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痴的爱情事件》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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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这样的治疗对我是有益的。四十八小时之内,我就起床了,并走出了屋外。而且,有什么比这更好呢,我在一家书摊上挑挑拣拣,不过是为了一册歌谣集,一本初版的《神佑新英格兰》。
然而,我决没有完全停止对于失去那册埃尔塞维尔的痛惜,对我来说,一册埃尔塞维尔是最令人赏心悦目的东西之一。在为德高望重的奥尔德斯【奥尔德斯·马努蒂尔乌斯(1450…1515),意大利学者和印刷商,在威尼斯创立了著名的阿尔丁出版社(约1498年),出版希腊文和拉丁文的古典著作。】所作的传记中,雷诺阿德说:“在那些尊重漂亮的版本并为之付出很高价格的人当中,很少有人知道,那些让他们感到如此愉悦的字体是弗朗西斯·加拉蒙【加拉蒙(1480?…1561),法国印刷字体设计师,因创立了标准印刷罗马字体而闻名。】的杰作,他一百年前在巴黎铸造了这些字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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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尔塞维尔及其他(2)

在他的书目提要笔记(一本如今极少能遇见的书)中,根据学识渊博的威廉·戴维斯的记录,路易·埃尔塞维尔是第一个注意到辅音v和元音u之间区别的人——这种区别很久以前拉米斯和其他作家都告诫过,但从未引起注意。一共有五位埃尔塞维尔,即:路易,波拿文都,亚伯拉罕,小路易和丹尼尔。
一百年前,一位著名的藏书家评论道:“埃尔塞维尔在莱顿和阿姆斯特丹印行的那些杰作,以其大处见小和整体之美长久以来受到了人们的赞美,那是它们应得的。它们公开出售时所标示的价格,亦足以说明它们在眼下所受到的尊重。”
对这些珍本图书的尊重依然流行,我们既能在那些穷乡僻壤充满惊奇地碰上它,也能在那些人们自然而然地指望能找到它的图书馆里遇见它。我年轻的朋友欧文·韦(他本人就是一个狂热的珍本收藏家)告诉我,在一次穿越德克萨斯的朝圣期间,他邂逅了一位绅士,此人在自己朴素的家里向他展示了一批埃尔塞维尔版图书的收藏——在他曾经寓目过的同类收藏中,这是最丰富的!
书痴们啊,你的仁慈宽厚是多么深广浩淼!无论多么遥远的距离,不管怎样恶劣的环境,贫愁困苦,悲伤哀痛,都不能使你胆寒惊骇,止步不前,这是多么美好而甜蜜。你就像那个我们称之为“死神”的恐怖幽灵,公平地叩访宫殿的大门和村舍的柴扉。你似乎特别乐意给人迹罕至的荒漠带去升华人性的友谊。
想到有那么多埃尔塞维尔版的图书流落到暴发户的藏书室里,我不由得一声浩叹。对于这样的珍品,这些家伙除了某种粗俗的虚荣,他们不会知道更多,也不会关心更多。当俄罗斯的凯瑟琳大帝【凯瑟琳大帝(1729…1796),即俄国女皇叶卡捷琳娜二世,在位时间1762…1796。出生于德国,1745年嫁给沙皇彼得三世,1762年靠宫廷政变登上皇位。她对外两次同土耳其作战,三次参加瓜分波兰,把克里木汗国并入俄国,打通了黑海出海口,建立了庞大的俄罗斯帝国。】厌倦柯里兹之后,就将她的柔情蜜意转移到了一个名叫吉姆斯基·科萨柯夫的近卫军军官的身上。吉姆斯基被此等突如其来的恩宠和财富弄得有些得意洋洋。他最初的一批订单之一给了他的书商。他对那位著名的书商说:“给我装备一间足够漂亮的藏书室。少数书放在楼上,多数书放在楼下。”
据说,有一位英国勇士,退役的时候带回了整整一座图书馆。他对图书所懂得的东西,其实并不比一头野猪对唱诗班的和声所懂得的更多,他下令让那些卷册以这样的方式列队:“向我看齐,”他说,“精锐部队(对开本)在下面,主力部队(八开本)在中间,轻步兵(十二开本)在上面!”
塞缪尔·约翰逊巴结切斯特菲尔德勋爵,其寡廉鲜耻的程度差点就赶上了历史学家吉本【爱德华·吉本(1737…1794),英国历史学家,其最著名的作品是《罗马帝国衰亡史》。】会晤坎伯兰公爵时的风采。当时,吉本把他的《罗马帝国衰亡史》第三卷带到公爵的府邸。这部史书最初是以四开本印的,吉本带着这卷书并期望着送到的时候能让公爵高兴。公爵是怎么说的呢?“什么?”他叫了起来,“噢,换了个样子——大开本的,嗯?”
喋喋不休地唠叨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坚持认为欣赏趣味已经堕落,鉴赏能力已经死亡,这一套如今已成风尚。我们似乎不能认识到,这即使不是写作这个行当的黄金时代的话,也是作家们的黄金时代。
遥想往昔美好的时光,作家事实上是个受到鄙视、被人忽略的阶级。希腊人处死他们,因为幽默感抓获了他们。莎士比亚死后一百年来,他的同胞差不多已经不知道他是何许人也,除了萨克林【约翰·萨克林(1609…1642),英国诗人,其主要作品有《诗人的集会》等。】和他的伙伴们:在他的一生中,遭受了同代人的全面攻击;有一位批评者登峰造极,说他是一只炫耀借来的羽毛的寒鸦。弥尔顿被指控剽窃,他的一位批评者潜心多年,在古代著作中从各个不同的方面找出和这位盲诗人的韵文相似的段落,汇编成册。就连塞缪尔·约翰逊的讽刺作品《伦敦》也被判决为剽窃。
看来,所谓往昔美好的时光是这样一个时期:批评家们为所欲为,一手遮天;对于书籍和作家来说,成也在彼,败也在彼。他们杀死了查特顿,正如许多年后,他们加速了济慈的死亡。有一段时间,他们无所不能。直到十八世纪末,这些专业暴君才开始失去控制,而当拜伦对他们举起长矛的时候,他们倒霉的日子事实上也就定了。
在这个堕落的时代,谁会在乎沃伯顿博士对一本书有何臧否之词这样鸡毛蒜皮的琐事呢?正是这位沃伯顿(格洛斯特市的主教),曾评论格兰杰的《英国传记史》,说它是一本“怪书”。这算是他老先生给予一本书的最高评价了——那些他不喜欢的书被他称为“糟书”,而他所偏爱的书则被称为“怪书”。
事实似乎是这样的:通过知识的传播,加之书籍的繁多和廉价,人们在智力上普遍达到了这样一个高度——他们感觉到有理由声称他们有能力做出自己的判断。是故,批评家这个行当,像从前那样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年代,算是彻底过去了。
回到悲叹人心不古这个老生常谈,我要说,这种风尚毫无新意。翻翻古代的记录,你会发现一长串同样的唠叨,喋喋不休从前的美好和现在的衰朽。希罗多德、萨卢斯特、凯撒、西塞罗和普林尼轮番上阵,悲天悯人地重复念叨着这本苦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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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种叫书目癖的病(1)

梅休因法官告诉我,在他作为一个书痴的漫长而活跃的生涯中,他所经历过的一种最令人愉快的妄念,是目录癖所产生的。本人姑且认为在我的读者当中有许多门外汉(这样我好通过布道来救度这些蛮子),为了增广他们的见闻,我很乐意向他们解释一下书目癖。所谓“书目癖”,是那些被确诊的书痴很可能会沉湎于其中的这么一种癖好。它是许多出版商和贩书人的一个习惯做法,定期公布和散发他们的货品清单,希望藉此勾引读者为他们贩卖的货色掏腰包。
这些狡猾的生意人是通过什么手段来得到他们预期受害人的
名单呢,我不能告诉你,但对此我心知肚明。似乎只要算是地球表面上的一个爱书人,我不操心他的住处可能会有多么遥远、多么隐秘,这些商人很快就会把他找出来,用他们那些赏心悦目的诱惑物将他淹没。
我曾经说过,在书商们中间存在一个秘密联盟,他们藉此交换信任。所以,当一个新的消费者走进一家书店,位于福勒姆大道,或者是牛津街,或者是巴黎的沿岸码头,或者诸如此类的地方(只要他寻访的目标是一本书就行),要不了一个月,此人的大名和住址就会被报告并登记到了所有基督教国家的每一个书商的通讯录中。很快,全世界各个角落的出版商和贩书人的书目、价格清单和公告,就会永远源源不断地通过准确无误的邮程掷向他。
梅休因法官曾是一个目录癖的受害人(一个愉快的受害人),前后持续了四十年。他曾声称,如果把那段时间寄给他而又被他阅读过的所有目录聚拢成堆,那将比派克峰【西布伦·蒙哥马利·派克(1779…1813),美国军官和探险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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