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座钟的秘密》第24章


“我又看见另有一位大力的天使从天而降,披着云彩,头上有虹,脸面像日头,两脚像火柱。他手里拿着小书卷,是展开的。他右脚踏海,左脚踏地,大声呼喊,好像狮子吼叫。呼喊完了,就有七雷发声。七雷发声之后,我正要写出来,就听见从天上有声音说:
“‘七雷所说的你要封上,不可写出来。’
“我所看见的那踏海踏地的天使向天举起右手来,指着那创造天和天上之物,地和地上之物,海和海中之物,直活到永永远远的,起誓说:‘不再有时日了。”’
汤姆读完后,脑子里又是云又是虹,又是火焰又是雷电,以及所有这一切加在一起的壮丽辉煌——大概就像多年以前那位不知名的钟盘画家脑海里的情形一样。
然而汤姆什么也没明白,他对哈蒂这么说了。
“确实很费解,”哈蒂表示赞同,“我想谁都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意思。《启示录》里满是天使、怪兽和莫名其妙的话。就是那样。”
“可是最后这句——‘不再有时日了’——它是什么意思呢?”汤姆追问道,“我必须知道,它很重要——大钟的钟摆上写着这句话,天使起誓也说这句话——他起誓说不再有时日了。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也许指的是最后审判日的号声吹响——世界末日来临吧。”哈蒂不很明确地说。汤姆看出她不会再给他多少帮助了。她已经合上《圣经》,往后跨了一步,准备把它送回加热房去。她朝池塘的方向望去,两只眼睛顿时就亮了——亚伯果然在为她扫去池塘里其他地方的积雪。
“不再有时日了……”汤姆喃喃地念叨,他想到世界上所有的钟都不再走动、不再敲响,被最后审判日的号声淹没,永远停止。
“不再有时日了……”汤姆又说了一遍。他隐隐地觉得,这六个字里似乎蕴含着无穷的可能性。
哈蒂已经把《圣经》放了回去。“你跟我一起到池塘去看我滑冰吗,汤姆?”
“不,”汤姆说,“我要好好想一想。”
他带着沉重的思绪,转身离开了哈蒂,离开了他如此热爱却妨碍他思考的花园里寒霜晶莹的一切,走进大房子,上楼回到床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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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时间复时间

星期二夜里,汤姆回到床上之后,先是苦思冥想,最后便做起梦来——他想的、梦的是同样一些事情,以及从他脑海深处浮现出来、跟这些事情掺和在一起的另外一些事情。梦中,这是他在这里的最后一个夜里。他下楼想到花园里去,却发现那个天使从钟盘上下来——变得像巨人一样庞大——挥舞着一把燃烧的宝剑挡住他的去路。但汤姆不肯后退,于是天使便退后一步,把门让了出来。可是当汤姆往门外看去时,却发现花园已经不见了,外面只有一个地面铺设过的院子,堆着垃圾箱,老态龙钟的巴塞洛缪太太站在院子中央,气急败坏地说道:“谁在胡乱摆弄我老爷钟的时间?”就在这时,汤姆醒来了,于是梦中那些希奇古怪的东西统统又沉入他的脑海深处,而他清醒时的那些思想、疑问和支离破碎的推理分析重新露出头来。
汤姆又想:不再有时日了——老爷钟上的天使是这样起誓的。而既然时间有一天将会终止,那就意味着此时此刻的时向只是一种暂时的东西。它也许是可有可无的,也许是可以想办法逃避的。汤姆自己说不定就能躲到时间的后面去,能在此时此刻、以及永远的将来里拥有“过去”——也就是说,拥有哈蒂的“现在”和那座花园。当然啦,要做到这点,他必须弄清时间的运作规律。
“时间是什么?”汤姆问给他端早茶来的格温姨妈,姨妈以为自己没有听清他的问题,就回答说时间差不多快七点了。
“什么是时间——我是说,时间是怎么工作的?”汤姆吃早饭时间姨夫。而在姨夫看来并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人们有各种各样的理论。
“当然啦,”阿伦姨夫说,“人们曾经认为……”汤姆专心地听着,有时他似乎能理解,有时他又觉得自己肯定没有听懂。“可是现在的时间理论,”阿伦姨夫说,“最现代的时间理论……”汤姆便感到有些疑惑,难道理论跟女人的服装一样,也有流行和过时的吗?接着他突然发现自己没有专心听,便赶紧把思路拉回来,他又一次以为自己能够理解,紧接着又一次发现自己什么也没听懂,心里觉得万分沮丧。
“我也听说过一种理论,”汤姆趁姨夫停下来喝茶的当儿,说道,“我知道一位天使——我听说过一位天使,他说:到了最后,就不再有时间了。”
“天使!”姨夫突如其来地大叫一声,把好多茶水都泼到了领带上,他不得不把它擦干净,这使得他更生气了。“见鬼,天使跟科学理论有什么关系?”汤姆浑身发抖,不敢说那比理论更加权威:那是一个辉煌夺目、确凿无疑的断言。
阿伦姨夫怒气冲冲地说他不想再吃早饭了。他冲出家门,把前门重重地甩上,提早十分钟去上班了。
他刚离开,格温姨妈就责怪汤姆说:“汤姆,你真是不该这么做。”
“可是,”汤姆说,“我并不知道他对天使那么反感呀。”
“对于一般的正常的天使,你姨夫像任何人一样是很恭敬的,”格温姨妈说,“可是他在吃早饭的时候发火是很不对的。一清早他的情绪总是很容易烦躁,还没等我们明白是怎么回事呢,他就腾地冒起火来了,三口两口把早饭扒完,或干脆吃了一半就拂袖而去。这都会导致消化不良的。”
“对不起。”汤姆说。姨妈显然对真理更有悟性,尽管这同姨夫的悟性完全不是一回事。
那天晚上,阿伦·基特森下班回来,他妻子把他拉到一边说话。起先他拉开架势要辩解,而且嗓门很大,但到了后来,他什么话也没有了。最后,他顿了顿说:“也许你是对的。我应该这么做。”
吃晚饭时,他一看见汤姆就说,“汤姆,我向你道歉。”说得那么煞有介事,汤姆觉得简直要被这架势压垮了。
汤姆以为时间的话题会被暂时搁在一边,没想到姨夫现在决计要弥补他那天早晨的失态。吃过晚饭,他拿出纸和铅笔,开始给汤姆画示意图。“想象一下,汤姆,这是时间的一个点……”后来他又叫汤姆想象一位画家站在一个地方画风景,第二位画家来到他身后,画同样的风景,画里有第一个画家所画的风景图,然后又来了第三位画家,画同样的风景,画里有第一位画家的风景图,以及第二位画家画的第一个画家的风景图,然后又来了第四位画家……“我希望这种类比能使你更明白一些,汤姆,”姨夫说,“或者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假设……”汤姆一直竭力装出一副听明白了的表情,弄得整个脸都僵硬了。实际上,他现在只想像个婴儿一样大哭一场,因为他什么也没有弄明白,而这一切对他又是如此重要。
就在这时,阿伦姨夫突然提到了瑞普·凡·温克尔。“比如,”他说,“你想想瑞普·凡·温克尔①——噢,不,那也许说明不了什么。不,你还是设想,比方说,时间上有一个新的点,我们称之为a。”
可是阿伦姨夫晚了一步,汤姆已经开始考虑瑞普·凡·温克尔了,因为在阿伦姨夫提到的人当中,他是第一个汤姆真正有所了解的人。实际上,汤姆对他知道得很清楚。瑞普·凡·温克尔有一天到美国北部的大山里去打猎,在一个中了魔法的地方睡着了。他感觉自己在那里只睡了一个晚上,可是当他醒来,走下山坡回到家中时,却发现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年。
于是汤姆想道,对呀,他不正像是瑞普·凡·温克尔的情况反过来了一样吗?汤姆不是往前进了二十年,而是退回到了一百多年以前,来到了哈蒂生活的年代。他并不是每天夜里都回到相同的时间,而且时间的顺序也跟平常不一样。比如那棵大冷杉树,他先看见它立着,再看见它倒下,后来又看见它立着——昨天夜里它仍然立在那里。他先看见哈蒂是个跟他同龄的小姑娘,后来又看见她年幼得多的样子,最近看见她——尽管汤姆不肯完全承认——已经长得完全超过他了。汤姆通过一个个片断,看见哈蒂的时间——花园的时间——跨越了起码有十年,而他自己的时间只过去了暑假里的短短几个星期。
“也可以说,”汤姆慢悠悠地重新回到谈话中,尽管刚才他并没有听对方说话,“你可以说,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时间,不过当然啦,它们都是同一个总时间的组成部分。”
“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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