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人的史诗 作者严歌苓》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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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有人说:“咱们收拾收拾吧,师母马上要到家了。” 
“她到家怕什么?”欧阳萸说。 
小菲一惊,他居然用这么粗糙的口吻说到她。女儿是对的,他哪里是快乐?他是笑着发怒,笑着悲哀,同时他又害怕如此背叛下去,会众叛亲离,便在表面上拼命做得与多数人相同。 
她站起来,扯扯衣服裙子,理理头发——师母嘛。走到门口,她手指敲了敲大开着的门:“诸位,不早了。”她一点表情也没有。高深莫测的人一般是没有表情的,而她让人一眼看懂就是表情太多坏的事。 
人们全尴尬住了。他们的脚底板抛光了这所住宅的水泥地面,却从来没见过女主人板脸。 
“噢小菲回来了!来,这儿有个空酒杯!”欧阳萸满脸醉红,汗从太阳穴滴下来,一件白汗衫前襟上五颜六色全是番茄汁、酱油渍、啤酒白酒葡萄酒。他对酒的品位一降再降,只要能让大家起哄发疯就行。小菲把那只酒杯往桌沿上一顿。 
客人们开始起身,一边赔笑不断。 
“我们就手帮师母收拾收拾吧?” 
“不用。”小菲轻轻地说,表情是不给的。“你们走吧。” 
“别走啊,酒还没喝呢!”欧阳萸根本看不出小菲的不悦,“输了就赖酒啊?” 
大家看看小菲脸若冰雕,手忙脚乱地开始收盘子,抹桌子。 
“不用你们动手。我收拾惯了。你们在这里吃饭,哪天不是我收?”小菲说。 
“不收拾!收拾什么?!来来来,才十一点钟!”欧阳萸端起自己的酒杯,“妈的,你受罚,我替你喝!” 
“别喝了!”小菲把他酒杯抓住。酒洒下来。 
业余文学家加专业文学家,七八个人都说:“别喝了别喝了!” 
欧阳萸毕竟修养好,一副好脾气的样子,不让妻子塌台。“最后一杯!”他嘻皮笑脸地说。 
“不行。” 
“诸位,不准走啊,刚玩到兴头上。今天你们师母在台上说错了台词,回家气不顺,大家原谅!”他不知让什么念头在心里呵痒痒,一个人闷头笑得发抖。 
小菲感到眼泪都涌上来了。她真是蠢女人,一年时间都和他的情绪发生着重大误会,居然把现在他这副样子当快乐!他在自虐。 
“以后大家不要再让老欧喝酒。他有肝病。”她生硬冰冷地说。 
一片“好的好的”“保证保证”。他们一看欧阳萸和女主人嘻嘻哈哈,也都找到位置、姿态,一派嘻嘻哈哈,尊敬但不遵命。 
“来来来,夫人的命令我从下次开始执行,今晚先喝完!”那杯子里的酒洒得差不多了,他一口倒进嘴里,再去抓酒瓶。 
欧阳雪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穿着旧海魂衫和白短裤,头发披散,显然刚从床上跳起来。她从父亲身后伸手,抓住瓶颈说:“爸爸,我来给你倒。” 
《一个女人的史诗》 第三部分
他很快乐(2)
她把半瓶白酒揣在怀里,对客人们说:“今天就喝到这儿。” 
大家看看她,又看看欧阳萸。她像个装小老师的孩子,对其他孩子说:今天的课就上到这儿。但欧阳萸不由自主地起身了,打着哈哈说:“他妈的,千金管老子,老子得给个面子。散啦!”他举起手臂伸个大懒腰,从那点难堪中过渡过来,手落在女儿肩上。 
小菲一阵黯然:她费多大劲也不如女儿一句话。她在他心目中怎么这样无足轻重,不如一个十四岁的毛丫头。同时她讨厌自己,太爱妒嫉了,一个母亲哪能去和女儿争地位?女儿一礼拜只回来两趟,平时住在学校。所以欧阳萸尽量选择小雪不在家的日子开夜宴。一天夜里闹得楼下邻居也要翻脸。小菲把欧阳萸从客厅叫出来,拉到卧室,关上门对他说:“你知道我欠了多少债吗?” 
他眼里全是血丝,还是笑嘻嘻的。 
“我借了一千二百多块钱的公款,供你们这样吃喝!” 
“我又要拿稿费了……一千二百块,不就一本小册子嘛!”他搂搂她的肩,哄得十分拙劣。 
“你母亲送我的首饰,全给你们吃了!” 
“有稿费了我就给你赎回来。” 
“赎个屁!” 
“那就不赎,买新的!” 
“我不懂你为什么要这样作贱自己。” 
他一下子翻了脸:“我高兴一点,你就这么难受?!” 
“你这是高兴?!”她哼哼地笑起来,然后又哈哈地笑起来。 
“差劲的演员就喜欢在台下演戏!” 
“你讽刺谁?” 
他甩开她往门外走,她从背面抓住他的手:“你快乐你高兴,你知道我吃了快一年的炒青菜吗?为了还债,为了你的狐朋狗党来我们家免费下酒馆!” 
“我让你吃青菜了吗?!” 
小菲几乎昏厥。过去他绝不会说出这种没心肝的话来。她说不出话了。 
“为了这些狐朋狗党,你去吃糠咽菜,那你不是活该?既然你明白他们是狐朋狗党!” 
“那你为什么和他们鬼混?” 
“不鬼混我干什么?” 
一点错也没有,没有这群人陪他混,他连表面的“不孤立”也没有。 
“好,你承认他们是狐朋狗党,我现在就去轰他们滚蛋!我马上去告诉他们:‘就你们也想写作?别做梦了!老欧看一行字就把你们的稿子扔到柜下面去了。’……” 
欧阳萸把她拉住。小菲挣扎不休,嘴巴还不停。 
“‘你们在这儿充其量就混吃混喝,权当老欧养一群狗。狗不会在运动里跳出来,咬那个把他们喂肥的人。老欧过去没少喂狗,都是恶狗。反右的时候恨不得把老欧咬死!’……” 
小菲发了牛脾气,从欧阳萸手里挣脱,跑到走廊。 
“小菲!” 
她回头,呆住了。这个清高自尊优雅倜傥的人跪在了她面前。 
客人们也听到卧室的骚动,不安起来,此刻一个客人从客厅探身,见他的欧老师跪在地上,他先羞死了,赶快缩回去。不一会,全部客人都听说了欧师母的严苛,一个个息声敛气,连筷子和杯盏都老实下来。 
欧阳萸回到客厅,客人们都假托这事那事,非告辞不可。欧阳萸等大家灰溜溜走光,一下子掀倒桌子。 
“走了好,我不怕在他们那儿落个恶婆娘名声。”小菲说着走过去,把桌子扶起来,一地的碎瓷片碎玻璃。 
欧阳萸转身便往大门口走。 
“你去哪儿?” 
他在穿皮鞋,但酒喝多了,蹲不稳,跌倒了。她上去拉他,拉不动,索性坐在他旁边,哭起来。 
“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她哭着说。 
他一句话没有。她靠着他,可他和她根本不在同一空间里。“你有什么话,为什么不跟我说?”小菲伏在他肩上,泪流在他的脖子上。 
他安静得可怕。这样沉默消极地撒酒疯太折磨人了。 
“我就那么笨?理解不了你?你为什么以为自己难理解呢?你凭什么比别人难以理解?……” 
小菲无助极了。她是怎么搞的?把他的丑态给调动了出来,又暴露给别人了。她和他夫妻这么多年,她爱得越深,越不得法。她太无助了。 
电话铃响起来。小菲捞救命稻草一样冲过去,抓起电话,连“喂”都像呼救。 
“小菲呀,你好厉害呀。”方大姐说。“我听说你把阿萸逼得下跪了。” 
“哎呀方大姐,这么晚了……”内奸把情报送得好快! 
“看不出来,平时你不是蛮温存的吗?”方大姐成了个当院拉偏架的家庭妇女。 
“方大姐,你知道阿萸不可以喝酒。医生一再叫我监督他……” 
“他是不好!不过你也不能当众罚丈夫下跪。他横竖是个副院长,学生上千,以后人还做不做呢?再说,你家里搞成了个‘裴多菲俱乐部’,你早就该来跟我告状。阿萸谁的话不听,他也会听我的话。”她以为阿萸老弟还是上海地下党时的热血少年,她心眼子有一千一万,竟没有看出阿萸这两年变化——她在他感情里,在他理想中,已壮烈牺牲了。 
“是的,我是该早和你谈。” 
“你不来找我,我当然明白什么原因。省话剧团的两个领导和我都熟,你的事我早就听说了。我并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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