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上帝一起流浪》第11章


蛋子嘛。” 
金发女郎娜达莎,就在敖德萨餐馆门前,风情万种地那么一站,敖德萨餐馆的生意就蒸蒸日上了。
那个英国绅士的葬礼,娜达莎也参加了。
娜达莎跟这个英国绅士拥有过许多个美妙之夜。英国绅士很健谈,而且彬彬有礼。他说他曾去过敖德萨,他很喜欢那个港口城市。他还去过世界上的许多国家和城市,像曼谷、加尔各答、麦加、开罗、华沙、慕尼黑、日内瓦、维也纳、巴黎、斯德哥尔摩、悉尼、纽约等等。在这个英国人的言谈之中,他好像有过辉煌而神秘的过去。而且,这个英国人知识广博,见多识广。最令娜达莎奇怪的是,这个英国人能讲一口纯正的俄语。当然,最令娜达莎难以忘怀的,是这个英国绅士给她的那种无与伦比的爱。娜达莎觉得这个英国人很懂女人。这个英国绅士被杀害后,娜达莎经常为他默默地流泪。 
娜达莎像许多俄国人一样,喜欢酗酒,每每喝多了,她就会讲当年在敖德萨同那些罗马尼亚人、土耳其人以及意大利水手之间的风流韵事。
她讲的这些故事非常令人震惊。
当年,云集在敖德萨的妓女很多,那儿的妓女也很吃香,口红一天要抹一二十遍。娜达莎沉醉地说:“哦,上帝呀,我在那里接的吻太多了,好像跟全欧洲的男人都接过吻了。” 
娜达莎的嘴唇胖乎乎的,的确很有魅力,不会有人拒绝吻这张嘴的。
娜达莎还是一个出色的厨师,会烧各种菜,调的酒也很棒。她的这些技能都得益于她生活过的海港城市敖德萨。敖德萨是一个讲究冒险,讲究吃,讲究和各种肤色的女人调情,讲究金钱和赌博的城市。那里把金钱、冒险、烈酒、政治、战争、罪犯、音乐和白色的海鸥搅和在一块儿了。从那里出来的人,个个都是了不起的人。 
犹太流亡者社区是一个集欧洲、大洋洲、南北美洲各色流亡者侨居的地方,而敖德萨餐馆的女老板娜达莎,可以驾轻就熟地为他们烹制出各种各样的美味佳肴。
“娜达莎”是一个叫犹太流亡者社区的流亡者激动的名字。
娜达莎是一个寡妇。刚刚到犹太流亡者社区的时候,是她跟她的情人一起开的这家西餐馆。娜达莎的情人是一个对生命缺乏本质认识而对哲学充满着迷恋的固执的家伙。他的小胡子修剪得整整齐齐的,像小刷子一样。跟他在一起,你会觉得是跟一只有知识的狼在一起。他的牙齿很锋利,鹰钩鼻子,灰色的眼睛里泛着死神的光泽。他并不多言多语,或许不屑跟那些没有知识的流亡者交谈。餐馆里的活儿他并不怎么干,他负责劈柴火,剁肉。闲着的时候,他喜欢坐在码得整整齐齐的柴火垛上吹口琴。他的口琴吹得非常好,像轻柔的春风一样,吹开了哈尔滨每一户流亡者的窗户,也吹开了所有栅栏院里的樱桃花和大烟花。 
尤其在夜晚的时候,他的口琴把犹太流亡者社区的洋人和混血儿的心都吹碎了。
他吹口琴的时候,如果有人围观,他就说不吹了。于是,听口琴的人,都从他的身后一边慢慢地走,一边欣赏他的口琴。
或许正是这个勾魂的口琴,征服了娜达莎少女的心,然后,跟着他不远万里,历尽千辛万苦,来到了中国的小西伯利亚。
他从不跟别的女人胡来。没事的时候,就读他的哲学书籍。上帝对他真是太不负责了,怎么会让他爱上哲学这种无聊的玩意儿呢?有时候,他也出现在餐馆里,倚在柜台那儿抽烟斗,听客人们高谈阔论,或者看他们跳华尔兹,跳踢踏舞和水兵舞。在他身旁的柜台上,放着一杯浮着白沫子的啤酒。他的脚尖随着音乐,轻轻地,不动声色地打着节拍…… 
不久前,他用一只镀银左轮手枪开枪自杀了。这种镀银的左轮手枪,在俄国只有贵族才有。
有一位哲人说过:“这个世界上没有自杀,都是他杀!”那么杀死他的凶手是谁呢?最后,在他的那一份长长的富有逻辑性的遗书中,人们才意外地发现,杀死他的是——哲学! 
他的名字叫维·康德拉季耶夫。
葬礼之后的那一段相当长的时间里,娜达莎见了流亡者社区的流亡者就摊开了双手,一脸无奈的样子,那意思是说:瞧,我是为了他到这里来的,可他却自杀了……
不久,娜达莎雇用了叫彼得的犹太人。
娜达莎只知道彼得的父亲是一个犹太人,他的母亲是朝鲜人。
犹太流亡者社区有几家朝鲜人。他们的民族观念很强,很抱团儿,经常集会,一起围坐在火炕上说话。朝鲜人都喜欢养狗,吃狗肉,喝狗肉汤。他们认为这是抵御寒冷的最好办法。同时他们也非常喜欢吃辣椒,非常非常能吃。这让流亡在犹太流亡者社区的欧洲人大为震惊。朝鲜的妇女很勤劳。在涅克拉索夫大街上,经常能看到她们用头顶着很大的一个东西,或者一个坛子走,如同演出杂技一般。有人说过:要想找一个好妻子,就去娶一个朝鲜女人吧。 
第22节:敖德萨餐馆(2) 
彼得刚刚到敖德萨餐馆干活的时候,是一个勤杂工,他负责劈柴火、烧火、剁肉、上货,以及洗碟子、打扫卫生等等,晚上就睡在餐馆里。他也不大说话,但看得出,他是一个性格温柔的小伙子,一脸稚气,加上一双充满幻想的眼睛。 
这个犹太小伙子非常勤快。其实,所有的犹太人都很勤快。不同的是,他很聪明,而且俄语说得也不错。
闲着的时候,这个犹太小伙子也喜欢吹吹乐曲,那是一支中国式的箫。他吹的箫声音很柔和,轻柔委婉,有一点悲凉,让人想家。流亡在犹太流亡者社区的欧洲侨民,听了这如诉如泣的乐曲,就长叹不已了。 
娜达莎也逐渐地喜欢上了这个犹太小伙子。于是,开始教他一些烹饪上的事了。比如怎样烤面包,烤列巴圈儿,怎样做小肉肠,怎样煎牛排,怎样做鞑靼少司。娜达莎告诉彼得,做鞑靼少司,要用马奶司少司一斤,老鸡蛋两个,酸黄瓜四两,芹菜叶三钱。先把鸡蛋去皮切丁,酸黄瓜去皮去籽儿,切成小丁,把芹菜叶切成末,和在马奶司少司内,拌匀了就行了。吃这种菜,最好配上炸鱼炸虾之类的热菜。 
说着,娜达莎冲他风趣地眨了一下眼睛。
彼得笑了,薄薄的小嘴唇儿,粉嘟嘟的,鲜嫩可爱,于是娜达莎端起他的下巴,很重地吻了他一下。然后,娜达莎又开始讲如何做鱼肉沙拉,如何做鱼冻,如何做茄子泥、肝泥,以及如何做高加索核桃泥、鸡块、基辅式猎户汤、炸土豆条,如何做软煎猪肉片,配什锦面条,等等,等等。 
“怎么样?小伙子,都懂了吗?”娜达莎盯着小伙子明亮的眼睛问。
彼得笑了,说:“当然,懂了。”
他希望娜达莎再吻他一下。
娜达莎认真地看了看这张充满稚气的、白白净净的、耳朵上有点儿冻伤的犹太小伙子之后,就彻底吻了他一下。
娜达莎是一个接吻大师。一会儿的工夫,小伙子就迷醉了。
吻过之后,娜达莎打开化妆盒,重新给自己涂抹了口红,然后,调整好表情,又接着讲如何做意大利式牛腱子饭、阿根廷式桃梨烩牛肉、叙利亚式烤羊腿、土耳其式炸羊肉丸子、乌克兰式土豆蘑菇馅饺子、日本式炸麻雀…… 
彼得说:“日本式炸麻雀我会做。”
娜达莎很吃惊,说:“那好吧,我的小马驹儿,你给我做做看。”
彼得立刻跑到院子里去,用箩筐罩了几只麻雀。然后回到厨房,用锋利的小刀在麻雀胸口那里开了条浅浅的小口,接着一只一只,像脱衣服似的“脱掉”麻雀的皮毛,再掏出五脏,用一根尖头的铁条,一只一只地穿起来,蘸上盐、胡椒、油、辣椒末,放到炭火上烤。 
很快就烤好了,娜达莎接过一吃,立刻就吐了,说:“天哪,这是什么味儿,亲爱的,这绝对不是日本风味!”
娜达莎说:“日本风味应当这样做:用一斤麻雀,酱油五两,糖二两五钱,生菜油三两,先把酱油放糖用文火熬成浓汁,再把收拾好的麻雀用油炸,炸熟之后,再投入酱油浓汁煨五分钟,再装上盘,上面放一朵玫瑰,或者放上点香菜点缀点缀,就行了。懂吗?小伙子。” 
娜达莎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勾起了她的一段甜蜜的往事。在敖德萨,她曾经跟一个日本青年有段恋情。那个日本青年从不酗酒,有些拘谨,但走进她的房间,就变成了一只豹子了。这给娜达莎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一直以为亚洲人是很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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