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哈尔滨》第161章


接着就听见另一个男人说话了,这大概是那个被称做齐署长的人,他用的完全是发号施令的口吻。大墙里面的三个姑娘都听清了下面几个要点:他们追捕的是一个撒反满抗日传单的人;现在马上要进卢家院里来搜查;后面胡同口和大墙下还留人守着;务必要把反满抗日分子捕捉到……
他们开始行动了!一群皮鞋脚发着咚咚的响声向远处跑去,狗又叫起来。
大墙里面的三个姑娘也立即离开墙根,柳絮影一指草丛里躺着的人悄声说:“他们要进院搜查的人大概就是这个人。”
“一定是。”卢淑娟点点头说,“来,看看他是不是还活着……”
还没等三个姑娘往前走,那个躺着的人的胳膊忽然举起来,腿也动弹了……三个姑娘一齐扑过去,俯下身,看着那人的脸。月光太暗;看不清,卢淑娟忙用一只手捂住手电筒的玻璃片,然后打亮,手电筒的光透过她那白嫩的手指缝,发出一点暗红的光亮,照到躺着的人的脸上。这回可看清了,这是一张长得讨人喜欢的娃娃面孔,鼓鼻子鼓眼的圆脸盘上没有一丝皱纹,鼻子下边长着一点小绒毛,看上去大概只有十七八岁,是个小青年!
小青年睁开眼睛了,他用两只黑琉璃般的圆眼睛,惊讶地望着俯身在他眼前的三个姑娘的脸,好像在问:“怎么回事2 你们是谁?”但是没等他问,卢淑娟先开口了,她急促而轻声地问道:“你是从墙上跳进来的吗?外面追捕的是不是你?”
黑眼睛眨了眨,没有回答。
柳絮影也忙悄声问道:“你是不是撒反满抗日传单的人?”
黑眼睛大睁着,仍然没有回答。
三个姑娘着急了,几乎都同时凑到他耳边说:“快说呀,他们现在正要进院搜查,你要是,我们好把你藏起来。”
黑眼睛审视着三个姑娘的脸,忽然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过来。柳絮影一伸手接住,凑到被捂着的手电筒前边去看,卢淑娟忙把手指缝稍稍放宽一点,一线白光照到那纸上,柳絮影看清了,卢淑娟也看见那标题了,两人同时兴奋地一点头,卢淑娟忙对那黑眼睛说:“你能站起来跟我们走吗?”
黑眼睛又眨了眨,然后一咬牙,一挺身子坐起来,又用手撑着草地,挣扎着往起站。他站得很吃力,冬梅忙伸手搀住他,柳絮影也搀住他另一只胳膊。他站起来了,往左右看看,摇着头轻声说:“不用搀,我自己能走。”
卢淑娟忙说:“搀着你走吧,走快点,走轻些,到我房间去。”说完她在前边走,柳絮影和冬梅仍然搀扶着他。几个人悄悄地,尽可能快步地向后楼门走去。
正文 70
更新时间:2008…11…16 17:02:32 本章字数:5703
肖光义摔得不重,昏迷醒来以后,只是觉得左腿十分疼,走路不敢落地,但他咬紧牙关坚持着。他本不想让两位素不相识的女人来搀扶,可又实在身不由己,只好任她们扶着走了。天黑,他看不清几位女人的面孔,就是方才借着微暗的手电筒的漏光,也没大看清楚,只觉得这几个女人很年轻,好像都是大姑娘,说话声音虽然低而且急,但都很斯文,很诚恳。所以他一下就信任她们了,把传单掏给她们看。实际在那种情况下,也只有此一招了。
肖光义被搀到一座楼门旁,只见走在前边拿手电筒的姑娘回身对他身旁一个姑娘轻声说:“冬梅,进去看看,有人没有?”
被唤作冬梅的姑娘像只小猫一样钻进楼门里去了。不大一会儿又从门里钻出来说:“没有,快进!”说完,她又过来搀着肖光义。肖光义感到这回她靠得更近,用的力量也大,像是准备做最后冲刺一样。1 6 K小说网。电脑站www.1 6 k.Cn
他们进了楼门,楼门里静悄悄的。走廊里灯光不太亮,但是一切东西却又照得清清楚楚,是经过采光设计的。这时走在前边的姑娘加快了脚步,搀着肖光义的两个姑娘也增加了力气。肖光义当然明白这是到了紧要关头,便也忍着剧烈的疼痛,用尽全身的力量,流着满头热汗挣扎着走,接着又拼力往楼梯上爬。在这种情况下他当然难以观察周围的环境了。但是他却立即感觉到脚下踩的软软的东西是地毯。他对地毯的感觉是特别敏锐的。为什么呢?是因为他经常踩地毯吗2 不,恰恰相反,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二次踩这玩意儿。第一次是他念高小的时候,跟着一位经商的远方叔叔上马送尔旅馆,当他头一脚踩上那花花绿绿的玩意儿的时候,他几乎都不敢再接着踩下去,这简直像把他家的棉被铺在地下让人拿皮鞋脚踩一样,他很心痛。后来他把这感觉告诉他叔叔了,他叔叔听见后哈哈大笑着告诉他:把十床绣花锦缎被加起来也没有那一块花花绿绿的地毯值钱……一句话,就在他那少年的头脑里打下了一个不可磨灭的印记:铺地毯就像铺金子一样,是把大把的钱撒在地下!也就从这时起,那种踩在脚下软绵绵的感觉就永远进入他的记忆了,有时还不断重复出现,譬如踩在春天柔软的草地上,踩在他外祖父房后那厚厚的青苔上,都有踩地毯的感觉,但是真的第二次踩上,却是在今天这非常时刻,这就使他特别惊讶:地下能铺地毯,而且是在屋外的走廊里,楼梯碰上——虽然这地毯不像马送尔旅馆的那么软和,但是也绝非一般人家了……对,他家那高高的院墙,那幽静的后花园……所有这一切,都说明这是一家高门贵族了。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往四周看了看,呀!墙上也和马迭尔差不多,有枝形的壁灯,有用镜框镶着的名画,墙角下还摆着高大的瓶子……就在他歪过脑袋往墙上看的时候,无意中瞥见了右边那位搀着他走的姑娘,他忽然一愣神,哎呀!那张美丽的鸭蛋形面孔怎么那样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是哪里呢?她是什么人呢?她不是叫冬梅那一位,那位在左边,力量比她大,她……他很想再看她一眼,以唤起他的记忆,但是前边那个姑娘已经推开一扇门,他被迅速地搀进门里。当门被轻轻推上以后,眼前是一片漆黑,比楼外还黑……在黑暗中只听一位姑娘说:“不要开灯,把他扶到沙发上去。”
肖光义又被搀着往前走了。他又感觉到脚下踩的还是地毯,而且是比走廊里软得多的地毯,好像比第一次在马送尔踩的那块还软……
他被搀着坐在沙发上。这么软的沙发他也是第一次坐,就像把自己放在棉花团上一样软,整个屁股都陷进去了。
这时他又听见一位姑娘问他:“你疼得很厉害吧?”声音仍然很低,但是比在外边慢多了,柔和多了,就像窗外吹来的夜风一样轻柔。
肖光义忙用同样的音调回答说:“不要紧。”
“冬梅。”又一个姑娘说,‘你去找片’加当‘来,给他吃下去。“
叫冬梅的那个姑娘应声走出去了。
这时从窗外传来隐隐约约的人声。两位姑娘忙对肖光义说了一句:“你不要怕,安心坐着,这屋一般人进不来。”说完就离开了他。他看见她们站在窗前。窗户敞开着,微弱的月光从窗外洒进来,照出她俩那纤巧身材的轮廓。她俩都探着身子往外看,好像也在努力谛听着什么……这时肖光义的眼睛已经逐渐适应屋里的暗度,当那个叫冬梅的姑娘走回来的时候,他已经能模糊地看见她在屋里走动,拿杯倒水,又走过来,把茶杯放到他面前的矮几上。他客气地挣扎着要起来,姑娘一把按住他,悄声说:“你不要动,我是个”I 环,你是位客人,应该给你倒茶。不,这碗可不是茶,是碗白开水,用来吃药的。“说到这里,她把一只手伸到肖光义面前说,”这是片‘加当’,是德国拜耳大药房出的止痛片,可灵验了,你吃上立时就能止住疼。“
肖光义忙顺从地从姑娘手心里拿起那片叫“加当”的药,放在嘴里,还没等他去端水碗,水碗已经递过来了,他忙接过来,喝了一口,不凉不热正可口,便一仰脖,把一杯水都喝下去了。姑娘又问:“还要不?”
“不要了。”
“好。你先坐着。过一会儿我给你泡好茶。”说完就离开他,也到窗前去了。
她是丫环?那么那两位就可能是小姐了?丫环、小姐,这种名词自己在小说里读过,这样人物在电影戏剧里看过,可是接触真人却是第一次……想到这里,在他眼前又出现了方才看见的那张美丽的熟悉的面孔,她是谁呢?她是小姐吗?……他一边想着一边活动活动腿,腿疼轻多了,真像那姑娘说的,这药真灵验!疼痛一减轻,他也感到一阵轻松,不由得深深地吁了一口气,就在这一呼一吸当中,他忽然觉得有一股非兰非麝的幽香从鼻孔中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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