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幸残歌》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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赢雁飞倚坐在锦榻之上,八月的暖阳透过碧纱洒在她的身上,她的衣裳肤色俱现出淡淡的光晕,窗处传来蜜蜂嗡嗡之声,浓烈的花香在房中流动。她手执一卷书册似心似无意地翻动,神色平和,李兴侍立于她身侧,道:“请太后避一避罢。”“避?”赢雁飞抬起眼看了他一下,然后又回视书册,“避到那里?”李兴道:“离开行宫,或是出城,云行天已往这边冲进来,只隔两条街了,太后留在这里太危险。”赢雁飞却轻笑了,道:“你说过,你已布置的极周全?”“是。”“你还说过,以这城里的格局,便是一万骑冲进来,你也可让他出不去。”“是。”“我们在这里,本就是等他来的,是么?”李兴迟疑了片刻道:“是!”“那,你现时有些怕了么?”赢雁飞问道,李兴抬头道:“不。”“那就好!”赢雁飞放下书本,语气温和,但不容违拗的说道:“我那里也不去,我就在这里等,等他来!”李兴闻言,只得道:“是,未将去了。”赢雁飞却叫住他道:“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事自会有人办好,便是我死了,也无妨。”
李兴却道:“太后说那里话来,未将怎会让太后死在石头营的护卫之下。”然后大步走了出去。
“啊!”藏身于街垒之后的石头营兵被一柄长矛捅穿了,倒下,他的同伴惊诧万分地看着云行天从他们全没料到的地方冲进来,他们转身,拨刀,但这个动作足以让一排的长刀枪矛再次刺出。“杀!”随着云行天的冲刺,铁风军齐齐地大叫一声,与这叫声相伴的是数十声惨呼。逃过一劫的兵士们反应过来,他们毫无犹豫的冲进了铁风军队列之中,鲜血如泉涌出来,他们倾刻间倒下,然而却已为已方赢得宝贵的空隙。箭,石头营特有的箭,本是极普通的箭,可在这些人的手中却如活者一般的箭,射过来了。这些箭支并不密集,却是奇准无比,每一箭都很难落空,射手占的位置,总是很刁钻,总是在你目力不及之处,他们每射一箭都会移动,但即便是在移动,他们还是会发觉每一次时机地放出手中的箭。但这一回,箭手们仅仅只快意了一小会,因那队骑兵在杀掉埋伏的人以后,毫不恋战的撤走了。
赢雁飞放下书本,打开窗子,侧耳听了听,还听不见喊杀之声。她坐在妆台之前,宫女们围上前来,道:“太后要梳妆么?”“是,取东西来。”在八宝棱花琉璃镜中,赢雁飞端详着镜中的娇颜,这面孔如此的完美无瑕,那里还需要妆点。但她笑了,她笑道:“今日是要紧的日子,还是费点心好。”净水洗过玫瑰花瓣似的肌肤,莹白而又略略泛出一点粉色的面颊上细细的匀了小小一勺香脂,取过胭脂,涂在略略有点苍白的唇瓣上,她抿了抿唇,略皱眉道:“是不是太艳了点?”宫女们道:“平日里太后是不大在意妆扮,瞧上去与平日不同,自然是觉得艳了,在奴婢们看来,是眼前一亮呢!”“是吗?”赢雁飞终于笑笑,道:“就这样吧。”
云行天挡开左边刺来的长刀,挑开刺向马腹的短刃,闷不出声,把一支刚刚插上他肩头的箭矢拨出来,箭头上绞出一大片的皮肉。鲁成仲在他身边,正把长枪从一人腹中拨出,他大笑道:“皇上,被未将赶上了吧,这是第三十一个了。”云行天长笑一声,长矛一挺,从一名倒在地上的石头兵手中挑出一把弓,在手中一试,皱皱眉头道:“太小了些,将就吧。”然后把那从自已身上取下的箭在弓上一搭,一箭飞出,穿过了远处的墙头一个小窗,然后是一名箭手从窗中掉出,鲁成仲一惊,自已正在那窗的正面,云行天道:“是谁多些?”鲁成仲意作愀然道:“未将又欠上一条了。”却又纵身挥枪,向云行天身前冲去,喝道:“未将马上赶上来!”云行天正欲笑,但突然呼吸一窒,一个人扑在了他的身上。云行天抱着他缓缓放下,秋波对他笑笑,道:“皇上,鲁成仲他失职了,离开了皇上身边,未将这一回……叫他无话可说。”云行天抚着他胸口颤动的箭尾,哀道:“你何必如此,何必如此……”秋波道:“皇上,秋波有瞒皇上的事,但……绝没有半点不忠于皇上的事。皇上就算不信,但这话秋波一定要对皇上说出来……”“我信,我信!”秋波听到这话,露出极欣慰的神情,安然地合上眼睛。云行天将他放下,环视身边众人,道:“我们还有几个人?”鲁成仲报道:“还有四百七十三人跟在皇上身边。”“我不能再当上皇帝了,他们,”云行天一指地下,“死得有些不值,我对不住各位了。你们走吧!”众人无声,鲁成仲代众人回答:“皇上说这话,是辱我们来着!”云行天长喝一声,道:“好,即然各位愿与我死在一处,我们就要干好这生最后一件事,跟我杀进宫去,杀掉那个女人,使各位兄弟的血不至白流!”众人齐呼:“愿随皇上,痛快一战!”“走!”云行天举起长矛,率众冲向了行宫的大门,行宫守卫在他们蹄声呼声之中,双手抖如秋风之中的黄叶,迟迟的拉不开手中的强弓。
宫女们打开柜门,取出一样样锦衣华服绣襦丝裙在赢雁飞身现过,赢雁飞一样样地看了,一次次地摇头,终于她看到了一件,伸出纤纤两指拈了一拈,点点头。衣衫被抖开,赢雁飞在艳红的绢丝上抚摸,那上面四十八色揉金丝的凤凰,深深浅浅十余色的牡丹,一针一线由她亲手绣上,颜色略深,又是向着同一个方向深下去的细密滚边,是朱纹相帮锁就。这是一件嫁衣,不是朝堂上接受册封的皇后礼服,而只是一件在洞房之中将被人解开的嫁衣。可这件嫁衣却没能派上用场。嫁衣披上了她的身躯,艳艳的红光映上她的面庞,她若有若无的笑,啊,原来不穿白色的衣服也还有别样好看。
李兴亲自执弓在城门上守卫,可却没有见到那人到来。“报……”亲兵叫道:“他们到了景怡门!”李兴变色,“他们没经进此处,如何到得景怡门!”李兴断然道:“是他么?”“是他的衣甲,我看清了。”“快,走!”景怡门的门楼上,数百人做对抱着滚在地上,他们已扔下了手中的弓刀矛枪,各样的兵刃乱七八糟堆在身旁。他们只有用牙齿,用指甲,用尽每一点恨意,每一点残念,与这片刻前还素不相识的对手厮打。眼睛被掐了出来,血糊糊的洞里流出的不知是血泪还是泪血,喉咙被咬破,口中喊出的不知是痛哭还是狂笑。这是人间的地狱, 还是地狱在人间?而李兴没有在这些人里面发觉到他要找的人,他叫道:“不好了,这是金蝉脱壳之计,快,我们走,我们去奉英宫!”
赢雁飞放下满头青丝,抚着这如同长缎的秀发,任它一泄如瀑,光可鉴人,长几委地。她取过掐白金丝的象牙明玉梳,一下下地理着长发,梳齿在发丝上流动,如鱼行于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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