣徒:“第一,我还不想这时候就跟黄阳教弄得太僵。第二,从黄阳教手下救人不那么好救,不说号称江南无敌的教主岳凌空,就是他手下的四大护法也万分的不好对付!第三,”她说着将手指向他遥遥一点,道:“象你这么着硬巴巴求人办事的,我还没有遇到过,自然也不会巴巴地给你赶去救人!”太子给她训得张口结舌,寻思她说的这第三条,似乎还有通融的余地,但他这一辈子从来没有张口求过人,张了张嘴,终究是说不出半句软话来,只怔怔地笑道:“救不救却也由得你,我、我自会另想法子!”心内又后悔不该贸然张口,求人不成反遭奚落。
虞梅望着他窘迫的模样,悠然道:“我说是吧,龙公子您这么尊贵这么能耐的一个人,自不会有什么事求到咱们漕帮头上来!这一晚可是让您受惊了,今晚就好好在此歇息一晚。明儿个,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站起身飘飘一个万福,转身向外走去。太子见她要走,心下没来由的一慌,疾步跨过去,道了声“且慢”。
“龙大人还有什么吩咐?”虞梅在门口霍地转过身来,一双清炯炯的眸子直盯着他。他几乎便想告诉她自己是当今太子,身系社稷安危,只是暂时遭了詹中堂的埋伏,但瞅着那一双闪亮却又有些得意的眸子,他多年养就的高傲倔强之气不由又涌了上来,只淡淡地笑了笑:“多谢、多谢虞帮主的照顾!”她的眼波似是微微一抖,也没说什么,冷着脸出了屋。
夜愈发沉了,太子却怎么也睡不着,在床上辗转反侧堪堪熬到后半夜,心底的一个念头却愈来愈清晰起来:“詹中堂敢对自己悍然下手,京师必然已经有变!但此时要赶回京师,不说有关山阻隔,自己孤家寡人,怎么着也躲不过千秋阁和黄阳教的层层追杀!若要回京,这时候也只得赌上一赌了,自己是当朝太子,镇江知府说来到底不是詹中堂的死党,若是冒险一试,或许便能搏回一番天地来。”这念头越来越浓,他在床上一下子翻身而起:“这时候是紧要关头,说走就走,事不宜迟!”他那装有官印符鉴的包裹已给蒋长亭背走了,便双手空空地推门而出。小院中静寂无比,他本想跟虞梅再打个招呼,但一想起她那得意的眼神,心内没来由的一阵气恼,索性大摇大摆地出了院子。辨了辨方位,才知自己已到了镇江府的北侧。眼见夜色深沉,黄阳教的人想是早已难觅踪影,迈步便往南而去。他问了两个更夫,便一路寻到了知府衙门跟前。
大门紧闭,太子却顾不得腰酸腿软,挥起那鼓棰便敲响了大鼓。衙门前那两个大石狮子在淡淡的月光下显得狰狞可怖。嗡嗡的鼓声在石狮前回响,似乎就是这怒狮在暗夜中发出的怒吼。 
3、龙陷浅滩 剑当邪魔
“进去!”两个粗壮的狱卒扭着太子的臂膀,不由分说,将他塞到了铁门之内,临走前还恶狠狠地丢下一串话:“小子,冒充当今太子可是千刀万剐的死罪,你就等着罢!”太子又羞又怒,几乎想冲到墙边一头撞死,他双手猛撼着铁门,声嘶力竭地喊:“让孙耀宗孙知府过来说话,适才在堂上他认出我来了!他七年前殿试的时候也该见过我的,孙耀宗,你为什么不敢跟我过话?我就是当今的太子——”一个狱卒回头骂道:“日你奶奶的,你是太子,老子还是太上皇呢!这个好觉让个疯子给搅了……”打了两个哈欠,摇摇摆摆地出去了。
他怒发如狂:“适才在大堂上那孙耀宗明明看了我之后就吃了一惊,跟他对了几句话,他明摆着识得我的。怎地迟疑了片刻之后,他就硬是诬我是假冒太子?”他本来还算精明的一个人,这一夜之间骤逢大变,羽翼顿失之下居然步步荆棘,让他如何不怒?这铁屋只是关押待审犯人所用的临时牢房,屋子不大,却只押了他一个人。他在屋内狂呼怒吼了半个时辰,却也没个人应。喊得累了,他才背靠着铁门,滑坐到了地上。进了这漆黑窄小的牢房之中,他才平生头一次觉得一阵子的孤立无援,往日里前呼后拥的气派时光这时候想起来便如前世的浮光幻相一样虚无。
便在此时,那铁门一开,一个人侧身而入,躬身道:“这位公子,请随我来!”太子见是个师爷模样的中年,恼怒之下便待开口训斥,忽又想:“何必跟这奴才的奴才一般见识,且瞧他要待如何!”这人背上挎了个包袱,默不作声地转身便行,带着太子出了衙门,在沉沉的夜色之中行了不多时,便到了一处僻静的街衢前。那人却将包裹递到他手中,笑道:“这位公子,无论如何,你冒充太子可是着实不该!昨晚我们刚刚接到詹中堂的八百里加急文书,说到近日总有胆大妄为之徒,冒充太子四处招摇,让我们严加搜捕。呵呵,詹中堂的旨意可是违抗得了的?听说千秋阁的大爷们立马就到。呵呵,想必你也知道我们知府大人的难处,这一百两银子您暂且收下!”望着这人的一脸苦笑,太子心中才明白:“原来这詹中堂已经先动了一步。哼哼,这知府识出了我,知道留着我,迟早是个祸端,又不敢将我怎样,这么做倒是两不得罪,大事化小了。”想起詹中堂气焰如此之盛,心下忧怒更增。那师爷却道:“前路叵测,还请小心些!”略一拱手,转身便行,只将太子一人抛在了冷清的街头。
这时天色已经蒙蒙亮了,街头的风还有几分寒意,夹裹着初秋的薄雾,在镇江的青石板大街上缓缓流动着。“走吧,此时一刻功夫也耽搁不得,便是千难万险也要尽早赶回京师!”太子的心境一片灰黯,却终究还是迈开大步,向码头行去。
天一放明,路上行人渐多,他急将面孔抹得灰黑,低着头匆匆赶路。他一整日都在码头前探看,但走了几处码头,都见了不少黄阳教的教徒往来巡视,惊得他不敢贸然上前。
黄昏时分,太子才在一家面食摊子上要了碗面,一边狼吞虎咽,一边苦思脱身之策。忽听得一片铜锣开道之声,却是一队马队从大街上缓缓而来。太子抬头觑见那“宋”字大旗和开道的铜牌上斗大的“漕标中军”四字,心中不由一动:“怎地忘了驻扎镇江的漕标中军宋同康宋协台?此人是开国名臣宋祁忠之后,宋家世代忠心,遇上他可是有救了!”当下抛了面碗,快步走到那马队之前,大张双臂,叫道:“是宋同康宋协台么,有故人在此!”马队前面的两匹马立时泼刺刺勒住,马上清兵拧着眉毛喝道:“前面的是什么人?”太子还未答话,却听得身后一阵蹄声响亮,一匹快马疾风一般自身后掠来。他未及回头,马上那人便伸过一只臂膊,将他拦腰抱起,放在了鞍上。他用力一挣,那人却贴着他耳朵低声道:“是我,灵剑!”蒋长亭的声音分明有几分哽咽,“主子,咱们这时还在险地,宋同康已投了詹中堂!”快马和宋同康的官轿交错而过的一瞬,轿子后面一个黑袍大汉忽地甩头喝道:“什么人,站住了!”蒋长亭打马如飞,在长街上卷起了一阵狂风,向前奔去。太子忽觉背后一片粘腻,一回头才瞧见蒋长亭胸前竟有一片暗红,还渗着血水,不由惊问:“你受伤了?”“好歹活着见了主子一面!”那马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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