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太阳》第36章


毕业后昭凡被分到山城,几年下来,成了市局最厉害的特勤狙击手。严啸忙着写书编剧本,与他始终保持着“好兄弟”的关系,一年小聚几次,似乎也没有非分之想。
但这一次常驻山城,严啸那埋了好几年的心思又冒起来了,非得追到昭凡不可。昭凡到底是入了社会,比当校草时成熟许多,不再挥拳相向,甚至答应相处着看看。
但时至今日,严啸还没通过实习考核。
不过这俩似乎乐此不疲,互相在嘴上占着彼此的便宜,实际却连吻都没接过。
程洲桓偶尔会神经质地想,如果严啸把昭凡掰弯了,昭凡却转过来追洋洋,那就事儿大了。
律所给何辛洋的薪酬相对固定,3500块钱一个月,加班费、餐补、公交补贴等另算,每月扣除五险,到手差不多3600元。这收入自然不算高,也低于他送快递时的工资,但胜在稳定,更胜在有时间与精力备考。
山城生活成本不高,很多重点大学毕业的文职白领,忙碌一个月也才拿3000多元。何辛洋知足,也清楚自己的目标,更明白若不是因为程哥,自己根本不可能有这样一份工作。
他懂得感恩,每月领到工资的第一件事就是转1200块钱去程洲桓卡上。
当初程哥跟他说,房租直接从工资卡的扣,实际操作时却遇到了麻烦。发工资的事儿归人事负责,刘姐不可能在他的应发工资上莫名其妙扣除600元。
第一个月,他取了1200元现金交给程洲桓,说是房租加生活费。
程洲桓只肯象征性地收200元作为生活费,他却坚决不接剩下的400元,还当着程洲桓的面认真算了一笔账,得出各项开支加起来约600元的结论,诚恳地说:“程哥,你收着吧。你给我住处和工作,我不能连吃的用的也总是占你便宜。”
程洲桓只好收下钱,将存放“小太阳教育基金”的借记卡卡号抄下来给他,说以后不用拿现金,直接转在这个账户里就行。
何辛洋把写着卡号的纸条收好,按月打账,剩下的通通存起来,平时紧巴巴地捂着,只有往家里买菜时十分爽快。
如果不用加班,两人会一同买回晚餐的食材,程洲桓做两三小菜,何辛洋洗锅涮碗。伙食开支已经算在600元生活费里了,买菜的钱自然是程洲桓出。但何辛洋担心自己吃得太多,时不时也会再掏腰包,买一些当季的蔬菜水果和不那么昂贵的肉类。
程洲桓从来不劝阻,也不叮嘱他节约,却会跟他一起去小区附近的菜市场,在鼎沸人声、扑鼻异味中挑挑拣拣。
律师头子想,洋洋今后再也不用为钱发愁。
转眼就是5月,高考临近,最后一次摸底考试近在眉睫。
一天下班后,程洲桓载着何辛洋穿越半个城市,绕去南开中学,指着校门里长长的林荫道说:“后天和大后天放你两天假。”
何辛洋不明就里。
南开中学他是知道的,山城中等教育第一学府,高中如果能进入它的文理重点班,大学考入“211”与“985”不是问题。
那里的学生争的是国内排名前十的名牌大学,一部分还会提前被国外的名牌大学录取。
不像他们县里的中学,一年能出个考上一本的学生都不容易。
程洲桓说:“我本来想托人让你参加今年的高考,提前感受一下考场气氛,这样明年才不至于太紧张。但想起这茬儿的时候已经太晚,错过了报名时间。高考监管很严,混进去虽然不是不可能,但万一出了岔子,被发现就麻烦了,所以只好退一步,选择摸底考试。”
何辛洋睁大眼,惊讶又激动,“程哥,你的意思是我能在这儿参加摸底考?”
程洲桓温和地笑,“怎么,紧张了?”
何辛洋眼底泛光,心脏砰砰直跳,从未想过有一天能走进南开中学的教室,与就读于此的学生同做一张试卷。
能进入南开中学的只有两种人,一是凭成绩考入,一是凭金钱“买”入,他初中成绩一般,家境更不用说,自是两样都不占。
刚到主城时,他四处找工作,几次路过南开中学,看着三两成群出校门买小吃的同龄人,心中就会升起近乎失落的羡慕。
如果将人生比作赛跑,他就是那输在起跑线上的人。别人都已蹲在线内等待裁判一声枪响,他还没日没夜地打着工,只为攒够那一双跑鞋的钱。
程洲桓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还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回神回神,别是紧张得不敢参加摸底考了吧?”
“不是!”他音调略微拔高,眸子里燃起一簇小小的火。那收敛又张扬的光芒刺进程洲桓的眼中,令向来沉稳的律师头子都蓦地一怔。
半晌,他呼出一口气,认真地说:“谢谢程哥。”
程洲桓并不知道,洋洋过去也有参加摸底考以熟悉考场气氛的打算。17岁的少年在工作之余拼命挤出时间,挨个询问附近的中学,打听能不能参加考试。
政策是允许的,实际却没有一所中学愿意收他。那时他不懂,以为是自己手续没办全。快递站的小哥们知道了却哈哈大笑,说他太天真。他听得云里雾里,老板拍着他的背道:“这种事,得找熟人才能办啊。”
他一时哑然,明白过来后只得放弃。
要说熟人,他当然是有的,但都是和他一样的快递小哥,档次最高的也不过快递老板。他们之中没有一人,能作为他打通学校关系的“熟人”。
后来认识了程洲桓,他却淡忘了摸底考的事,潜意识里也不愿意麻烦程哥。
然而他不说,程哥却已经为他打理好。
程洲桓停好车,带着他步入校园。
晚霞留恋初夏的欣欣向荣,迟迟不肯褪去,霞光浓墨重彩地铺在教学楼后,映出一幅生动又诱人的画。
大部分学生已经回教室上晚自习,少数体尖生在运动场上挥洒汗水,教学楼里时不时传出老师分析试题的声音。何辛洋驻足凝望这幅不可及的画,眼神深处,是含笑的羡慕,与落寞的希冀。
程洲桓心中动容,动容中夹杂着心痛。
他拉了拉何辛洋,指着二楼右数第三间教室说:“后天就在那间教室里考试,靠窗,倒数第二个位置。”
青春校园剧里的男主角,总是坐在那个位置。
对程洲桓来讲,搞到一个摸底考试资格轻而易举,就连座位也可以任他选择。
他想也没想就选了靠窗倒数第二,只因在往后的人生中,洋洋注定是他的男主角。
蹩脚的浪漫。
何辛洋抬头看着教室,窗边的男孩正戴着耳塞,低头奋笔疾书。他吐出一口细长的气,忽然转过身来,将额头轻轻撞在程洲桓肩上。
始料未及的拥抱,轻得就像春末浅抚而过的夜风。
但这夜风却带着令人迷醉的青草香味。
程洲桓微怔,抬起僵了一秒的手,在何辛洋背上拍了拍,片刻又探向发间,温和地鼓励道:“洋洋,加油。明年高考时,咱们也来这里。”
他没有告诉何辛洋,选在南开中学参加摸底考试,是因为他已经与校方说好,明年的高考,洋洋也会坐在这里。
他将路铺在洋洋脚下,洋洋只需踏踏实实地踩在上面,想往哪个方向走,路自然往哪里延伸。
何辛洋靠了一会儿,才觉不妥,立即后退,有些不知所措。
方才的那一靠近乎本能,近乎冲动,脑子还未反应过来,身子已经不由自主地贴过去。
好像程洲桓怀里,有一股强大而柔软的力量,只要靠近,自己也会变得无往不胜。
程洲桓将他的窘迫收入眼中,眼神愈加深沉。两人对视片刻,程洲桓笑着叹气,沉声道:“好了,踩点完毕,回去吧。”
车在夜色中穿梭,将各种光线拉成一条绚丽的彩带。何辛洋难得出了一回神,既没跟着APP背单词,也没和程洲桓闲聊。
他定定地看着窗外,黑夜将他的轮廓清晰地投映在窗玻璃上。他能感觉到自己不那么安分的心跳,却无法在窗玻璃上看出自己的脸颊正浮着一抹不寻常的红。
他的眼中飞过浅淡的迷茫与困惑,却丝毫没有不安的感觉。
程哥身上有一股极浅的香味,只有离得非常近,才能隐约闻到。
那是家里那瓶沐浴液的味道。
他和程哥住在一起,洗漱用品却从未混用。他一直用着几块钱的香皂,有一次洗澡时实在好奇,打开沐浴液闻了闻,挤出小指甲那么一点轻轻搓在手背上,又做贼似的赶快冲掉,小心翼翼把瓶子放回原处。
他喜欢那个香味,特意记住了名字,去超市买回一块类似香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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