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正常关系》第17章


顶着瑟瑟寒风,耗子在街边站了半晌,才等来一锅刚炒熟的。滚烫的温度隔着薄薄的纸袋子传递到掌心,出乎意料的温暖。忍不住香气的诱惑咬开一颗,浓郁的香甜味道好似花开一般在舌尖绽开。用阿绿的话来形容,就是“很幸福”。
小笨蛋很容易满足,一颗糖、一碗多加了牛肉的面条、一件温暖的外套,到了他嘴里都会变成“很幸福”。耗子揉着他细软的头发嗤笑:“你能不能换个词?”
他那双盛着水的眼睛就眨呀眨:“严俨说,这样挺好的。”
阿绿在这个城市的朋友有限,除了端端,还有一个大概就是严俨。理发店的活招牌人很帅话不多,浅浅的笑容迷死一众阿姨小妹。理发店门边成天有叽叽喳喳的女客排着队等严俨做头,哪怕附近另几家生意冷清的美发沙龙店门大开一再吆喝,死心塌地的女人们照旧痴心不改。这年头,再忠心耿耿的粉丝也不过如此。
严俨时常让阿绿帮忙打下手。跟阿绿同时进店的红中已经学会了吹风和简单的修剪,据说来年宽叔就准备让他跟着阿三一起独自招待客人。学什么都慢半拍的小笨蛋却还只是个洗头工。店里没人肯教他。严俨就让阿绿空闲时跟在自己身后看,手要怎么摆,梳子要朝哪个方向,还有剪刀的角度和药水的浓度……寡言罕语的理发师一句一个动作,细致而耐心。
于是当耗子再次拿自己的业绩嘲笑阿绿的不长进时,总是沉默以对的小笨蛋第一次鼓着腮帮子理直气壮地说道:“严俨说,他曾经做了三年的洗头工。这是打基础,才不是没本事。”
端端以外,阿绿单纯的心灵里又住进一位神祗,头顶光环,不可诋毁。
耗子站在十字路口,一手捧着栗子,一手擦过嘴唇。遥遥可以望见理发店里攒动的人影,梳着马尾辫的是宽叔,腰杆笔直的是严俨,还有严俨身边那个又瘦又小又笨拙的身影,一转眼就被某个体型丰满的女客挡得严严实实。北风扑面,一身冰寒。心头蓦然跳出一个词——内忧外患。
阿绿租的房间又小又冷,这两天却很热闹。先是严俨来借助两天,他前脚刚进门,后脚耗子就拉着行李箱跟着搬进来。狭小的房间平白挤进来两个大男人,一时间更是连个转身的地方都没有。
小笨蛋拿严俨当偶像看,心甘情愿让出床,半夜还不辞辛苦下厨做宵夜。耗子看着就来气,龇着牙嘲弄:“你怎么不做个神龛把他供起来?”
阿绿忙否认:“耗子你别乱说。”
那头的严俨不说话,朝耗子看了一眼,继续垂眼摆弄手机。
趁着阿绿去厨房煮茶叶蛋的当口,耗子靠着墙,坐在小笨蛋睡觉的地铺上开口:“喂,跟魏迟吵架了?”
好是非的中年阿姨要多多嘴就有多多嘴,理发店里做完头,小吃店里吃一份生煎,再来中介门店里坐一会儿蹭杯茶,都不用瑜姐多开口,毛衣针相对戳两针,团成球状的毛线在脚边的纸袋里滚三滚,附近居民区里的各色八卦趣闻就滔滔而来。西家离婚在争家产啦;东家娶亲要买新房啦;隔壁张家阿姨哭着吵着要在房产证上加名字啦;我家姆妈年纪大了,身体越来越不好,她名下那套房子是不是该动一动转给我们兄妹几个……瑜姐笑得不动声色,回头人家一走,立刻找上门去揽生意。
听说游戏店的魏老板一连好几天不见人影,耗子藏着一分坏心,等着看严俨的好戏。撇除阿绿的关系,耗子打从一对眼就看严俨不顺眼,言语不多的理发师对他也客气不到哪里,总是寥寥两句话就能踩到耗子的痛处。
“谢谢关心。”淡淡回答着,严俨的口气波澜不惊,“你呢?跑来干什么?”
耗子昂着头说:“我乐意。”
又没暖气又潮湿,还吵,叮叮咚咚的钢琴声伴着楼下车辆的喇叭声,鬼才能睡着。阿绿面前,耗子没少抱怨。
严俨却笑了,转过头饶有兴致地看着耗子:“你很担心吧?”
理发师的眼神平和却别有深意,仿佛棉花底下的细针,直直扎进耗子心底。
梗着脖子不肯示弱,耗子忍不住露出几分恼怒:“你胡说什么?”
维持着悠闲的姿态,严俨的脸上笑容依旧:“你觉得阿绿会跟你吗?”
夜间的温度降到了零度以下,冬季的夜晚浓厚深重,关了灯伸手不见五指。耗子坚持跟阿绿一起睡在地上,假装沉睡,伸手紧紧搂过他的腰。
睡得迷迷蒙蒙的阿绿下意识推拒,他便抱得更紧,下巴贴着额头,几乎亲密无间。
“别这样……”他小声提醒。
床上的严俨不知睡熟还是清醒,呼吸声低不可闻。
手掌顺着腰缓缓上移到背脊,掌下的身体紧张得紧紧绷起。耗子长长呼了一口气,继续假作酣睡,继续翻身靠向他,直至把他逼到墙根。
“耗子……严哥还在……”
“别说话。”黑暗里,被压在怀中的阿绿看不见耗子此刻的表情。只有喷在耳边的呼吸异样灼热,“再动我就亲你。”
第十六章
寒冬腊月冰天雪地,这个城市不下雪,看着门外萧索的街头和步履匆匆的行人,于是越发想念故乡的那一幕银白风景。
阿绿打过电话回家,那边已经下过几场雪了,皑皑的白雪最深处几乎淹没膝盖。阿绿他爹娘先后生了三个女儿,好不容易才得来这个幺子,全家上下宝贝得不行,接个电话激动得像是要出人命似的:“过得好吗?住得惯吗?吃得饱吗?老板厚道吗?”
小笨蛋捧着手机耐心地答:“都好,都好,有耗子照顾我。家里好吗?”
叙叙地说上好一阵,问候奶奶,问候父母,然后是大姐、大姐夫,二姐、二姐夫,三姐,大姐二姐家的侄儿侄女,远亲近邻一家老小,听得耗子直翻白眼:“喂,电话费很贵的。”
再重复回答一遍“过得好不好”之类的问题,又再小声叮咛一通“要注意身体”,挂机的时候满脸都是不舍。
哪里像耗子家,在外头浪荡了大半年才良心发现打一回电话,刚接通,那头就传来耗子他爹的怒吼:“畜生!你死在外面了?”
耗子同样粗着嗓子吼回去:“我死了,每个月鬼给你寄钱呐?”
耗子他爹怒火熊熊:“有你这样跟老子说话的儿子吗?”
耗子不甘示弱:“有你这样跟儿子说话的老子吗?”
“老子是你亲爹!”
“我是亲儿子!”
耗子觉得没什么,一边的阿绿一个劲拽他胳膊:“别这么说话。”
耗子是家里的独子,家境在村里算是不错,从小他父亲就对他期望很高。阿绿路过耗子家门前,总能看到养猪发家的耗子爹挥着皮带满院咆哮,耗子只穿了一条短裤,猴一样被抽得满地飞奔。他父亲至今对他不肯考大学的事耿耿于怀,总觉得一腔心血付诸东流。
耗子撇着嘴懒得理会:“目光短浅!”
难得说上一次话,从头至尾都是争吵。耗子脸色铁青,重重“哼”一声,干脆把手机扔给阿绿。
小笨蛋战战兢兢地接过电话:“叔叔好,我是阿绿……”
那边的呵斥就停了,耗子爹跟耗子一样,一旦不骂人就说不了话:“哦,阿绿啊……怎么样?还、还好吧?”
“嗯,好得很。耗子很好,成他们公司的骨干了,照片都上了报纸。”
耗子爹不说话,然后是跟耗子一模一样的语气:“哼——”
阿绿回头对着耗子笑,耗子冷着脸,抬手捏上他的脸:“告诉他,过年的时候我会回家。”
瑜姐近来心情不好。据说韩店长家年底的业绩不错,和上元恐怕又是并驾齐驱。小白身边的助理业务不熟弄错了材料,顾客非常不满,任凭瑜姐好说歹说还是不依不饶,当场就发了一通火,交易中心人来客往,不小心又被围观一回。闲来无聊和相熟的同行喝下午茶,聊着聊着聊到年终奖金,心口被剜出好大一个洞,疼得欲哭无泪。
然后,店里来了个大客户,凹凸有致的风韵少妇,开顶级的跑车挎顶级的包,硕大的钻戒亮得瞎眼。领着助理带着律师,浩浩荡荡一群人,明星出街一般,纡尊降贵跑到这个普通居民区的普通小店里,张口就要千万级的豪宅。瑜姐引以为傲的精装修VIP招待室瞬间黯然失色。
她摘下墨镜热络招呼:“哎呀,亲爱的,我们好久没见了,我好想你。”
瑜姐弯腰给她递茶,笑得比哭还难看:“是啊,楼蔓,啊不,陈太太,好久不见。”
“呵呵,我早就不是陈太太了,还是叫我楼小姐吧,阿瑜。”她嗓音娇柔,笑靥如花,在穿着黑色套装的瑜姐面前,十足还是二八少女模样,“阿瑜,听说你还没结婚?啊……哈哈哈哈……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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