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霭沉沉》第70章


“青青,”艳阳打断了她的话,为自己失礼的行为笑了笑,随后垂眼沉吟片刻,复又抬头看着她,轻声问道,“我若想带着你离开柱国府,你可否愿意?”
“离开?”青青蹙眉,慢慢的坐在艳阳身边,不知她的夫君为何想起此事,更不知他们为何要离开,“可是……我们在府里方才有了起色,若就此离开了,又该去哪里呢?”
艳阳短暂的沉默了下来。
的确,他们在柱国府的好日子,方才开了个头。府里上下接纳了他们,他有了些许的威信,而青青也过上了上等奴仆的好日子……可是……这就足够了么?
诚然,艳阳知道,他之所以留下,是因为“赎罪”的承诺。他是罪人,他应该留下受罪、受苦,他应该被萧远枫猜忌,让雪夜监管——然而这些念头,在他现在想来,却又有了新的感悟。
艳阳还清楚地能记起,昏迷前他内心痛苦的煎熬,那种羞愧、后悔、难过交织的悲苦感觉。他恍然想开了一件事,受苦、受罪,并不能对他的“赎罪”做一个了解,雪夜宽容也好、监管也罢,也并非是“原谅”的尾声。他们,都有着太不堪的过去,他们的恩怨,真的已然是不能回首……卢孝杰说得不错……死了一个卢孝杰,也许还有其他的“卢孝杰”蛰伏等待,他是刘艳阳,他是假世子,他是与王府和王室恩怨纠葛的筹码——总要有人利用他,也许现在没有,但以后呢?此番雪夜阴差阳错的逃过了卢孝杰的毒计,而下次呢?
更何况……
就好比雪夜在艳阳眼前时,总会让他不自觉的回忆起往事;同样的,当艳阳在雪夜前时,雪夜又何曾不会下意识的回忆过去?他们二人,都是彼此记忆的符号,只要他们彼此见面,也许恩怨就不会真的消除,赎罪与原谅的循环,也不会真的解脱。
也许,当他付出了血的代价,当他走过雪夜为奴的老路以后,皮肉苦受过了、精神折磨也受过了,现在剩下的……便是离去。
必须离去,也只有离去,才能真正做出一个了断,他才能真的解脱,青青才能真的幸福,而雪夜……也才能真的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萧远枫,也才能真的放心下来。相见不如不见,也许,对于经历了太多的他们,如此才是一个最好的了解。
尽管,他是那般的不舍——不舍香儿,不舍阿奴。
“艳阳?”青青轻声的唤道,将他从沉默的思虑中唤醒。
艳阳抬起眼来,看着眼前这个陪自己受了这么多苦楚的小妻子,伸出手来,疼爱的抚摸着她鬓间的秀发,淡淡笑了笑,随后道:“天高海阔,你我何愁无立足之地?你已与我受了许久的苦楚,不该再如此下去了。”
青青听他如此说,鼻子有些酸楚,垂眼道:“你是……为我着想,方才作此打算么?”
“一半为你,一半为我,”艳阳对青青道,“青青,你嫁与我,已让我感到愧对难当,我……并不愿让你如此年轻,就锁在府内为奴一生,你不该有如此命运,我也不该让你有如此生活。”他一边这样说,一边握住了青青的手,继续柔声道:“如今卢孝杰已经落网,我的罪孽,也许也已告一段落……事已至此……那么,我们何不隐居他处,男耕女织、无忧无虑,如此岂不更好吗?”
男耕女织,无忧无虑,何尝又不是青青梦想的生活?
她承认艳阳说得不错。
离开这里,就不会再有人知道艳阳的过去,也不会有人知道她的过去。在异乡,他们不过也是普通人,没有假世子,没有风尘女,一切都可以重头开始,不再活在舆论和白眼之下,这样的生活,何等诱人,何等美好。
“那……”青青迟疑的开口,“世子,会准许么?”
艳阳闻言,垂下眼睑,轻轻一声叹息,随后答道:“我会……竭力说服世子,也许他与我想得,也是一样。”他说到此处,抬起眼来,握着青青的手,也不觉用力了几分,面对这个永远全力支持自己、听自己的话的小妻子,他再一次对她说出最初的承诺,“青青,我曾说过,会做一个好夫君……我,不会食言。”
作者有话要说:JJ竟然抽到无法回复亲们留言的地步,这网抽的太销魂了
艳阳要走了,还有两章完结,我也舍不得呜呜呜 
大结局
起先,对于艳阳执意离开一事,雪夜和香儿自是不能准许。然而,素来妥协、顺从的艳阳,此番却格外执着,即便是香儿和阿奴出面,也未曾让他有些许动摇。况萧远枫也听闻艳阳自愿要走的消息,倍感欣慰之余,自然也旁敲侧击的让雪夜与香儿放艳阳离开。这一番争执足足持续了十多日,最终,即便是雪夜千万个不愿意,即便阿奴千万个不舍得,面对有史以来第一次决绝固执的艳阳,也不得不向他妥协。
只是,雪夜在作出让步的同时,也向艳阳提出了要求。
他要为艳阳和青青重新办一次婚礼。当初,萧远枫不过是气急败坏,全拿艳阳与青青不当人看,方才有了那一场闹剧婚礼,也险些要了艳阳的性命——对于父亲意气用事的举动,雪夜暗自一直耿耿于怀,如今这对苦命的鸳鸯终于苦尽甘来要离开了,他又岂能让他们带着昔日的苦涩与遗憾而去——即便不为艳阳,为了年少的青青,也着实该把婚礼热热闹闹、中规中矩的补办了。
也权当是……他为父亲留下的过错向艳阳做一番弥补。
此事一经定夺,恰逢三日后又是黄道吉日,柱国府上下便又忙乱了起来。然而此番忙乱,全府却再不肯让艳阳或青青参与分毫,老陈毛遂自荐了临时总管一职,只让艳阳和青青放宽了心歇着,养足精神,只等三日后的婚礼。
不过这三日,艳阳与青青也并非无事可做。
既然与雪夜说定,婚礼后就要离开,艳阳如今更是抓紧时间哄着阿奴玩耍,甚至得到了雪夜难得的特许,准他带着阿奴到庙会去玩了一趟。
艳阳心中盘算着,此番一走,一定要远走高飞,再不回来。因而,如今他与阿奴一起逛庙会,自然也格外疼爱这孩子,但凡阿奴想要的、想玩的、想吃的,他都一一满足……许多年来,心中对阿奴那份特殊的父爱,此刻更加是倾尽所有,爱到极致,宠到极致……因为,艳阳很清楚,这是他最后一次宠爱阿奴,这是他与这可爱的孩子最后在一起的机会。
夕阳西下的黄昏,艳阳与阿奴坐在从庙会返回柱国府的马车里,看着孩子喜滋滋的吃冰糖葫芦的模样,艳阳眼中已是满目柔情、万般不舍。阿奴……就是这孩子,在他刘艳阳马上要变成麻木不仁的木头时,给予了他稚嫩的关怀,用童真的纯净,把他从麻木的边缘拉了回来……如果没有当年阿奴那天真而善良的一句关切,艳阳不知自己会在王府被折磨成什么样子。阿奴是王府里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把他当人看的,阿奴给了他希望、给了他生机、给了他快乐、给了他那种特殊的“父亲”的感觉——不,不止如此,阿奴也给了他爱别人与被人爱的权利。
没有阿奴,也就没有他与青青的第一次邂逅。
这个孩子,无意之间,竟在一定程度上,又促成他有了一个家。尽管这个家,不是艳阳心中想要的家,尽管这个家,满含着常人难以想象的苦涩和辛酸……可这依然是个家,是阿奴,不经意带给他的“家”。
心中一时百感交集,艳阳看着阿奴的目光,愈加多了几分似水的柔情脉脉。他温柔的、浅浅的兀自一笑,伸出手来,为阿奴把身上那件貂皮小袄又裹得紧了些,唯恐一会儿下车时,让车外的寒风吹伤了这粉雕玉砌的孩子。
“叔叔……”被艳阳这么温柔的一碰,正在吃糖葫芦的阿奴仰起小脸来,稚嫩的脸蛋上,第一次有了些许惆怅的神情,“您真的要走,而且要去很远的地方,是不是?”
艳阳闻言,略微一怔,看着孩子这抹惆怅的神色,心中渐渐有了不忍的心疼。
“是,叔叔……后天就要走了,那里……离京城很远。”艳阳说,一边说着,一边细细观察着阿奴,果不其然,阿奴垂下了眼睛。
这孩子,有着多么美的一双眼睛。
他像他父亲一样,眼睛又大又黑,睫毛又密又长,垂下眼睛的时候,那小扇子一样的长睫毛,在白嫩的脸颊上镀上了一层阴影。
而这眼睛,又像他母亲一样,闪亮而聪慧,仿佛会说话似的,又仿佛时时刻刻含着清纯的笑意。
看着如此美丽的眼睛,艳阳心中愈加难受。这一走,离开的,是苦难、是尴尬、是折磨;而与此同时,离开的,也是雪夜、香儿、阿奴;他离开了最痛苦、最不堪回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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