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面俪人》第25章


“姐姐找我有急事?”
“这话……说来丢脸。但我和时嗣私奔时没想到的问题,现在一个个都冒出来。”
“十四?”喜棠皱脸。她还以为自己的名字已经够俗滥,这人倒跟她有得拼了。
“是这个时、这个嗣。”姐姐羞惭地在桌上急急指画。
“不,喜棠小姐说得对,他的确是十四。”
“我不是小姐。”早嫁为人妻了。
“你永远都是我们顺家伺候的小姐。”顺叔叔恭敬道。“顺家代代都是生来服侍纽祜禄氏的,特别是你这一支。”
打什么哑谜啊。“今天不是来谈私奔的后续吗?”
“没有后续。因为仆人的后代,永远不得跟主人联姻。”
“怪了。我看你西装笔挺的,怎么脖子上装了个腐朽脑袋?你何不剃头梳长辫算了。”
“喜棠。”姐姐已够为难,不想再惹人反感。
“你咧,十四?”有胆拐跑人家千金大小姐,现在却像木头人似地一声不吭。
温雅的青年郁郁寡欢,望向顺叔叔。得他颔首同意,他才敢开口。
“这事是我不对。我当初喜欢上喜柔,全凭着一份单纯的感情。可是当我知道彼此身分的渊源后,才明白我的这份喜欢,有多么不配。”
喜棠故意将态势摆得很不客气,精锐观测着这个大学生的反应。他是真心的,至少他眼底那份对生命彻底的绝望是假不了的。
本以为这学医的现代青年会很叛逆,不够定性,但看他对长辈的恭敬和顺从,嗯,不错喔。
不过,他既然抢走了姐姐,让他多难过一些也是应该的。
“那现在怎么办?”故意给他哎得很无奈。
“我是不会离开时嗣的。”姐姐喜柔温弱而坚定地宣告。“除非时嗣他坦白,他不要我。”
“你不要我姐姐,嗯?”用始乱终弃的眼神鄙夷他,给他死。
“没的事!”时嗣激切起身,震得杯盘叮当响。“我对喜柔……我……”
“坐下。”顺叔叔一句冷语,打散两人的可能性。
一对苦命情侣,被桌面硬生生地分隔在两岸。四眼迷蒙相望,根本不见他人存在。
曼侬感动得心头火热。本以为如此的浪漫情怀,只会出现在周瘦鹃等人的鸳鸯蝴蝶派杂志里。没想到故事里的是现实,现实里的就是故事。
“好,事情大致明朗。”喜棠正色搁下加满一大堆糖的变味咖啡。“十四跟我姐姐相恋。姐姐都已经抛下一切,死心塌地地追随,为了爱情背上不孝的罪名。请问你呢?你若抛下一切,跟我姐姐双宿双飞,你会背上什么罪名?”
“不忠。”
这倒有趣。“你不怕对不起顺叔叔?”
“我只怕对不起对我恩重如山的主子。”
“你主子?”见十四一直痛苦地垂头,她只能瞥向顺叔叔。
“我们的主子与你同宗同族,算是远亲。”
极其遥远,又极其相近的血亲。
“别扯了。”她不是来聊族谱的。“既然你们顺家自称是我们纽枯禄氏的仆人,就该是你们听我的。”
“喜棠小姐打算如何处置?”顺叔叔问得甚是诡异,像在测探。
“放十四和我姐姐走吧。”她傲然下令。
“可是喜棠小姐,这会坏了主仆该有的规矩。”
“我话还没说完,你急什么?”
喜棠端起架子料理大事的优闲气派,令人微怔。
不知那份迷糊娇憨的真面目,究竟为何。
“十四,你既然和我姐姐两心相许,你就得安养她一辈子,拿你对主人的忠心,去忠于你对她的感情。因为你此生此世,只剩这么一个纽祜禄氏可以服侍。”
他震愕于这话后头的暗示。
喜棠暗喜。这家伙不赖,挺聪明的。不过咧,她还是得板着冷脸扮黑脸。
“喜棠小姐?”顺叔叔唯恐会错意。
“我以主人的身分,将你——十四,逐出家门。你再也算不得是我们家族的仆役。”
这道命令,既是解脱,也是放逐,狠狠切断了十四的归属。
被逐出世代承传的队伍,逐出平日也不觉得有何重要的零丁家族。这感觉,像被刀子深深割入。因为割得太深太急促,反倒将一切感觉凝住。
他和喜柔自由了。这是用与亲人恩断义绝换来的自由……
十四高兴不起来,反而悲恸,痛到掉不下一滴感情。这时他才深刻明了,喜柔为了跟随他,得承受多大的内心煎熬。
顺叔叔往后靠入椅背,面色凝重。曼侬僵坐原处,一动不动。
可是喜棠并未停手,继续淡然追击。
“你们不能再留在此处。我们纽祜禄氏,或者我娘家、我夫家,以及一干亲戚,全是南北有头有脸的望族,留不得你们做话柄。”
“喜棠小姐,你已经将十四逐出家门——”
“我还要将他俩逐出国门。”
四座惊愕。
“你们马上收拾东西,细节由顺叔叔打点。欧洲也好,美国也好,你们就是不能留在中国。”
姐姐喜柔心意已决,所以处之泰然,任风吹雨打她都不退缩。十四则否,咬紧牙根垂头,极力不出声,却掉下连他都未曾预期的颗颗水光。
整个人生,彻底颠覆,从今以后,是条完全不同的路。
所幸,他走得并不寂寞,他握有掌中与他紧紧纠缠的小手。为了这柔软的小手,任何磨难,他甘愿承受。
十四深瞅喜柔,渐渐地,破涕为笑,喜柔却蓦然涌上泪意,激切啜泣。
面对未来,她不是不怕,也不是不曾后悔,却仍将一生系在这个人身上,他就是她唯一的希望。直到此刻,她才明了自己内心深处,原来始终恐惧于他会放弃她……
一旁的曼侬起身绕过桌缘,搂在喜柔身畔,为她递上手绢,给陌生的她一个温暖而祝福的拥抱。
“姐姐约见我时,我心底就大致知道你们有什么难处。”喜棠递上一小箱巧致的朱古力盒。“这个拿去,做你们的盘缠、安家费,以及十四的学费。”
“这个?”姐姐喜柔眨巴泪眼。送她一盒糖果做盘缠?
“这可是世界通行、最保值的东西。”呵呵。
十四拧眉。“黄金?”
“是啊。”货真价实,沉甸甸的。
“我不能收这么——”
“少逞英雄。你有本事,就在国外继续把书读完,做个响叮当的人物,让我姐姐扬眉吐气,到时你再连本带利地还我。看在你抢走我姐姐的份上,利息方面我不会让你好过的。就算你——”
“喜棠!”姐姐喜柔尴尬地快快压下她比画的手指。
“就比照目前银行贷款利率来算,如何?”顺叔叔专心垂眸燃着雪茄。
“笑死人,我这可是上等黄金咧。”哪能拿那种廉价纸币跟她比。
“这样。”顺叔叔比个手势。
“不,这样。”她狠狠比回去。
“这样。这已经是我的底限了。”他好歹也得替十四讨个公道。
“与其那样,还不如这样!”哼。
“成交。”
“喜棠……”姐姐都快羞死。圣洁的爱情竟像市场买卖鱼肉般地讨价还价。
“你放心去谈你不食人间烟火的恋爱吧,现实生活,我来替你买单。”喜棠一脸节哀顺变,拍拍姐姐肩头。“我早存了些小钱,就是为这种不时之需。只是你这一需,真把我给弄虚了。”
“喜棠,你打算在上海买栋房子给额娘的事——”
“别担心,我已经事先存妥了,你没动到我的那笔金额。”房子还是可以买,只是会小很多。
“不是,我是说,世钦哥早就知道你有秘密存款的事。”
“啥?”小脸吓到变形。
“他连你预备给额娘买房子的事也早查得一清二楚。”不过姐姐喜柔现下不便说明自己就是泄密的元凶——是世钦哥私下抓她去逼供的,不是她的错。“可是世钦哥说,岳母的房子他早已过在你的名下了,他不会让自己的爱妻悲惨到得自掏腰包买地方给岳母住。”
“哎哟,死相!”她万分娇羞地推了姐姐一记,差点害她摔到地上去。“世钦最讨厌了,老是背着我胡说八道。”
“那么,请问喜棠小姐,对于我这个做叔叔的,你又打算如何处置呢?”不但丢了自己反对小儿女私奔的立场,还被迫丢了十四。
“你得了吧,我看这事你心里八成早就有谱。”否则哪会这么爽快放手。“但的确是该给你一些补偿。”
顺叔叔苦笑。“谢谢喜棠小姐。顺家自己也有投资事业,过得还挺顺遂,不需要你破费——”
“给你纽枯禄氏的传家印玺,如何?”
她说得太俏皮,以至于顺叔叔愣到被烟灰灼到了手,才愕然回神。
“你不是很想要吗?”甚至在派对上刻意向她搭讪。
“你知道……那印玺?”
“但我不必让人知道我早就知道吧?”嘿嘿。
他反倒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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