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猪女郎》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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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是灰白色的,拖着一道道玫瑰色的条痕,工厂的烟雾在黎明中显得碧绿碧绿的。我不明白它怎么会给我造成这么一种印象,我似乎激动起来。乌鸦和夜莺开始沉默,现在,麻雀开始吱吱喳喳,小麻雀在窝里叫着要吃的。我难以置信地感到了生机,感到了饥饿。我滑到边上,溜下长凳,扑倒在地上。我在地面上稳稳当当的,有力得很,哪儿都不觉得痛了,就像身体得到了充分的休息。于是我开始吃东西,那儿有些栗子和橡栗。
在郊区的这个地方,人们种了一些美洲橡树,一到秋天,它们就变成一片鲜红。橡栗的味道尤其好,带有一种像是净土的味道。先用牙咬,然后那纤维在唾液中溶解。这东西很硬,啃不动,会长期留在肚子里。我嘴里满是水和土的味道,一种森林和枯叶的味道。那儿还有不少树根,像甘草、金缕梅、龙胆一样香,在喉咙里像甜点一样甜,并让人流出又长又甜的口水。它一直涌到鼻子上,我用舌头舔着嘴唇。当看见有人影经过,我就努力站起来一点,做出好像在寻找什么东西的样子。黑影消失了,但马路的角落出现了别的影子。我咬紧牙关,坐在长凳上。我在垃圾桶里找到一张纸巾,擦了擦脸,我的脸上满是唾沫和土屑。
我不饿了,我已吃饱。我坐了好一会儿,麻雀停在我身上,试图啄我的脸、耳朵和唇角,那儿还有吃的东西,这使我感到痒痒的,我笑了。麻雀一只只展翅而去,这时正是上班时间,路过的影子越来越多。太阳已完全升起来了,天灰灰的,一片金黄。人们去搭地铁,谁也不看我一眼,但他们刚好在我的凳子前经过。他们绕过我的塑料袋,个个都神色疲惫。也有些女人,带着孩子,孩子在童车里脸蛋红红的,胖嘟嘟的。我似乎想喂奶给他们吃,或用鼻子去拱拱他们,去玩,去咬。
天空在我头顶越来越广阔,从我所站的地方,我看见了奥诺雷所住的高高的楼顶。阳光在空中闪耀,我无法准确地分辨出他的窗户,但我想像得到他胡子拉碴,因为酒喝得太多而一副病态。也许那个黑人女孩还跟他在一起,为他煮咖啡。说起来很惨,但我感到待在我所在的这个地方更舒服一些。只是,如果他喝多了,那黑人女孩可能不知道早上要给他做点什么吃的,让他舒服一点。奥诺雷需要一个真正的女人,需要一个能够照料他的女人。假如我同意待在屋里,跟他生个孩子什么的,事情也许会变得更简单一些。我有些后悔,也因没有待在那里而感到耻辱。同时,我想看看朝阳如何结束。我知道这很难懂,但我再也不想工作了。我的钱全在口袋里,它不会用之不尽,这毫无疑问,我最好去把它存起来。但我又想,一旦我买件新的工作服去重新上班,我就剩不了几个子儿了。
这会儿,鸽子开始咕咕地叫起来,还有一只近视得厉害的家蝠,找不到回家的路了,飞到东,飞到西,捕食着小飞虫。我听出它害怕飞到外面的太阳底下去,它盲目地乱飞,发出的超声波很清楚地在我耳边不安地颤动,我无法帮它什么大忙。我好想我的印度猪。太阳不停地往上升,好奇怪,我越来越分辨不清伊西莱穆利诺的云雾了,色彩混成一团。我现在只看到通红的天空,剩下的就是一团黑色和白色的影子。我揉了揉眼睛,视力又恢复了正常。我甚至觉得我看见奥诺雷家中的灯灭了。几分钟后,他在我面前经过,去搭地铁,然后转火
车上班。我一连两三天待在长凳上看奥诺雷经过。
玫瑰色的条痕(2)
后来,应该是星期天了,因为他没有来。我犹豫不决,不知道要不要去望弥撒。我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既感到舒服,又感到难受,我不知道怎么说。我想,去领圣餐也许会给我带来好处。现在我行走也越来越艰难了。由于我在橡树底下吃和睡,钱根本就不用动。我想,我也许应该花钱去看医生。我越来越深信不疑,觉得自己大脑里长了什么东西。肿瘤?我不知道,总之是什么会同时让腰臀部瘫痪、视力模糊、消化系统有点紊乱的东西。我甚至试图不再吃别的东西,只吃在地上找到的东西。那样没必要,否则会生病的。我留神不去想肉类和可能与香肠、血、火腿和肠相似的一切东西。
我之所以下决心去望弥撒,是因为人们砍了橡树,竖起了广告牌。工人们并没有特别留心我,他们只不过移走了我的长凳,以便干起活来更方便些。他们有一架电锯,那家伙可快了。刚锯开的树木闻起来很香,但看见有力挺拔的树木倒地呻吟,我心里有点难受。现在,我去哪里住呢?我啃了几口木屑。一个工人给了我一块吃剩的三明治,说:〃不知道您是不是嫌弃?〃而我,我想对他说声谢谢,但我出不了声!我想,这下可好,我忏悔不了了。三明治里夹着火腿,我把它扔了。它掉在地上,那个工人一脸不高兴的样子。而我之所以费好大的劲从凳子上站起来,是因为我看见了他们贴在崭新的广告牌上的那张照片……照片上的人是我。
我很想到什么地方去冲个凉。奥诺雷家的钥匙已在教堂门口与我的塑料袋一道丢了。香水店里的小盥洗室里有〃香浴液〃,甚至黎明时分都可能有人占着,因为常常要加班。这行当当然也有不好的地方……累,超时工作。我有种奇怪的感觉,觉得自己在漂浮。
街上到处都是泥,因为昨晚下了几场骤雨,垃圾场又长期遭到破坏。我艰难地行走着,试图避开水洼,免得再弄脏我可怜的裙子。我在想能不能找到一个旅店,不太贵的,也许就
在环城大道边上。可这烂泥,不知怎么搞的,可以说把我弄得晕头转向。我走了八百米,在停车场旁边一个很小的公园里找了张长凳坐下。
有个很年轻的女人正试图把一辆童车折起来,以便装进汽车的行李箱里。地上的一张移动座椅上坐着一个婴儿,四周一堆乱糟糟的物品,手提箱、篮子、筐、玩具、装着衣服的包裹。我走过去,那女人神色极为疲惫,浮肿的脸上有点点红斑,就在眼睛底下。婴儿发出阵阵尖叫,我想说话,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自从对神甫无话可说以来,我已有好几天没有说话了。
我张开嘴,但只发出一阵猪叫般的声音。婴儿奇怪地望着我,哭得更凶了。那女人看见我好像也害怕了起来,她关上汽车的行李箱,把童车都压烂了,然后抱起移动座椅,从后面几乎再也看不见她。我朝婴儿弯下腰去,嗅着他,他身上有奶香和杏仁香,很好闻。紧贴那个女人的大腿,让她和蔼地跟我说话,陪这两个人到他们要去的地方去,可能会给我带来好处。我用鼻子推了一下婴儿,那女人叫起来,而那婴儿,我不知道他是笑是哭。我觉得,怎么说呢,吃他,把牙齿咬进这团粉红色的肉中,对我来说是很容易的事。要么那女人把他给我,要么我把他带走。他闻起来是那么香,似乎很容易在地上滚动,就像一个巨大的球。那女人大叫,抱着移动座椅拔腿就跑,把所有的东西都丢下了。
我开始用鼻子翻寻。有瓶已经泡好的奶,我两下就把它舔干了,奶又热又甜。我用嘴把装着干净衣服的大包裹撕得稀烂,还在一个篮子里找到一些好吃的苹果,我高兴极了。我拱破了手提箱,但里面只有一些衣服。我嚼烂了几个塑料玩具,用来磨牙,然后又打烂几个小罐,看看里面的东西好不好吃。东西不坏,能给我增加蛋白质。舔玻璃碎片时,我的舌头弄破了,肯定也吞下了几块碎玻璃,我用牙齿把它们咬得粉碎。我打着饱嗝,坐在地上。看着眼前的这辆车和这些被遗弃的东西,我脑子里一闪,心想,这个女人一定是带着婴儿和物品,扔下我不知道什么样的丈夫,离家出走。我把事情给她弄复杂了,感到挺过意不去,便走近汽车,想把东西理一理,可无济于事。失望之中,我踩烂了所有东西,用牙齿把一件露出手提箱的衣服拉了出来。我想,可以用它把我的脏裙子换下来。我把衣服拖向长凳,尽可能小心地把它放在凳上。接着,我看见一个水洼,在长凳下面。一个美丽的水洼,里面有被阳光洒得暖暖的污泥和刚刚落下来的雨水。
我躺在水洼里,伸展四肢,关节舒服透了。然后,我又在里面滚了好几次,太舒服了。我轻度发炎的皮肤感到一阵清凉,全身的肌肉都得到了放松,背部和髋部也得到了按摩。我几乎要睡着了,浑身散发着污泥和腐殖土的味道。我的鼻子逆风,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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