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与和平第一卷第二部》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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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加两俄分,这样就恰恰适合了,”他用尖细的嗓音喊道,竭力地使他的嗓音富有与其体型不相称的英雄气概,“第二号,”他尖声地说,“梅德韦杰夫,歼灭敌人!”
巴格拉季翁把那名军官喊过来,图申的动作显得胆怯而且笨拙,根本不像军人那样行礼,却像神甫祝福一般,他将三个指头贴近帽檐,向将军面前走去。虽然图申的大炮是用以扫射细谷的,但是他却用燃烧弹射击前面望得见的申格拉本村,那是因为有大批大批的法军在村前挺进的缘故。
没有人命令图申应向何方射击用什么射击,他只是同他所尊重的上士扎哈尔琴科商量了一下,便拿定主意:焚烧村庄是上策。“很好!”巴格拉季翁听了军官的汇报后说道,他开始仔细地观察在他面前展现的战场,仿佛心中琢磨着什么。法国官兵从右边推进,离他们最近。基辅兵团驻守于高地,高地下面的河谷中可以听见令人心惊胆战的时断时续的噼噼啪啪的枪声,右面很远的地方,在龙骑兵后面,一名侍从军官向公爵指着包抄我军侧翼的法军纵队。左边的地平线上可以望见附近的森林边缘地带。巴格拉季翁公爵命令两个营从中央阵地向右面推进,去救援兄弟部队。一名侍从军官敢于批评公爵,指出两个营队调走之后,大炮势必缺乏掩护了。巴格拉季翁公爵把脸转向侍从军官,用那无神的目光默默地朝他瞥了一眼。安德烈公爵仿佛觉得,侍从军官的意见提得正确,确实无二话可说。但在这时候,一名副官从驻守谷地的团长那里疾驰而至,带来了消息:大批大批的法军从山下推进,一个兵团已经崩溃,正向基辅掷弹兵部队方向撤退。巴格拉季翁公爵颔颔首,表示赞许。他向右方骑马缓行,将一名副官派至龙骑兵部队,并下令进攻法国军队。但是派往那处的副官过了半个小时就回头,传来了信息:龙骑兵团团长已经撤退到峡谷后面去了,因为他面对猛烈的火力,白白地丧失人丁,因此命令步兵下马进入森林中。
“很好!”巴格拉季翁说道。
当他骑马离开炮台时,左边森林中也可以听见枪炮声,因为离左翼太远,连他自己也来不及准时到达,他——巴格拉季翁公爵便派热尔科夫到那里去告知那个在布劳瑙请求库图佐夫给予兵团奖励的老将军,叫他尽快撤退到峡谷后面去,因为右翼大概不能长久地阻击敌军的缘故。图申和掩护他的一个营已被置于脑后了。安德烈公爵仔细地倾听巴格拉季翁公爵和首长们的谈话,倾听他所颁布的命令,值得惊讶的是,他已经发现,没有颁布任何命令,巴格拉季翁公爵只是极力地装出,仿佛这一切事情的发生都是出于必然或偶然,或出于个别首长的意志,这种种事情的发生虽未遵照他的命令,却是符合他的意愿的。因为巴格拉季翁公爵待人接物有分寸,所以安德烈公爵注意到,各种事件的发生都带有偶然性,是不以首长的意志为转移的,但是首长的出席带来了许多裨益。首长们流露出惊惶的面部表情,但是一走到巴格拉季翁公爵面前时,都变得很镇静了。士兵和军官们高高兴兴地向他致意,在他眼前,都变得更有活力了,显然他们都要向他炫示一下自己的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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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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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格拉季翁骑马走到我军右翼的最高点,开始沿着下坡驰去,从那里可以听见若断若续的枪炮声,硝烟弥漫,遮蔽得什么也看不见。他们越走近谷地,就越看不清楚,但越感觉到临近真正的战场。他们遇见一些伤员。两名士兵从两边搀着一个头部鲜血淋漓的未戴军帽的伤员。他声音嘶哑,口吐血水。看来有一颗子弹打中了嘴巴或喉咙。他们遇见的另一个伤员,没有带枪,强打精神,独自步行,哼哼地大声喊叫,新伤口使他痛得不住地晃动手臂,手上的鲜血像从玻璃瓶中溢出似地流到他的大衣上。从他脸上看出,与其说他感到痛苦,毋宁说他心惊胆战。他是一分钟以前负伤的。他们穿过了大路,就沿着陡坡走下去,在斜坡上看见几个躺在地上的人;他们还碰见一群士兵,其中也有一些没有负伤的人。士兵们呼吸困难地登上山去,都在看看将军的面色,大声地谈话,挥动着手臂。在前面的硝烟中可以望得清一排排身穿灰色大衣的军人;有一名军官看见巴格拉季翁之后,大喊大叫地跟在成群结队的士兵后面飞奔,叫他们回头。巴格拉季翁骑马走到队列面前,队列中时而这里时而那里急骤地响起噼噼啪啪的枪声,它把谈话声和口令声淹没了。空气中充满着硝烟。士兵们的脸孔都给薰黑了,但还显得富有活力。有一些人正在用通条捣碎火药,有一些人正在把火药装进火枪药池里,从袋子里取出火药,还有一些人正在射击。但是,硝烟没有被风吹散,他们向谁射击,看不清楚。可以不时地听见一阵阵悦耳的嗡嗡声和呼啸声。“这是什么名堂呢?”安德烈公爵骑马走到这群士兵前面,心中想道,“这不能算是散兵线,因为他们挤成一堆了!这不能算是进攻,因为他们没有向前推进;也不能算是方阵,因为他们站得不对劲。”
瘦削的、看样子虚弱的小老头——团长,面露快活的微笑,一对眼睑把他那老年人的眼睛遮着一大半,使他富有温顺的样子,他骑马走到巴格拉季翁公爵跟前,像主人招待贵宾那样接待他。他向巴格拉季翁公爵报告,说法国骑兵曾向他的兵团发动进攻,虽然这次进攻已被击退,但是兵团损失了半数以上的人员。团长说,进攻已被击退了,他臆想出这个军用术语,用以表明他的兵团中发生的事件;但是他本人的确不知道,他所负责统率的军队在这半个小时内发生了什么事件,因此他无法确切地说,进攻已被击退了,或是说兵团已被进攻所粉碎。开战的时候,他只知道,炮弹和榴弹开始发射到他的兵团所在地,击中一些人。后来有个人喊道:“骑兵,” 我们的士兵于是开始射击。在此之前,骑兵业已隐藏,射击的对象不是骑兵,而是在谷地露面并向我军扫射的法国步兵。巴格拉季翁公爵颔颔首,心里表示,这全部事态和他预料的情况完全一样。他把脸转向副官,命令他将他们甫才从近旁经过的第六猎骑兵团的两个营从山上调来。这时候,巴格拉季翁公爵脸上发生的变化使安德烈公爵感到惊讶。他脸上流露着聚精会神、愉快而坚定的表情,就像某人在炎热的日子准备跳水时正跑最后几步似的。但是,既无睡眠不足的暗淡的目光,亦无假装的陷入沉思的样子;一对坚定的浑圆的鹰眼热情洋溢地、略微轻蔑地向前望去,显然,他的目光没有停留在任何东西上,虽然他的动作和从前一样,既迟缓,又有节奏。
团长把脸转向巴格拉季翁公爵,恳求他撤退,因为这里太危险了。“大人,看在上帝份上,赏个光吧!”他说道,一面望着侍从军官,乞求他证明他说的话是真实的,可是侍从军官转过脸去,不理睬他。“看,请您注意!”他叫他注意在他们身边不住地呼啸的子弹。他带着请求和责备的口气说道,就像木匠带着同样的口气对拿起斧头的老爷说:“我们的事儿是干惯了的,您会把手上磨出茧子来。”他这样说话,就像子弹打不死他自己似的,他那对半开半合的眼睛赋予他以更强的说服力。校官附和团长,也来规劝,但是巴格拉季翁公爵不回答他们的话,只是下命令停止射击,整理队伍,给行将到达的两个营让路。当他说话时,起了一阵风,遮掩谷地的烟幕被一只看不见的手从右边拉到左边去。对面一座山在他们面前展现了,山上的法国官兵渐渐地向前推进。大家的目光不由地望着那支沿着阶地蜿蜒曲折地行进、并向他们步步逼近的法国纵队。可以望得见士兵戴的毛茸茸的帽子,可以分辨清军官和普通士兵,也可以望见军旗拍打着旗杆。
“他们走得挺不错。”巴格拉季翁的侍从中的一个人说道。
纵队的先头部分已经下去,进入谷地。武装冲突应当在这边斜坡上发生。
投入战斗的我团残部急忙整理队伍,向右边走去。第六猎骑兵团的两个营以整齐的队形从他们身后走来,一面赶开掉队的人员。他们还没有走到巴格拉季翁身边,就已经听见一大群人齐步走的沉重的脚步声。一名连长从左翼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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