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第35章


无言,仿佛很不赞同我这个徘徊者,连买什么自己也不知道。
街上几乎没有人,一两个孩子骑着自行车从我身边经过,还有两个提着购物袋的妇人。我知道为什么,因为此时已经是,或搂近英国传统所认可的不可侵犯的时间:午餐。有一两户人家,从拉开窗帘的窗户看进去,可以看见一些人围坐在餐桌旁,但即使那个也极其稀少。大部分在家的人,因循六十年代的习惯,都在“现代的”厨房里进餐。
我心里想,这真是一个谋杀的好时间。凶手是不是也这样想过呢?这也是凶手计划的一部分?终于,我来到了十九号。
像个痴人一样,我伫立着,瞪视。此刻,视野之内,不见一个人。“不见半个邻居。”我黯然说道。
我觉得肩头一阵剧痛。我错了。有个“邻居”就在这儿,只是这个邻居不会说话。我依靠着二十号的门柱,以前见过的那只大橘色猫正蹲坐在门柱上。我弯下腰和它说话,我先移开它的脚爪。
“可惜猫不会说话。”
橘色猫张开口,有韵律地咪咪叫。
“我知道。”我说,“我知道你正和我一样,也会说话。只是你说的话和我不一样。那天你就坐在这里吗?你看见谁进入或从那房子里出来吗?你知道事情的经过?乖啊。”
猫对我的一番话似乎不解情。它把身体扭过去,摇摇尾巴。
“对不起,陛下。”我说。
它转过头冷冷地看我一眼。而后开始勤快地舔洗自己来。
什么邻居嘛,我心底觉得难过!无疑地,威尔布朗姆胡同是没有所谓的“邻居”。我所需要的——哈卡斯特所需要的——
是令人愉快的闲谈,多管闲事,和老太婆的窥伺,她们永远希望看看窗外,看人的”隐私”。问题是这个年头,这种老人渐渐凋零了。他们如今都聚坐在舒适的老人之家,或是挤在医院里,占据着真正急病者所需的床铺。对于罪犯的调查,这是一个严重的挫折。
我看过街对面。为何没有半个邻居的影子呢?“为何那里个是一排整齐的洋房,却是一栋巨大。冷漠的水泥块?一个人口麇集的蜂窝,住满着早出晚归,回来后匆匆刷洗打扮一番又赶着出去约会的工蜂。和那钢筋水泥大楼的无人性相比,对于威尔布朗姆褪色的维多利亚时代的优雅,我开始有一种亲切感。
我的眼睛突然感到大楼的中央闪过一道亮光。我觉得奇怪,抬头观看。啊,又来了。有扇窗户打开了,有人望着外面,手上举着什么东西,把脸孔遮掉了一点。亮光又问了一下。我把手深入口袋里。我的口袋里一向放着许多东西,也许有用的东西。它们的用处,有时令人惊讶。一点胶带;几样看起来不起眼却能打开各种门锁的工具,一小罐粉末,贴着不相干的标签,以及用来吹它的吹管。还有一两件一般人认不出的设计精巧的小机械。除此,我尚有一具观鸟的望远镜,倍数虽然不很高,但足够派上用场了,我掏出来,举上眼睛。
是一个小孩子。我可以看见她长长的辫子里落在肩头。她有一只着歌剧用的望远镜,正专心地在观察我,因为四月并无别的可看。然而就在那时候,威尔布朗姆胡同出现了另一样干扰物。
一个年纪颇大的老司机开着一辆罗斯劳埃斯老爷车过来了,他看起来颇为威严,但对生命似乎非常嫌恶,脸色严肃地开过我的前面。我发现那小孩子正在追望他。我伫立在那里,想着。
我一向相信,只要肯等待,总会有好运气来敲门的。有时候那时是无法计算,无法料及的,但它就是来了。这会是我的好运气吗?我再次抬头望着那巨大的方块积木,小心地注意那扇窗户的位置,仔细地数着它的层次。三楼。然后我沿街走下去,来到楼房的入口。建筑物四周有一条私人车道,车道旁边的草地上还有精心设计的花圃。
平常大半时间,我一定认为有门房在,但在一点至两点这段“不可侵犯”的时间里,入口处大厅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一只铃,贴着“请呼叫门房”的标签,但我没有去动它。我进入电梯内,按了三楼的钮。
从外面看,要到那房间似乎极其简单,其实一进到里面却叫人头昏眼花。所幸,我在心底早已演练并计算了许多次,我有十分的把握找对了门。门上的号码,不偏不倚,正是七七。”啊,”我心里想;“七是幸运的号码,这儿就是啦。”我接了门铃,退后一步等待。
第二十五章柯林·蓝姆的叙述
我等了一两分钟,门才打开。
一个身材高大。金发的北欧年轻女人,红润的脸孔,穿着一件色彩活泼的衣服,以质询的眼光看着我。她的手刚刚匆匆擦过,但仍留着面粉的痕迹,同时鼻头上边也沾着一小撮面粉,我很容易使猜到她刚才在做什么。
“对不起,”我说,“我想你有个小女孩吧,她从窗口掉了东西下来。”
她对我笑笑,大概还不善于讲英语。
“对不起,你说什么?”
“这里有个小孩子——小女孩。”
“是的,是的。”她点点头。
“从窗口——掉了东西下去。”
我比了一下手势。二“我把它捡起,拿上来。”
我伸出一只张开的手,手上一把银色水果刀。她看着,但不认得”“我想不是——我没见过···”“你正忙着煮饭。”我说。
“哦,是的,我在煮饭。是的。”她用力地点点头。
“我无意打扰你,”我说,“但请你让我把这东西拿给她就好。”
“对不起。”
她终于明白了我的意思,领我经过廊道,打开一扇门。门内是一间可爱的客厅。一张沙发被拉近商边,上面站着一个大约九或十岁的女孩,一条腿上敷着石膏。
“这位先中说——你掉了……”
就在这时候,很幸运地,厨房里传来一阵强烈的烧焦味。
我的引路人发出惊慌的叫声。
“对不起,真对不起。”
“你快去吧,”我诚心诚意地说,“我自己来’。”
她飞也似地向厨房奔去,我走进客厅,并上门,向沙发走去。
“你好?”我说。
小女孩说;“你好?”然后投给我税利的一瞥,使我几乎失去了镇静力。她是“个非常朴素的孩子,额头突出,下巴尖削,有一双聪明的灰眼睛。
“我是柯林·蓝姆,”我说。“你叫什么名字?”
“格兰汀·玛丽·亚历山卓·布朗。”
她随即回答我。
“格兰汀·玛丽·亚历山卓·布朗。”
“乖乖,”我说,“好长的一个名字,不简单。人家叫你什么?”
“格兰汀。有时叫格莉,可是我不喜欢,而且我爹也不赞成用简称”和小孩子打交道,最大的一个有利之处是他们有他们自己的逻辑。若是换了成人,则会立即问你要什么。格兰汀已经完全准备好与我交谈,而无需求助于那些笨问题。她一个人孤单单的,没有伴,正觉无聊,任何访客都是一种令人愉快的新鲜事。除非我自己表现得沉闷无味,否则她会和我谈下去的。
“我想你多不在家吧。”我说。
她的回答和先前一样的快速而且详细。
“他在海狸桥的卡町贺汶机械工厂上班,”她说,“离开这里的正确里数是十四又四分之三哩。”
“你母亲呢?”
“妈咪过世了。”格兰汀说着,并没有减少她的欢愉。接着又说;“我两个月大的时候她便去世了。她从法国搭飞机来,飞机坠地,机上的人都死了。”
“原来如此,”我说,“所以你有——”我前门口看一看。
“她叫英格丽,从挪威来的。她到此地只有两个星期,还不大会说英语。我正在教她”“她教你挪威话吗?”
“教不多。”格兰汀说。
“你喜欢她?”
“是的,她很好,只是有时候煮的东西甚是古怪。你知道吗?她喜欢吃生鱼。”
“我在挪威也吃过生鱼,”我说,“偶尔觉得还不错。”
格兰汀似乎个相信。
“今天她试着在做一种糖蜜糕。”她说。
“听起来不错嘛。”
“嗯——是的,我喜欢吃。”她很有礼貌地又加了一句:
“你是来吃中饭的吗?”
“不然。事实上,我从外面经过,我想你从窗上掉下了东西。”
“我?”
“是的。”我送上那把银色水果刀。
格兰汀起先以怀疑的眼光看着它,而后赞许地叹息。
“好棒哦。”她说,“这是什么?”
“水果刀。”
我打开刀子。
“噢,我知道了。你是说可以用它来削苹果。”
“不错。”
格兰汀叹了一口气。。
“这不是我的。我没有掉。你怎么会以为是我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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