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呸!》第79章


似是到了一处卧房,我听到清细的交谈声,被人扶着躺下后,又有小丫头在低声说话。有人掖好了我的被角,关门声响起来,周遭倏地安静了下去。
然顷刻,我便听到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他在房中坐了许久,我即便紧闭着双眼,那朦朦胧胧的光线还是穿透了单薄的眼皮,在眼前微微弱弱地亮着。亦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烛火倏地灭了,眼前一片漆黑。我听到一丝动静,便悄悄睁开了眼。
清冷的月光透过窗纸打进来,那一身青袍已到了门口,清癯的背影显得有些单薄,又极其孤单。
——他是走出去的。
门被轻轻关上,投在地上的光像是死了一般,动也不动。
屋外的风声渐大,我看着那一堵门发了很久的呆。等我再回过神来,夜却还是长得很。
不会再见,不会再见……
等我回过神,屋门外突然响起咚咚咚的敲门声。我一愣,便听得孙正林的声音传来:“连永你别装醉了,赶紧给我出来!”
我连忙下了床榻,急匆匆地去开了门。孙正林浑身酒气地站在门外,他看我一眼道:“成徽走了……”
“走、走……?”心跳倏地停了一停,我深吸口气,思绪还未来得及梳理,便被孙正林的大嗓门给打断了。
“你想哪儿去了?!”他吼了我一声,“是出了府!他要是想出城的话,现在应当还没有到城门口。我决定把他给追回来,老子还有很多事没来得及和他说呢。”
他一把拽过我出了屋门,我这才发觉管家就站在不远处。
他斜睨那管家一眼:“真不晓得他们府里的人怎么当差的,连个人走了都不知道。”他又吼道:“给老子牵两匹马来!”
那管家应了声,匆匆就往西边跑。不多时便让家丁牵了两匹马过来,孙正林一把扯过缰绳,塞进我手里:“左右你这会儿也没处去,跟着我走得了。”
他说话间就上了马,我几乎没来得及思考,便也上马随他出了府门。
走了一段我才想起来问道:“你怎会知道……”
他蓦地打断我,狠狠夹了马肚子:“等追上他我再与你慢慢解释。”
但成徽怎可能走得那么快……即便他是装出来的腿疾,即便是骑马,也毕竟才走了这么些时候而已……
然我们跑了两个城门,均一无所获。从西跑到东,人马均筋疲力尽。天空越来越亮,月亮逐渐淡去,天边泛着诡异的白。我心跳越发快,快得人都要飘起来。我下了马,看一眼孙正林,喘了口气说:“我想走一阵,或是歇一歇。”
他跳下马来,走在我身侧,又看看我道:“哎,白忙活一场。早知道便不假醉等着看他站起来了,这下倒好,连句告别的话都没来得及说。”他从怀里摸出一个信封来:“他留给我的,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了。但他既然说了不会再见,应当……就很难再见了罢?”
我瞥了一眼那枚信封,也未接过来,低了头继续往前走。其实不见得,他那时不也说了不会再见我,昨日却还是见了。
孙正林将信封重新塞回怀里,说道:“诶连永,你说会不会是咱俩把他逼走的?”
我倏地停下来,抬眼看看他,笑着摇了摇头:“左右都是自己的选择,对他来说,没所谓的。”
孙正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牵着缰绳闷头往前走。
此刻朝阳正好,天地灿然,西京城新的一天亦缓缓拉开面纱,无数事接踵而至,纷扰匆促,其实一刻也不会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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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时日越发漫长,每一天都过得乏善可陈,却很是煎熬。我生在西京,长在西京,此时却只能窝在一间小小的客栈内,每日听过往的客商说些七七八八的时事或旧闻。
我专心致志等待赵偱归来,从孙正林那儿借来的书,都已经被翻烂。天气逐渐暖和,连翘来过两次信,说扬州春意盎然,很是怡人,问我要不要回去同住。
我自然没有这个心思。西京的春天我更熟悉,也更能与之亲近。再好的地方也终究抵不过故里的那一份熟稔和游刃有余。这里有熟悉的乡音,有熟悉的街道和景物,吃食的口味总是那般恰到好处。我偶尔也会想,若是没有出这些事,我终生都将耗在这座城里。
那日我提着一盒素糕饼,穿过长长的石板路,从朱角巷往秋水寺走。
天气正暖和,呼吸间就能捕捉到西京春日的熟稔味道。柳花熟,四处都飘着雪般的絮,许多都不落下来,只浮在空中,像是有了灵气。
这是我回西京后第三次去探望老夫人,每次她也不说什么,亦不留我吃一顿斋饭,我只在那儿坐上一会儿便起身告辞。
这日我也一样,在秋水寺与老夫人稍稍聊了几句,喝了一盏茶,便起身要走。她突然喊住我,然脸上却有些许失神。
我正疑惑她有何事,她却又摇摇头,兀自叹道:“算了,你回去罢。”
我一路走回来,正午的太阳很好,甚至让人觉得有些燥热。明晃晃的阳光有些刺眼,我下意识地转了转手指上的细戒,从德胜湖的桥上走过时,突然想起,此时江南的红药应当开了。
我前脚刚进客栈房间,便有人在外用力敲
着门。我原以为是孙正林或是客栈伙计,然一拉开门,却见冷蓉脸色惨白地站在门口,一脸的失魂落魄。
她这模样让我吓了一跳。我愣了愣,她却慌张道:“赵偱都快要回来了你还能在这儿坐得住?!”兴许是一口气跑来,说话还有些气喘,语气却急得很。
楼板上住客走动的声音和楼底下的嘈杂声嗡嗡嗡地往耳朵里灌,我脑子一团糟,抓住她的肩膀大声问话,想要盖过周遭乱哄哄的各种声音。
她一把拽过我,手心里全是冷汗:“不要问我,我——”她紧紧皱眉,手还在抖,然又倏地松开,欲言又止。
“慌什么?!”我的声音不知不觉便高了上去。我从未见过气定神闲的冷蓉这般模样,到底——怎么了?
她蹲下来,突然哭了,话语断断续续:“我听闻消息便想要找你,打听到你住在这间客栈,我知道你在西京等赵偱回来。我也在等……我一直在等,今天早上我听说北征的军队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便兴冲冲地去了一趟枢府,可是他们却说,赵偱已走了好些日子……上头压着没有报……说是等北征军回了京,再……”
我抓着门框的手越握越紧,指尖都麻了。
我一字一顿道:“你方才说什么……”
她哭着道:“他要回来了,他的棺柩就要回京了……”
我耳中的嗡嗡声不停,像是有千万只蜂在耳边乱舞,心却越来越凉,越来越沉,便如吸饱了水的浓云,压得人喘不过气,却又迟迟不下雨。
我扶着门框站了会儿,毫无知觉地走到了楼梯口,脚下一空,便倏地滚了下去,一阵天旋地转后,周遭仿佛都安静了。我蜷在楼梯拐角处,身上的痛感渐渐明晰起来,原本没有出口的压抑像是突然寻到了裂缝,眼泪倾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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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句话也没有说,这人世于我而言,突然只剩下满目的空白。我安安静静站在它面前,却看不出任何内容。
但我依旧会一丝不苟地换药,认认真真包扎摔伤的地方。伤口便是这样,碰到了会疼,疼过了便不在意。没有摔断筋骨,不过是些许擦伤,更是没所谓。我无知无觉地穿过漫长的街道,从客栈回赵府。
门锁上都已有了锈迹,我用石砖砸开了它。我一直忙着清扫书:。。)整 理,一刻也不想歇,也不觉得累。
陡然间,赵将军为国捐躯的事,传得沸沸扬扬。北征大军回京的前一日,我独自去了一家布店,扯了许多白布,一个人布置了灵堂。
那天据说城门口无比拥挤,却都安安静静,无人喧哗。北征军已送走了太多生命,前去迎接将士归来的人群里,又有多少,是再也见不到自己要等的那个人。
我打开大门,迎他回家,正午的太阳就在头顶。我穿了一身缁衣,空荡荡的宽袖里有风灌进来。炽热的阳光打在黑衣料子上,越来越暖和,越来越暖和,我却打了个寒颤。
我将前厅全部空出来,摆上了灵位。府里的植株都蓊郁,墙上地锦抽了绿芽,风一吹过,阳光便在嫩叶上自在跳动。
白布竟比这正午阳光还要刺目。
我站在前厅,低头看石砖低上的影子。它们总是不停移动,好像拥有自己的生命。
门外响起脚步声。我没有抬头,过了一会儿视线中方出现一双黑靴。
“连永,他们快到了。”
我抬起头看他一眼,也没有说话,慢慢走入了前厅。
孙正林跟在我身后进来,却又走来走去,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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