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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们当然太谢谢了,太太,”老雷奇科夫眼睛瞧着地下,说,“您是受过教育的,您懂得多。不过呢,比方说,在叶烈斯涅沃村有个沃罗诺夫,是个富足的农民,也答应造一所学校,嘴上也说,‘我给你们办这个,办那个,’可是只搭了个房架子就不管了,后来硬逼着乡里人盖房顶,造完,花了上千的卢布。沃罗诺夫倒不在乎,他光是摩挲一下胡子就算了,可是乡里人就不好受了。”
“那是一只乌鸦②,现在呢,又有一只白嘴鸦飞过来了,”柯左夫说,眨巴一下眼睛。
响起了笑声。
“我们用不着办学校,”沃洛德卡阴沉地说。“我们的孩子到彼得罗夫斯科耶村去上学,那就让他们还是到那儿去好了。
我们不要办什么学校。“
不知怎的,叶连娜·伊凡诺芙娜忽然有点胆怯了。她脸色发白,一下子显得瘦了,缩起身子,仿佛给什么粗硬的东西碰了一下似的,她再也没说一句话就走了。她越走越快,头也不回 。
“太太!”罗季昂叫道,跟着她走过去。“太太,等一等,我有话要跟您说。”
他跟在她后面,没有戴帽子,轻声说着,仿佛要饭似的:“太太!等一等,我有话要跟您说。”
他们走出村子,叶连娜·伊凡诺芙娜走到一棵老花楸树的树荫底下,在不知什么人的板车旁边站住。
“你别生气,太太,”罗季昂说。“这没什么!你忍一忍吧。
忍上两年就好了。你自管在这儿住下去,忍一忍,往后就没事了。我们这儿的老百姓都好,都安分,……老百姓挺不错,我对您说的全是真话。你别理睬柯左夫和雷奇科夫父子,至于沃洛德卡,你也别理他,他是我的傻小子:人家说什么,他就信什么。另外那些人都本分,一声不响。……有的人,你知道,很想凭良心说句话,给你打抱不平,可是说不出来。这种人有灵魂,有良心,可就是缺舌头。你别生气,……忍一忍吧。……这没什么!“
叶连娜·伊凡诺芙娜瞧着那条宽阔、平静的河,呆呆地想心思,眼泪淌下她的脸颊。这眼泪使得罗季昂心慌意乱,他自己也差点哭了。
“你不要放在心上,……”他嘟哝说。“忍它两年吧。造学校也可以,修路也可以,只是不要一下子都做。……你,比方说,打算在这个高坡上种粮食,那就先得拔掉野草,搬开所有的石头,然后耕地,折腾来,折腾去。……对老百姓呢,你明白,也得这样,……折腾来,折腾去,直到叫他们心服了为止。”
那一群人离开罗季昂的小木房,在街上走着,往花楸树这边移动。他们唱起歌来,拉响手风琴。他们越走越近,越走越近。……“妈妈,我们离开这儿吧!”小女孩说,脸色苍白,依偎着母亲,浑身发抖。“走吧,妈妈!”
“到哪儿去?”
“到莫斯科去。……我们走吧,妈妈!”
小女孩哭起来。罗季昂急坏了,满脸大汗。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根又小又弯,象月牙似的、粘满黑麦面包渣的黄瓜,塞到小女孩手里。
“得了,得了,……”他嘟哝说,严厉地皱起眉头。“把这小黄瓜拿去,吃吧。……哭可是不行啊,你妈要揍你一顿的,……回到家里要把你告到爸爸那儿去。……得了,得了。……”她们往前走去,他仍旧跟在她们后面,想对她们说点亲热动听的话。后来,他看见她们只顾想自己的心思,浸沉在她们自己的忧愁里,没有注意到他,他就站定下来,手搭凉棚,遮住阳光,久久地瞧着她们的后影,直到她们消失在她们的树林里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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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别墅》四
小!说
四
工程师显然变得爱生气,小题大作,把每一件微不足道的事都看成盗窃或者侵占行为。他的大门甚至白天也上锁,夜里有两个看守在花园里巡行,敲着铁板,他再也不雇用奥勃鲁恰诺沃村的人做短工了。好象故意捣乱似的,有人(也不知是农民还是流浪汉)从一辆大车上卸下新的车轮,换上旧的,后来,过了不久,有两个笼头和一把钳子给人拿走了,连村子里的人也开始有怨言了。大家纷纷说,雷奇科夫家里和沃洛德卡那里应该搜查一下,正在这个时候,钳子和笼头却在工程师的花园的篱笆下找到了,不知是什么人偷偷丢在那儿的。
有一次农民们成群地从树林里走出来,又在大道上碰见工程师。他站住,没有向大家打招呼,只是气冲冲地瞧瞧这个人,又瞧瞧那个人,开口说:“我请求过你们不要在我的花园里和院子附近采菌子,留给我的妻子和孩子们去采,可是你们的女孩子天一亮就来了,后来连一个菌子也没有剩下。请求你们也好,不请求你们也好,反正都是一样。请求也罢,亲热也罢,劝告也罢,我看都没什么用处。”
他把愤怒的目光停在罗季昂身上,接着说:“我和我的妻子把你们当人看待,看成跟我们一样的人,可是你们呢?哎,说这些有什么用!大概到头来总要弄到我们看不起你们了事。也只能这样了!”
他极力控制自己,压住心头的怒火,免得说出什么不得当的话来,就转身走了。
罗季昂回到家里,祷告一下,就脱了靴子,在一条长凳上挨着他的妻子坐下来。
“是啊,……”他叹口气,开口了。“刚才我们走啊走的,迎面遇见库切罗夫老爷。……是啊。……他在天亮的时候看见一些女孩子。……他说:”为什么不送菌子来?‘……他说:“为什么不送给我的妻子和孩子?’后来他瞧着我,又说:”我跟我妻子要周济③你们。‘我想对他跪下,可是又胆怯。……求上帝赐给他健康。……求主给他赐福。……“斯捷潘尼达在胸前画个十字,叹一口气。
“这是位好心的、厚道的老爷,……”罗季昂接着说。“‘我们要周济你们’,这话他是当大家的面应许的。……我们到了老年……真要这样倒不错。……我要永生永世替他祷告上帝。
……求圣母给他赐福。……“
九月十四日举荣圣架节是本地教堂的节日。雷奇科夫父子一清早就到对岸去了,回来吃午饭的时候已经喝得大醉。他们在村子里游荡了很久,时而唱歌,时而用难听的话相骂,后来打起架来,他们就到庄园里去告状。先是老雷奇科夫走进院子,手里拿着一根山杨木的长棍子。他犹豫不决地站住,脱掉帽子。这当儿工程师和他家里的人正坐在凉台上喝茶。
“你有什么事?”工程师叫道。
“老爷,大人,……”雷奇科夫开口说,哭起来。“求您发发慈悲,给我做主。……我儿子弄得我没法活下去了。……我儿子花光我的钱,打我,……大人。……”小雷奇科夫也走进来。他没戴帽子,手里也拿着木棒。他站住,抬起醉眼呆呆地瞧着凉台。
“我不管你们争吵的事,”工程师说。“去找地方自治局或者警察局。”
“我到处都去过,……状子也递过,……”老雷奇科夫说,放声大哭。“现在我能到哪儿去呢?莫非他现在能把我打死吗?
莫非他什么事都能干吗?能这样对待自己的父亲吗?自己的父亲?“
他举起木棒,打他儿子的脑袋,那一个也举起木棒,照准老人的秃顶使劲打下去,弄得那根木棒甚至倒绷起来了。老雷奇科夫连身子也没有摇晃一下,又打他儿子,打他的头。他们就这么站在那儿,打彼此的脑袋,这不象是打架,倒象是玩一 种游戏。大门外围着些农民和村妇,默默地瞧着院子里,大家的脸色都挺严肃。这些农民是来拜节的,可是看见雷奇科夫父子都觉得难为情,就没有走进院子里来。
第二天早晨叶连娜·伊凡诺芙娜就带着孩子们到莫斯科去了。传说工程师正在卖他的庄园。……五 大家早已看惯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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