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耽美]欢颜》第21章


韩建国的呼唤让他回过了神儿,那个大个子举着相机进了院。
往江流手里塞了个东西,韩建国低声说:“别着急,还有一卷呢。明天咱连去那边白桦林转转,你不是特想去了?”
在地里干活的时候,江流就问过他,那边山脚下是什么地方。当他得知是一片白桦林的时候,就心驰神往,耳边是小时候母亲曾经哼唱过的苏联歌曲。他向往的眼神韩建国一直记在心里。
第二天俩人起了个大早,徒步到达了那片野生的白桦林。前年为了给盖学校准备建材,没少在这儿伐树,却从没有静下心来好好欣赏林中的景色。
江流轻手轻脚地走在林子里,生怕自己打扰了林子里的情景。韩建国也跟着他放轻了脚步,手里还忙着调试照相机。
树林里空气清新,白桦树白色的树干笔直地矗立着,像极了歌中的苏联青年卫士。
云彩飘离了太阳,阳光射入林子中,韩建国看准了时机,叫了江流的名字,趁他回头的时候,按下了快门。
还没回过神来,韩建国就放下了相机,朝他笑笑,不知道照片洗出来会是个什么样。
俩人走累了,就躺在地上歇着。江流拿过相机捣鼓了一会就会用了,躺在地上,镜头对准天空,拍下了冲天的树冠。
“这照片什么时候能洗出来?”他问道。
“等有机会去城里吧,估计县城洗不了,哈尔滨差不多。”韩建国说。早晚他得回家过年,那时候就能洗了,就能看到自己把江流拍成了什么样子。
“早晚”是什么时候?爱说这两个字的人往往对世事抱有乐观的态度,却也被这个不清不楚的时间节点伤得最深。
回村里的时候午饭时间已过,孙建新正在村里的广场上分拣种子,看到他俩回来便迎上去。
之前忙着个村里的男女老少拍照,孙建新和吴小芳也没好意思拍一张合影。虽然还有几个月就到年龄了,他俩就可以去领证了,可在那时候拍的照片和在村里拍感觉不一样,趁着还有胶卷就让韩建国给拍一张。
两人在一起时候不短了,再害臊的事儿都做了,可一同面对镜头靠在一起都要酝酿半天。还是江流破天荒地主动出主意:“老三,把你媳妇儿的名字大声喊出来!”
机械地喊了出来,最后一个字落在“芳”上,吴小芳被逗笑了,老三木着脸嘴张得老大。这一瞬间被永远的定格。
拍完了,韩建国偏头看江流,想不到这人还挺会调节气氛的。出乎意料的是,江流平时静如止水的脸上也难得地露出了笑容,虽然浅浅,几乎很难被察觉,也足以让韩建国沉醉。
孙建新抢过相机,张罗着要给韩建国和江流拍一张。俩人一愣,可不是吗?在林子里只是拍对方或者拍景色,还没合过影呢!
面对镜头,江流有点僵硬地站在屋前,手脚都不知道放在哪里,求救地看着韩建国。
“你笑一笑,”韩建国在脸上比划着,“你笑起来好看些。”
江流腼腆地眨着眼睛,抿了一下嘴角,韩建国也跟着笑起来,江流感觉放松多了。
两人站在院子中间,韩建国很自然地牵起了江流的手。后边是土房子,旁边是菜地,院里对着各种干农活的工具和杂物,两人手拉这手站在院子里微笑,留下了这张珍贵的合影。
躲在院外看了半天的玉珍见他们拍完了,迫不及待地跑过去挽着韩建国的另一只胳膊:“我也和东子哥拍!”
孙建新无可奈何地举起相机:“对不起玉珍,这是最后一张了。”
早就习惯了玉珍的热情,韩建国随口劝着,左手这边却空了,回头只看到江流离去的背影。
忙活起春耕,韩建国打算把心里盘算了许久的主意付诸实际。他挑了几个身强体壮的知青去兵团跟着修电缆,地里的事儿都交给了老三。年前有几个知青办了回城,干活的人越来越少了。江流主动要求参加耕种,白天上完课,放下粉笔就拿起锄头,手脚上磨出了久违的水泡。回到家饭都不吃就要准备第二天的教课内容,只有中午在学校还能休息一会。
劳动起来就吃得饱睡得香,江流的身体结实了不少,也晒黑了许多。因为从前太瘦弱,对着镜子看到自己的变化心里很高兴。虽然他更享受传授知识,但他愿意把镰刀锄头的生活看成等价交换,只要经受了那些才有资格站在讲台上。
地里的秧苗长起来,江流又干起了老本行——喂猪。老支书没敢让他再折磨集体的这点油水,就跟他商量着,要不带着学生们一起喂,开个什么学农的课?然而到了圈里,江流成了唯一的学生,从小生长在农村的学生们比他更懂得猪的需求,女孩们在厨房忙活着饲料,男孩们手脚麻利地收拾着猪圈,江流佩服的五体投地。
他更加深刻地理解了这份工作,当天晚上就写了一篇小说《吃和睡》,以一头猪为第一人称,描写了猪的生活和心情,当然也直接批判了那位不负责任的猪倌——就是笔者本人——对猪粗心的照看和做出的难以下咽的饲料。
第二天在课堂上,江流捧着自己的大作朗读,孩子们听得云里雾里。当读到那句“每当那位笨手笨脚的猪倌来,我便躲在一旁,宁愿饿着也不愿咽下那味道奇怪的饲料”的时候,有个大点的孩子举手发言:“江老师,猪不饭吃可能是病了吧?”
病了?江流有点困惑,他记得自己刚来的时候吃不惯粗粮,宁愿饿着也不吃,难道猪不会这样吗?后来再去圈里,他跟支书虚心求教了正确制作饲料的方法,看着这些猪吃的狼吞虎咽才明白,他写得不是猪,是自己。
猪不会饿着自己,而人在极端的环境下也不会。正想着,他从兜里掏出半块贴饼子,跟这些猪一样,面无表情地大嚼起来。
互相理解,人畜和谐,坚固的革命感情在生根发芽。
这些聪明勤劳的学生们让江流更加适应了双清山的生活,同时也让他感觉可惜。他和李泽厚聊过这个问题,跟出身没有关系,这些孩子一点都不比城里的孩子们笨,在学术上都有些天赋和潜力。然而经过村里一户人家的时候,他看到一个曾经教过的、今年已经14岁的男孩正在院子里劈劈柴,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脸颊流到下巴上,一脸麻木的捡起又一块木柴,用力劈下去。
那时候他才明白,生在这种地方,长在这个时代,那些天赋和潜力,反而是累赘。
二十一
结束了修电缆的工程,韩建国返回了村里。这次他收获了不少经验,再过两年打算给村里家家户户都接上点灯,这样的工程还需要再参加几次,积累些经验。
忙了半个月一直没回来,韩建国才知道自己有多想江流。到了村东口才三点多,他没进院,直接去了小学校。孩子们早就放学回家了,学校里安静得很。韩建国推开唯一一间教室的门,闻到了一股烟味。
江流正坐在第一排的桌子上,背朝着门,脚下一地的烟头。如果光闻味道,还以为是孙建新那个老烟枪,可那背影清清楚楚是江流。
韩建国怀里还揣着从兵团带回来的饼干,轻手轻脚地走过去。
四下无人,韩建国忍不住从背后抱住江流。他闭上眼睛,就半个月,想死了。
惊得指尖的烟都掉到地上,这熟悉的香皂味,他清楚来人是谁,迟疑了一下,还是挣扎开跳下桌子。
这突如其来的疏远让韩建国不解, 还没开口问,就又有人进来了。
“东子哥,你回来啦。”玉珍怯生生地说,“我爹叫你到家里去吃饭。”
江流专注地收拾着讲台上的课本,头都没抬。韩建国直到离开学校,都没能和他有个眼神交流。
傍晚,韩建国去男宿那边找孙建新,向他了解了自己不在这段时间,村里的情况。
老三刚刚和小芳领了证,春耕也圆满完成了,正是个得意的时候,就忍不住吹嘘:“都挺好的啊!在我的带领下,在人手不够的情况下,春耕圆满完成,不信你明天可以下地看看。”
“江流呢?”韩建国追问。
“江流?江流好得很啊!干活积极主动,还主动要求喂猪,就是还是不怎么说话,闷头干活。”
“烟是你给的吧?”
老三听了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这有啥的啊?老爷们心里有事儿抽颗烟怎么了?你这刚回来还什么都知道啊?”
韩建国不说话,抢过他的烟,点上一根。
“我说,他也二十岁的人了,又不是小孩,你想太多了吧?”
“我就是,怕他再出点什么事儿。”
孙建新仰头躺在地上:“这大山里头呆着,与世隔绝的,能出什么事儿?”
这话让韩建国有点心虚,赶紧转移话题:“你跟小芳还打算各自住宿舍啊?”
“我也不想啊,可哪儿就这么快盖起房子来了?不是你和江流,田寡妇一死,就双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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