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那些事儿》第58章


久未曾擦拭保养已经泛起了锈色,“在延州的战场上,哥哥就是用这把剑与敌厮杀,保护家国,直到他咽下最后一口气息,也从未言退。”
“烨儿……”父亲从我手中接过长剑,揽在怀中细细摩挲,面上流过两行清泪,堂堂一国文相此时也不过是个平凡的父亲,庙堂之上再如何决断威严,也敌不过晚年丧子的锥心之痛。
我看着父亲如此心中也是酸楚,“这把剑在哥哥过世后遗失,是苏墨华赶到留盈城救我时在一个南沈将领的战利品中发现的,他敬重哥哥为国捐躯,便杀了那将领夺回哥哥的剑,让我带回来交还给您。”
父亲的神色有一瞬感念,“他有心了。”
我向父亲磕了个头,沉声道:“现在苏家只剩下苏墨华一个,他已失去了父兄,独木难成气候,况且他闲云野鹤惯了,绝不是您的对手,请您念在他寻回哥哥遗物,留他一条性命,我知道您与苏颉虽是为官立场不同,但是念及昔年同袍之谊,您真的忍心看见苏家绝后么?”
父亲默默听我说完便转身离开了,我看着他的背影无力地一叹,身上力气早已用光,我有些支撑不住地坐在地上,眼下我自身难保,能帮苏墨华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但愿他吉人天相,能够逃过此劫。
转眼九月将尽,秋意初染,院中海棠谢尽,一场晴雪过后便是桂花时节了。
这些日子以来我被软禁在镇国公府中,外界消息丝毫也不得知,而我心中思念苏墨行与我的孩子,也无心打听这些。
原本我曾想为苏墨行报仇,然而失了孩子又被父亲揭穿身世后,我心神灰损,每天只是倚在床上发呆流泪,虽然调养的汤药一直不曾间断,但形容还是一天天憔悴下去。
这一日绿芸早早便进来叫我起床,这些日子她侍候在我身边,虽然我已不是顾家小姐,但是她待我依旧勤谨,有时看着她便会想起婧容,我与她在战乱中失散,也不知眼下她流落何处。
“姑娘。”绿芸柔声唤我,“您起来吧,外面有旨意下来了。”
我坐起身来,“什么旨意?”
绿芸看了看我,欲言又止。
我叹息一声,凉笑道:“我已经是这般境地,没有什么是经不得的了,你尽管说吧。”
“是。”绿芸过来扶我下床,轻声道:“说是朝廷与南沈谈判,只要南沈退出留盈城,便将姑娘归还。”
我一怔,“沈家答应了?”
绿芸点了点头,“据说南沈已经将留盈城中的兵力撤出一半,也允许兰容驻军进城,但是剩余的要等姑娘回去后才能完全撤走。”
我有些惊讶,不想沈含谦夫妇竟真的愿用留盈城来交换我,心中一时有些感念,然而杀夫之恨却并未淡去分毫。
我看了绿芸一眼,嘴角有一丝薄凉笑意,“所以皇上便是要将我送回沈家了?”
“嗯。”绿芸应了一声,“老爷让我服侍您梳洗,即刻启程。”
“呵。”我轻轻一笑,当年为了制衡苏颉,我便是被一纸圣意送入肃毅王府,如今苏家消亡,为了取回留盈城,我又被送入敌手,什么硕妍郡主,说到底,不过是一颗小卒罢了,前途命运,尽在别人手中。
我坐在镜子前,看着镜中自己憔悴苍白的容色,哪还有昔日那明艳清丽的样子,牵唇一笑,已是娇羞不见,唯余满目凉薄。
双手在袖中紧紧握起,我这一生表面繁华锦绣,实则却是飘零无依,我已经厌倦了,到何时,我才能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
绿芸散了我的长发细心梳理着,我看着她认真的模样清浅一笑,“我已经不是顾家的小姐了,又马上就要离开晋安城,你为何还这般尽心服侍,怎么不学红叶,敷衍过去也就罢了?”
绿芸的手顿了顿,面上展开一丝清澈的笑意,“姑娘不记得了么,您对绿芸有恩。”
我一愣,这我倒是真不记得了。
绿芸见我忘记便说道:“五年前我的母亲得了急病,需要一笔钱看病,可那时我刚刚入府,并未攒下什么钱,与府中的人又都不熟,张不了口去借,眼看母亲就要病死,焦急之下便躲在花园里哭,结果姑娘您路过看见了,便赏了我一块玉佩让我为母亲治病,这恩情绿芸无以为报,虽然您不再是顾家小姐,但在绿芸眼中你依旧绿芸的恩人,所以绿芸绝不会怠慢敷衍您。”
看着绿芸坚定感激的神色,我心中一暖,“你尽心服侍了我这些日子,让我于人情薄凉中能有一丝暖意,已是偿还了我当年之恩了。”
绿芸摇了摇头,忽然在我面前跪下,“救母之恩,绿芸终生不忘,虽然姑娘要走了,但是请姑娘记得,若以后有需要绿芸的地方,便是要绿芸的命,绿芸也……”
我轻轻挡住绿芸的嘴,“傻丫头,说什么傻话,你的命须得好好留着侍奉你母亲,怎可随意许给旁人?”
“姑娘可是不信绿芸?”绿芸有些急了,抬手便想赌咒。
我握住她的手,轻声笑道:“我自然信你,只是我这一去,也许再不能回到晋安城,我自身亲缘单薄,是终生之憾,若你能尽心侍奉母亲左右,替我一享人世天伦,便是报答我的恩情了。”
绿芸听得似懂非懂,我却没有再说,只是叹了一口气,“尽快替我收拾吧。”
靖历1281年九月二十七,成肃帝褫夺顾氏养女硕妍郡主之封号,恢复其本姓,沈,遣出晋安城,送还南沈。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归去
五十四、归去
再见到沈郃依旧是在留盈城的军衙,我被人扶下马车,见到他在正门等候,留盈城的十月秋意已浓,他站在一片舒朗天光里,一袭白衣,飘然出尘。
沈郃看见我眉头微微一扬,眼中竟闪过一丝薄怒,正待说话送我归来的使节却先开了口,“您的亲妹兰容已经完璧归赵,还请沈将军遵守承诺,于三日内退出留盈城。”
沈郃的目光凉凉地扫过那使节的面庞,“完璧归赵?”他指着我的饿肚子冷笑一声,“她肚子里的孩子呢?怎么好好地回了一趟晋安城我的外甥却没有了?”
他走到那使节面前,一把捞起他的衣领,秀美双目中一片沉黑,依稀闪着迫人的寒芒,“你们苛待于她?”
沈郃声音虽低,我却听出了几分真切的怒意,那使节不料沈郃突然发难,被他气势所迫一时有些慌乱,却很快调整过来,“沈小姐一直在镇国公府中,并不曾受过苛待,至于她府中孩儿为何掉落,在下并不知晓,沈将军以此为难在下,是要反口么?”
沈郃冷哼一声松开使节,“你们最好不曾苛待于她,否则……”他的手在腰间佩剑上一滑,扬声道:“你放心,我沈郃才不屑与你们一般耍些无用心机,三日之内,我必退出留盈城。”
说完,沈郃在不理睬那使节,转身护着我进了军衙,我任他将我扶进房间,只是一言不发。
沈郃扶我坐下后便吩咐身边军士去找大夫,自己则坐在我对面,抬起我的下颌左右看了看,“你瘦了。”
我轻轻挥开他的手,将视线转向别处。
“呵。”沈郃轻笑一声,俯身靠了过来,“逃出留盈城又有何用,最后还不是要回来。”
我有些厌烦地闭上双眼,“我累了,你出去吧。”
“这不行。”沈郃起身,“想要休息也得等大夫来看过之后。”
我叹息一声,抬眼看他,“你为何要关心我的生死?”
沈郃眉眼含笑,“你是我的亲妹,我当然关心,更何况你是我拿留盈城换来的,如此金贵,我自然要精心对待,不能让你有半点损失。”
“你!”我叹息一声,不再说话,我一直不明白南沈为何要同意兰容谈判的条件,难道真的如此注重与我的亲缘,乃至到手的城池也可以放弃。
这疑惑一直困扰着我,我心中想要相信,却又不敢相信,刚刚在门外见到沈郃为我的孩子发难,心中更是纠结,他那愤怒的神色不似作伪,然而他的话三分温软,七分嘲冷,我实在分不清真假,只好都当做没有听到。
沈郃见我不再说话,又是轻轻一笑,自怀中取出一样事物,抛到我面前,“这是前几日有士兵从护城河边找到的。”
我抬眼一看,竟是苏家家传的赤金金螭阴阳如意环。
那日我被慕连挟持,那刀疤汉子便是以此物抛出车外引苏墨行中计,苏墨行拾到后并未归还给我,而是一直自己贴身带着,说此物将我带到他面前,形同我与他的定情之物,意义珍贵,所以连我也舍不得给。
我还曾笑他小气,苏墨行也不反驳只笑着将我揽进怀里,昔日甜蜜一一翻上眼前,我心痛如搅,将那如意环拿到手中细细摩挲,泪水潸落。
沈郃笑道:“苏墨行的尸体想来已经被沧水里的鱼吃净了,就剩下这么一个物件,你留着做纪念吧,将来思忆夫君,也好有个东西能对着痛哭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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