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墙》第18章


“所以你才常来这里?”徐肃手里三根绕著麦芽糖的木棒子顿了顿,又飞快地搅动起来。
“恩,我想看看她常说的地方,只属於江南的小桥流水人家,还有夕阳西照时映著河边的杨柳树,或者是清晨天微亮撒在水面上的一层薄雾。”
“都看到了吗?”
“看到了。”程俊点点头,“所以想带你来一起看看这里。”
三根搅动的木棒子又是一顿,这一次徐肃抽出一根,放到嘴里,麦芽糖化在口腔中,一股香甜的味道冲入鼻息。
“好甜。”他含著木棒子说话,甜得牙都疼了。
程俊微微转头看他,忽然一把搂住他的腰,凑到他耳边,“肃肃,我带你吃好吃的去!”
程俊就跟喂猪似地喂徐肃,又是鱼又是肉又是鸡又是鸭,还有螺丝和啤酒,满满一桌子菜,丰盛地到了浪费的地步。
“叫太多了。”看著一桌菜,和坐在简陋的木桌子对面的人,徐肃叹了口气。
程俊一手撑在桌面,一手拿著根筷子敲著碗沿,斜著身伴著河对岸唱曲的一对老夫妻打著节奏。
天黑了,河两岸的大红灯笼都高高挂起,乍一看下,河上是灯河面又是灯,红彤彤的一大片连著一大片,将天都要染红了。
初秋的天还没冷透,风轻轻一扫,拂过人脸,像恋人轻柔的抚摸,带著股缠绵的亲昵,特别又是在这样红著一片的古镇里。
啤酒两瓶下肚,程俊跟个没事人一样,只有酒量不堪的徐肃,红了两腮迷了双眼,一张平淡的脸也难得焕发起妩媚的神采来。
“你都在‘月色’里这麽多年了,怎麽酒量就这麽差呢?”程俊眼里含笑,歪歪地一撇嘴,伸出手捏著徐肃的下巴耍起了流氓,“来,给爷笑一个。”
“不要。”徐肃一甩头,也随著敲起了手里的筷子,和著对岸不曾停歇的二胡声,叮叮叮地没完没了。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这是什麽?”
“白居易的诗,叫《忆江南》。”
“没听过。”程俊理直气壮。
“你在国外读的书,当然没听过。”
“你们读书就学这种文绉绉的东西?”
“不记得了,这是我妈教我的。”徐肃抬起眼,双眸如星点点亮,程俊几乎能在里头找到自己的身影,“我妈是个典型的江南女子,贤惠文静,从小就对我说‘你是哥哥,要照顾妹妹’,後来她去世前又重复说‘你是哥哥,妹妹就交给你了,要照顾妹妹’。父母双亡,对於才念大学的我来说,就是一场灾难。我的生活没有了,只剩下生存,还有一个需要我照顾的妹妹。”
“肃肃……”程俊伸出手,抓住了徐肃搁在台面上的手腕。
“那时候我就跟自己说,我不能让姚姚受苦,因为妈说过,男孩子要贱养,女孩子要贵养。姚姚只有我这一个亲哥哥,为了她,我什麽苦都能挨,什麽委屈都能受。”
“你是个好哥哥,已经很不容易了。”
“是,眼看就快熬出头了,我是真的很高兴。”徐肃扯开嘴角干笑两声,眼神望著河面上悠悠漂来的几盏河灯,“等姚姚毕业後,我就自由了。”
程俊的双眼跟著徐肃飘到了河面上,他孩子气地摇了摇手掌下还捏著的那只细细的手腕,“要不要买只河灯放?许个愿。”
“不要。”徐肃摇头,“你看桥对面有个阿公在捞河灯,这里放那里捞,不是浪费钱吗?”
“这是为了环保,那些放河灯的人也不是看不到这边有人捞,就是图个吉利而已,因为人活著就要有希望。”
“那你的希望呢?你怎麽不去放一盏河灯求它保佑你和小芙在一起?”
“你怎麽知道我没求过?”程俊说这话的时候正直直看著徐肃,一双棕色的深眸里有太多涌动的情绪,一闪一闪的,看得徐肃心跳加速。
“那我祝你美梦成真!”徐肃的话语急促而匆忙。
“谢谢。”程俊意味深长地笑著,一双眼却再没从徐肃身上移开半寸。
第七章 
凌晨的古镇安静地有些可怕,灯灭了人散了,只剩下婆娑的树影随著沙沙的风声在月光中一阵阵摇曳。
石拱桥上站著两个人,依偎在一起的身影显得那样亲密,见不著一点缝隙,透不出一点儿的光。
“看完了?早点回去吧。”矮一点的那个终於开口催促。
“再让我抱一会儿。”高的那个一副不愿松手的口气,还故意收紧双臂的力度。
“你到底要看什麽?”
“日出。”
“啊?”
“骗你的。”程俊呵呵一笑,“这里哪来的日出看。”
“你是不是有话想说?”徐肃从程俊的怀里挣脱出来,转了个面正脸对著他。
“恩!”程俊点头,像是做了个重大决定似的,呼出一口气,才说:“关於你要回‘月色’上班的问题,我想好了。”
“你说。”徐肃只是冷冷看著他。
“我记得你妹妹也只剩一年的学费要付了吧?”
“是。”
“那就是说还有一年不到你就会辞职?”
“是半年,存够钱我就不做了。”
“好,那我等你半年。这半年你回‘月色’上班,我不会阻止你,但你还得住我家。”
“我们的买卖关系已经结束了。”
“我知道,但是你如果还要出去找房子租,起不是要花钱?不如继续住我这,你用做家务来抵房租,当然,我们还得睡一张床,因为没房间了。”
“我可以睡画室,加张床就行。”
“画室太小,加了床就摊不开东西。大不了我保证在这半年里不碰你,如果真忍不住了,大不了我付你钱嘛,跟以前一样。”程俊笑眯眯的,让人猜不透他的想法。
“你让我考虑一下。”徐肃低下头。
“不用考虑了,就这麽办吧,省地你搬来搬去麻烦。”
“那半年後……”
“半年後的事半年後再说,想那麽多干吗?”程俊见徐肃不响,又继续说:“你也知道我在事务所没什麽朋友,平时也不会照顾自己,自从你来了後我生活变规律了很多,家里也干净不少,我是真心希望你可以继续留下来。何况这几个月我们都熟悉了彼此的生活习惯,就算是同住也没什麽不好,一来你可以省钱,二来又有人帮我料理生活和房子,各得其所。”
徐肃听听也的确心动,每个月可以省下的房租费并不算少,的确是门合算的“交易”,更何况想到程俊平日的邋遢作风,他也不忍心放他一个人继续过之前那种糜烂无章的生活。
“那就按你说的。”徐肃两下权衡有了答案,再一抬头,看到程俊开心地咧著嘴角的样子,心里一暖,居然主动伸出手臂勾住了他的胳膊,“现在可以回去睡觉了吗?”
“当然!”
既然做了决定,徐肃就没有再犹豫,两天的假一过他便回到‘月色’报道,夜里依旧做他的男妓。只有在白天的事务所里,他和程俊依旧是副情侣档的模样,程俊时不时的关心和体贴让他越来越迷惑。
他还记得第一个晚归的夜晚,进了黑漆漆的房间,拖下鞋踮著脚走进卧室,看见床上睡得正熟的程俊,他的心里竟泛起一丝失落。
转身冲进浴室,徐肃站在淋喷头下仰著头,想将一身刺鼻的香水味洗尽。因为知道程俊有洁癖,所以他更加不想留下一丁点与人欢爱後的痕迹给他知道。
里里外外洗了三遍,足足在浴室里呆了近一个小时,他才满意地走了出来,用毛巾胡乱擦拭了几下还没干的头发,疲惫地倒在了那张超大的双人床上。
床够大,所以他只要尽量靠边点就不会碰到已经熟睡的程俊,正这麽想著,忽然身下的床铺一颠,原本睡在左边的人忽然一个翻身朝他挤过来,胳膊压在他身上,大腿挂在了他的腰上。
徐肃一动不动地等了一分锺,见程俊并没有醒,这才慢慢伸出手想撩开他的胳膊。
“别动。”身边的人低哑的声音从耳根子後传来。
“我吵醒你了?”
“没有。”程俊张口咬了下他的後颈项,而後又亲了一口:“等你呢。”
“你……”
“今天有客?”程俊忽然发问。
“恩。”他点点头。
“哪个瞎了眼的男人会买你?又老又丑床上功夫也不好。”程俊带著讽刺的轻笑里竟透著苦涩。
“他说我挺好的。”他轻轻回答,不重不响的声音,夜里听来格外温柔如水,却也冰冷如水。
“那是他没见过更好的。”程俊索性搂紧他,然後闭上眼说:“累了吗?睡吧。”
“恩。”
徐肃合上了眼,因此也自动忽略了已经湿润的眼角。
重新回“月色”後的第十个夜晚,徐肃在“月色”的门口见到了程俊。
那人一身黑色皮衣,下面穿著条破破的牛仔裤,却配著一双价格不菲的限量版运动鞋。他在抽烟,所以低垂著头,任刘海遮去他一双好看的棕色对眸,只留下闪耀的目光从黑暗中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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