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罗旺斯的一年》第30章


公司出动了飞机进行救援。据说这种灭火方法是从鹈鹕身上获得的灵感:飞机先是拖着一个庞大的水箱出海去,装上满满一箱水回来,再浇在熊熊燃烧的大火上,既节省时间,又节省能源。但不幸的是,有一架飞机竟把一个正在海里游泳的游客也一并装进水箱,丢进了森林大火之中,活活地把他“火化”了。
我们感到悲伤之余,连忙回家查看《普罗旺斯日报》,希望能够了解更多的细节。但奇怪的是,这么大的悲剧,报纸上竟只字未提。我们又去敲另外一位朋友家的门,问他可否听说过此事。他听了我们的叙述微笑着摇摇头,似乎很有趣地看着我们说道:“这是八月的老段子了。每次发生火灾,都有人造这种谣。去年他们说被抓起来的是一个滑水的,明年或许该轮到尼斯哪家大酒店的门卫了。福斯坦是在逗你们玩儿呢!”就连老实巴交的福斯坦都学会戏弄我们了,我们真不知道还能相信什么人。
蝙蝠大战
我们渐渐学会了去接受在八月里可能发生的一切稀奇古怪的事情。比如说,当住在邻近旅馆里的朋友半夜打电话告诉我们,他们在卧室里看见了一头老鹰时,我们一点也不感到惊奇。我们的见解是,那也许不是一只真的老鹰,只是老鹰飞过时留下的巨大身影。他们仍然不死心,接着打电话给前台的值班人员,要求彻底进行调查。
老鹰是不是好像从角落的衣橱那边飞出来的?值班员好像很有经验地问道。是啊,没错 。 我们的朋友惊讶地点点头。啊哈,谜底揭晓了,那哪儿是什么老鹰啊,不过是一只住在衣橱里的蝙蝠而已。别担心,以前也有人看过它从衣橱那儿飞出来过,它从不伤人的。它也许不伤人,我的朋友执着地说,可是我们不想和蝙蝠睡在一起,我们要求换房间。行,旅馆的房间全满了。值班员也不让步。于是,三个人站在深夜的房间中央,热烈地讨论起捕捉蝙蝠的技巧问题。还是值班员先想到了办法。你们呆着别动,他说,我去去就来。几分钟后,他不负众望地返回,在留下一大罐杀虫剂和最后的晚安祝福后,他再次飘然而去,就像他飘然而来,轻轻地挥一挥手,不带走一只蝙蝠。
夏夜舞会
葛氏村外的一所大宅要举行舞会。我们受邀在其他客人未到前,和女主人的几位朋友共进晚餐。盛会将临,我们的感情可谓喜忧参半。喜的是我们居然荣幸地受到邀请,忧的是以我们现有的法文水平恐怕应付不了这种隆重的社交场面。据我们所知,到场的似乎只有我们二人说英语。不过,事到如今,也只好背水一战,同时,希望普罗旺斯人热潮汹涌的谈话不要冲散了我俩。依照邀约条件,我们应于九点钟抵达,这时间相对我们往常的作息时间来说十分尴尬,开车上葛氏村那个斜坡时,我们的肚子已因等待过久而不满地咕咕乱叫了。屋后 的停车场早已客满,车辆沿着场外的马路一直伸到50公尺开外,并且所有的车似乎都挂着代表巴黎的75字头的牌子。看来,我们将要同桌共食的绝不仅仅是村里的几个乡下朋友而已,想到这里,我们开始觉得或许应该穿得更正式些。
进得大门,我们便仿佛置身于杂志中的世界:随处可见只有《家庭与园艺》杂志中才有的装饰布景,《时尚》杂志中方可得见的的衣香鬓影。点着蜡烛的餐桌,安放在草地上和阳台上。已经五六十位客人或坐或站地散布在餐桌周围,女士们的神态或冷峻或慵懒,大多穿穿着白色晚礼服,端着香槟的手上珠光宝气。维瓦尔第的音乐从容不迫地从装了地灯的谷仓那边一阵阵传来,似乎是在告诫我们这两个乡巴佬:我们已经不可饶恕地闯入了巴黎上流社会的领地。妻子慌张地提出要回去换装,而我则完全沉浸在因足下污浊的鞋子而产生的羞愧之中。
逃走的计划还没有来得及付诸实施便被女主人发现了我们。使我们稍感安心的是,至少她穿的是平常休闲的衬衫和长裤。
“你们找到停车位了?”她不待回答,又接着说道:“都是路边那条沟,弄得不大好停车。”我们说今晚的场合简直不像是在普罗旺斯。她笑着耸耸肩:“现在是八月嘛。”她递给我们一份饮料便离开了,任由我们与那群俊男美女周旋。
我们仿佛置身于巴黎,周围没有一张脸孔经过阳光或风雨的洗礼,女士们脸色白皙,显得时髦动人,男士们仔细刮净了下巴则显得油光水滑。这里没有人喝低档的茴香酒,若是按照普罗旺斯的标准,所有的人现在都在窃窃私语。我们赫然发现自己的心态现在已经完全改变了:从前,我们也许会认为类似的宴会气氛理所应当;而现在,我们都觉得这种场合压抑、沉闷,让人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不清爽。无疑,我们已经变成乡巴佬了。
自然而然地,我们靠近了穿着打扮相对最不时髦一对夫妇。他们带着一条狗,离群而独立。我们的判断是正确的,这二人一狗都很友善。简单的自我介绍之后,我们在阳台上的一张桌边坐下。那位男士个头矮小,脸上有着诺曼人的精明。他告诉我们:20年前他便来这里度假了。当时,他以3000法郎的价钱买了村里的一座房子,以后就每年夏天搬来小住,每五六年再换一次住所。最近听说,他最早买的房子又要出卖了,经过一番整修后,装璜得富丽堂皇,现在标价100万法郎。“真是疯了。”他感慨地说:“那帮巴黎人,”他朝其他客人抬了抬下巴:“就为了能和朋友们一起过八月的假期,只要有一个人买,其他人都会跟着买。而且他们付的是巴黎的价钱。”
原始舞之风
从自助餐台上取了酒和食物,客人们开始入席了。这时,出现了一点小小的插曲:走上露台的女士们的高跟鞋不经意间纷纷陷入花坛的砂地,这引起了高贵的女士们一阵刻意但十分优雅的“赞叹”:“主人真了不起,居然想到用石头铺地这么原始的创意。”“是啊,真像是在野餐哪。” “是啊,布置得比贝佛利山和坎星顿的花园还原始呢,啧啧。。。。〃
不知道当地的神灵是否真正听懂了女士们话中的涵义,总之,她们的话音刚落,一阵狂 风突然不知从什么地方吹起,一股脑席卷了桌上剩余的虾仁沙拉。芦笋叶和面包屑从盘中腾空而起,迎面扑撒在女士们雪白的胸前和男士们丝质的长裤上,有些更是精准地灌入男士们衬衫的领口。桌布像鼓胀的风帆一样吹起,无情地掀翻了桌上的蜡烛和酒杯。人们细心整理过的发型变了样,努力表现出来的沉着冷静也再维持不住了。这未免太原始野蛮了些吧!一阵紧张忙碌的撤退之后,晚宴重新在屋内展开。
随着更多客人的陆续到来,谷仓那边维瓦尔第的音乐停止了,在几声尖锐的电子扩音器的嘶响之后,传来了一个男人撕心裂肺的嚎叫,仿佛那里有位外科医生未经麻醉便开始了心脏手术一般。我们过了半晌才明白过来:原来是当红歌星小理查德正在唱片中卖力地邀请大家下场去跳舞呢。
我们很好奇;不知这种热门音乐会对在场的名媛绅士造成何种效果?我可以想像他们在文明舒缓的乐声中迈着轻巧高雅的舞步,彼此微微点头的情景;也能想像出他们和着大师查尔斯·阿兹纳的名曲跳起贴面舞的缠绵仪态。但,天知道,现在演奏的可是会令人汗流浃背的丛林蛮荒之舞啊!“嘭嘭啪啪。。。。。。” 我们迫不及待地踏着鼓点登上谷仓的台阶,以便更早地欣赏到他们的舞姿。
谷仓边搭起的舞台上彩灯变幻闪烁,迎合着鼓声的节拍,在墙边竖起的镜子中往来扫射。一个年轻男子,佝偻着肩膀,在自己香烟的迷雾中,眼睛半开半阖。他亢奋地站在两个唱盘机的后面,手指狂乱地抚弄着音乐控制台,释放出更多嘈杂低沉的声音。
“茉莉小姐你真行!”小理查德在唱片中继续嘶喊着。唱机后的年轻人也伴随着一阵痉挛,吼叫着应和道:“你一定爱跳舞!” 强烈的重金属音符使谷仓震颤起来,那些巴黎人也跟着震颤起来,人们疯狂了:大家手舞足蹈、乳晃臀摇,嘴巴无意识地张着,眼神也失去了目标,无数双拳头漫无目的地在空中乱挥,不时可见失控的首饰划过天空,连钮扣从衣服上绷脱也毫无知觉。此时此刻,高雅的仪表被抛到脑后,每个人都只顾得翻腾、抽搐,身体愈摇愈低。
大多数人并不在乎有没有舞伴,他们实际上是在与自己的影子为舞。纵然在狂舞忘形之际,他们也没有忘记不时探询一下自己反映在镜子中的身影。空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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