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亚一家》第1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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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戛穿着衬衣,结结巴巴地,样子很不自在。他不知道。。他在勾瓦林纽家只呆 了一会儿。。也可能卡洛斯后来同塔维拉一起去吃宵夜了。
老人闭上了双眼,象是要昏厥过去,伸出一只手支撑住自己。埃戛连忙朝他跑 去。
“别担心,阿丰苏?达?马亚先生!”
“你看我这可怎么办?他在哪儿,同那个女人在那儿鬼混。。你不必说,我知道 ,我差人偷偷去看了。。我倒霉到这种地步,但是,我要结束这种痛苦。。他昨天在那 儿呆到了凌晨,这会儿又在那儿睡觉。。难道上帝让我活到今天就是为了遭这个罪! “
他做了一个非常恼怒而痛苦的手势,然后又迈着更加沉重、更加缓慢的步子消 失在走廊里。
埃戛惊恐地靠着门呆了一会儿。然后,又慢慢地脱了衣服,并且决定第二天去 塞洛利库之前,要非常简单地对卡洛斯说,他的无耻行为是在要他爷爷的命,又迫 使他最好的朋友埃戛为了不再看到这种无耻行径而离去。
他一睡醒,就把箱子拉到了房间中央,把要装箱的衣服都扔到床上。他穿着衬 衣,为了这件事忙了有半个小时,他思绪不宁,在其中还夹杂着对前一天晚上阿尔 汶夫人的目光和某些期望的回忆,这又使他恋恋不舍,难以离去。一轮欢快的太阳 把阳台照得金光灿灿。末了,他打开了玻璃门,想尽情地呼吸一下和观赏一番冬日 蓝天下的美景。里斯本在这样的天气里变得美好多了!然而塞洛利库,老家的庄园 ,塞拉芬神父,则从远方向他投来了阴影。他朝下一望,看见了卡洛斯的双轮小马 车,套的是那匹叫图南特的母马。那匹马用蹄子踢蹬着灿烂阳光照射着的马路。这 一定是卡洛斯要早早出去,避免碰到他和爷爷!
他跑着下了楼,唯恐这天再见不到卡洛斯。卡洛斯把自己反锁在盥洗室内。埃 戛叫了一声,里面没吭气。最后埃戛再忍不住发火,就敲打房门,一面叫嚷起来: “请你听着!。。你是动身去圣奥拉维亚还是去哪儿?”
过了片刻,随着一阵流水声,卡洛斯从里面嚷道:“我不知道。。也许。。我一会 儿就对你说。”
埃戛再也忍耐不住了:“你不能永远这样下去。。我收到了我母亲的一封信。。你如果不去圣奥拉维亚, 我就回塞洛利库。。荒唐!咱们这样过了三天了!”
当卡洛斯那可怜而有气无力的声音象祈求似的从里面传出来时,埃戛几乎又后 悔自己的粗暴。
“埃戛,你是我的好朋友!请对我耐心点儿。我马上就对你说。。”一股突如其 来的感情打动了埃戛,他的两眼湿润了。他随即结结巴巴地说:“好吧!我说话声 音大了,是因为隔着门。。别着急!”
他又躲进自己的房内,充满了同情和怜悯,睫毛上挂着一颗大大的泪珠。现在 他清楚地看到了可怜的卡洛斯在遭受的折磨中挣扎,因为他被一种直至不久以前还 是纯正的爱情所左右,但是在一个痛苦的时刻,这种爱情突然变得荒诞不经,尽管 它的魅力和热烈的程度丝毫未减。。他有人性但又脆弱,因而他就象被狂风驱赶着一 样,无法在这种强烈的爱和欲望的激情中止步!他让步了,让步了,继续在那双依 然在天真无邪地召唤着他的臂膀里打滚。卡洛斯现在就在那儿,战战兢兢,被赶出 了家,远离了家人和亲友郁郁地过着悲惨的流浪生活,就象一个被逐出了教会的人 ,唯恐碰到那能看出自己罪孽的纯洁目光。。与此同时,可怜的阿丰苏了解了这一切 ,他悲痛欲绝!而他,一个欢乐时刻受欢迎的客人,在这儿得到了胜过自己家里的 亲切款待,能在这个家庭遭受巨大灾难打击之时离去吗?那将是鄙劣的行为!于是 ,他又立即打开了箱子,一面对于自己在遭受折磨的痛苦时刻表现出的自私感到恼 火,一面又把衣服重新放到柜子里,那气恼的程度就同开始他从柜子里拿出衣服来 时一样。他喃喃地说:“女人,生活,一切的一切全都见鬼去吧!。。”当他穿好衣 服下楼时,卡洛斯已经不见了!这时,巴蒂士塔紧蹩眉头,满脸愁容,他现在敢肯 定准是出了什么大祸。他拦住埃戛低声说:“您说得对。。明天我们去圣奥拉维亚, 要带够穿的衣服,准备多呆些时间。。这个冬天一开始就很糟!”
凌晨四点,天黑漆漆的,卡洛斯轻轻地关上了圣弗朗西斯科街那幢房子的大门 。然而,在这寒气袭人的大街上,更使他痛苦的是,害怕回到葵花大院去!当他在 昏暗的房间里,在熟睡的玛丽娅身旁穿衣服时,这种恐惧就攫住了他。也正是这种 恐惧,害得他昨天整日坐在双轮马车里在外面奔跑,最后躲进了奥古斯托街的一间 小屋,闷闷不乐地同格鲁热斯一起吃了晚饭。他害怕见爷爷,害怕见埃戛,害怕见 威拉萨;他害怕那召唤他们去吃晚饭和聚会的铃声;他害怕自己的房间,因为他们 中的一位随时都可能掀起幔帐走进来,望穿他的心灵,窥测他的秘密。。现在他坚信 ,他们一切都知道了。即使这天晚上,他逃到圣奥拉维亚去,在他和玛丽娅之间筑 起一堵修道院那样高大的围墙,把他们隔开,也绝对不能把他的好友们脑海里对他 陷入可耻泥潭的记忆抹掉,也不能消除他们的痛苦。他的道德生活己遭毁坏。。既然 抛弃了爱情并不能得到安宁,那么,为什么要离去?既然这种罪孽已经成了他在这 个地球上生活中的一个阴影部分,难道更合乎逻辑的做法不是踏碎所有人类和上苍 的法律,带着对真情一无所知的玛丽娅到遥远的地方去,永远地沉沦在这种罪孽之 中吗?
他昨天晚上这样想过。他这样想过。。但是他又预见到了另一桩可怕的事,一种 最严厉的惩罚在等待着他,即是在孤独中埋葬自己。他甚至已经感到它的来临。前 天晚上他都为此不寒而栗了。就在那天晚上,他躺在疲倦得熟睡的玛丽娅身旁,死 前的第一股寒气袭击着他,使他有了预感。
自从知道她与他是血亲,他对她从心底里就产生了一种腻味的嫌恶之感,尽管 十分轻微,但却已经可以感觉得出!。。这是一种具体的、性欲的嫌恶,已经形露于 色。这种嫌恶使他全身发抖。首先是她身上飘溢在幔帐中的那股香气,沾到了他的 皮肤上、衣服上的那股香气,这种香气过去曾使他兴奋,现在却令他厌恶——甚至 在昨天晚上,为了清除那种香气,他还用科隆香水洗了一遍。然后,就是她的身体 ,他一向喜爱的犹如一尊理想的大理石雕像般的躯体,现在他突然感到它过于健壮 和肌肉发达,那四肢粗壮得象野蛮的亚马孙族女斗士,有着寻欢作乐的动物的一切 美貌。她那光滑柔软的头发,他现在突然觉得硬得象狮子脖颈上的鬃毛。她在床上 的动作,即使在这天晚上,也使他害怕,就象一只懒洋洋而且性感的母兽,展开四 肢要把他吞噬。。当她用双臂搂住他,用力把他压到她那饱满丰腴的乳房上时,他觉 得她在他的血管里点燃了一把凶猛的烈火。但是,当最后一声叹息从她的嘴边一消 失,他就麻木地、带着一种莫明其妙的恐惧挪向了床边,一动不动,裹在被单里, 沉沦在无限的悲哀之中,心猿意马地想着他可能过的另一种生活。远离现在这个地 方,在一栋阳光普照的简陋小屋里,有他合法的妻子,那是一朵家庭中娇美的鲜花 ,小巧、羞怯、贤淑,她不会发出淫荡的喊叫,也不使用那种浓重的香水!不幸的 是,现在他已经不可怀疑。。如果他和她出走,很快他就会为这种难以言状的肉体上 的厌恶所困扰。作为这种罪恶借口的爱情一旦死亡,而永远同这样一个女人系在一 起又使他厌恶(况且她是。。),那么,他该怎么办?只有自杀一条路!
但是,在完全知道了这种血亲关系分隔着他们时,即使同她只睡过一夜,他还 能重新开始那种平静的生活吗?即使他的无情和力量足以使他将这段记忆从心中抹 掉,她也不会在他的爷爷和朋友们心中消亡。这可耻的秘密将会留在他们中间,玷 污和损害着一切。从此,生活只会给他带来难以忍受的苦楚。。怎么办,上帝啊,怎 么办?假如有人能给他以忠告,给他以安慰,那该多好啊!在到达家门口时,他唯 一的愿望就是跪在一位神父的脚前,一位圣人的脚前,向他倾吐心中的痛苦,祈求 给他以仁慈的抚爱!但是,圣人在何处?
葵花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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