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到燕郊》第6章

那人被魏离轻轻碰了胳膊，摸到魏离的手，接过了他手中递过的钟表。
“现在是，北京时间，九点四十二分。”
按了一下侧键，钟表里传出了一个机械的女声，断断续续的报了时间。
魏离这才想起，若是看不见，那么就连时间观念也会变得薄弱吧。
听了那时间，更惊讶的是他竟然也没发现已经这么晚了。
“雪停了么？”
那人没有再去阳台开窗户，而是直接低头问向魏离。
“没有。”
心里居然有小小的一点开心。
魏离厌弃自己的这点心思，却无法抑制得住。
“你来。”
那人朝魏离招了招手，慢慢的朝客厅外走去。
不知那人的意图，魏离从沙发上站起来，跟在那人的身后。
扶着柜子的边缘，那人走的很慢。
魏离看着被透明胶贴的一层一层的柜子边缘，又看着这家里面所有的家具边角都同样贴着厚厚的透明胶，心像是吃了柠檬那样，酸到涩。
走过一个拐角，那人推开了旁边一个房间的门。
一阵甘草的味道传了出来。
“晚上你就睡在这儿吧。”
那人站在门边，脸上带着淡如甘草味道那般清新的笑意。
☆、他和他
听了那人的话，魏离左右环顾了一下这本就不大的房子。
也就五十平米。
一个客厅。
一个厨房。
一个卧室。
一个卫生间。
一个阳台。
一个瞎子住。
看起来也是足够了的。
“那你呢？”
皱起眉头，魏离想不出若是自己霸占了这屋，那人又要睡到哪里。
“沙发。”
那人像是丝毫都不在意似的。
沙发？
魏离想到刚才两个人坐在那里都有些拥挤的沙发。
这瞎子。
“我睡沙发就好。”
怎么能让那人睡在沙发上。
魏离心里不知是作为客人的不好意思，还是实在是不忍心，总之，他不想让那人为难。
“你是客人，怎么能···”
那人还想着劝魏离，却被魏离直接打断。
“我就睡沙发，不然我就走。”
一下子就不敢说话了，那人握了握拳，终于还是妥协似的点了头。
也不知怎么，魏离那话像是撒娇了，只是他自己没有发觉。
他只知道，那人实在是害怕寂寞，实在是不想一个人。
“我给你拿被子。”
像是怕魏离改变主意，那人说着走进了屋。
魏离站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屋里散发的甘草气窜进魏离的鼻腔，第一次觉得这中药味那么好闻，忍不住贪婪的嗅了一嗅。
“哐当”
一声清脆的响声，魏离吓了一跳，闪念就是那人出事了。
想都没想，推门冲进了屋里。
那人跪在地上，有些慌张却又漫无目的地在地面上摸索着什么。
“怎么了？”
没有发觉语气中充满着焦急和紧张，魏离大步走到那人身边蹲下。
“什么东西，掉下来了。”
那人仍旧是慌慌张张的四处摸索。
魏离心里一揪，这人，连什么东西掉下来都不知道。
“没受伤吧？”
又问道。
那人一怔，没了动作，垂着头，轻轻地摇了摇头。
不易察觉的，魏离松了一口气，确认那人没有受伤，便朝他身边的地上看去。
“是这个么？”
在墙角，魏离看到了一个有些发亮的东西，捡过来塞到那人的手里，问道。
“是它。”
用手抚摸着手里的物品，那人的脸上露出了欣喜。
“卖给我的人说这是一个彩色的石头，很漂亮。”
像是小孩子炫耀心爱的宝贝似的，那人将手中的石头递到魏离的面前，晃了晃。
只是，他看不到魏离那低沉的要死的脸色，还有那凶得想要吃人一般的眼神。
终于，魏离叹了口气，勉强扯出一个硬生生的笑脸。
“嗯，很漂亮。”
他不忍心。
不忍心告诉那人，他手里的就是一块路边随处可见的破石头。
他不忍心夺走他的宝贝。
他发现，自己对这个人，有好多的不忍心。
☆、他和他
听了魏离的“称赞”，那人笑的更加开朗。
手中紧握着那块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石头，爱不释手。
魏离什么都没说。
没有揭穿，他已经尽力了。
终于，那人站起来，小心的将那一块石头重新摆在了桌子上。
从衣橱里抱出一床被子，双手举到空中。
魏离伸手接下了被子。
一切都是那么自然，就像是这样做了很久了。
“你睡沙发真的可以么？”
又确认着魏离的意见，那人局促的双手抓紧袖口。
“可以的。”
见这人在自己家还是这番像是被人欺负的受委屈样子，魏离不禁心生好笑。
那人便没再问，点了点头。
转身走出那人的房间，魏离走回客厅将被子放在了沙发上。
隔壁又传来那人缓慢的脚步声。
那人慢悠悠的从卧室走出来，走进了卫生间。
很快，流水声从卫生间中传了出来。
左右魏离也没有什么事情做，抬脚走进了阳台。
没有了暖气的庇护，魏离感觉到了冷。
阳台不大，地上摆满了大大小小十几盆各式各样的花花草草。
三月了。
竟然都长得极好。
魏离用手撩拨着一盆吊兰的细长叶子，下意识的掏了掏口袋。
兜里的烟盒已经被压扁了。
还剩最后一颗。
魏离将这颗烟点上，吸了一口，待火芯变大之后，停了下来。
他吐出口中的那口烟，一瞬间，他就被烟雾围住了，忍不住皱起了眉。
他不抽烟，但是喜欢看烟的灰，喜欢看通红的火芯。
“你抽烟了？”
烟已经烧了一半了，魏离看着吊兰出神。
突然，身后响起了那个让魏离放不下的声音。
将剩下的还没有燃尽的烟扔到地上，用脚捻灭，魏离回过了头。
那人大概是洗了脸，本就白净的肤色现在仿佛能透光似的。
额前刘海被水打湿，不很柔顺的一缕一缕。
还有水珠在灯下闪着光芒。
魏离有些看呆了。
那人，原来这样的好看。
☆、他和他
“抽烟对身体不好，还是要少抽。”
那人很是担心的语气让魏离感受到了许久未体验过的温暖。
身边的人，男人、女人，无一不说他叼着烟的样子很深沉，很有味道。
甚至，曾经一张他叼着烟的照片还在一位摄影师朋友的展览上展出过。
这人，反倒先想到他的身体。
也是。
那人又看不到，怎么会知道他叼着烟是不是那么的有味道。
“好。”
想都没想，魏离就答应了下来。
原因很简单。
他就只是单纯想看那人安心时候笑起来的那张脸。
而已。
从阳台走回了客厅，魏离径直走到了那人的面前。
盯着那张光洁白净的脸看了许久，饶有兴致。
即使看不到，那人仍然是感受到了来自魏离的那直勾勾的视线。
不自然的顺了顺乱蓬蓬的头发，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那人似是害羞了。
“我脸上没有洗干净么？”
疑惑的问道。
“没有。”
明明洗的干干净净，魏离却说了谎。
“哪里？我看不到。”
那人胡乱地用手在脸上擦了擦，最终摇了摇头。
“这里。”
伸出手，魏离在那人原本就干净的脸上随意抹了一把。
和想象中的一样，手感细腻光滑。
魏离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如此幼稚，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脸上笑的就像一只偷吃到鱼的猫那样。
“好了。”
笑意已经无法掩饰，也只是恰好面前的这人看不到，魏离不动声色的故作严肃的说道。
那人自然是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得知脸上的“污渍”被擦掉了，还伸手在魏离刚才摸过的地方重新蹭了蹭。
“干净了？”
抬起头，那人就像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什么都相信。
魏离也发现了。
他突然私心，私心希望这个洁白的小瞎子只相信他一个人。
☆、他和他
待到魏离洗漱好已经十点半了。
雪，还没有停下。
魏离从卫生间走出来，看到端坐在桌前的那人不禁笑了出来，那样子，像极了一条小狗。
遇到这人不过是半天时间，魏离竟觉得自己像是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