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容遗失了爱情》第四十三章 高墙下的黑

    老爸来探视我。几个月下来，他的脸都变尖了，头发蓬松而凌乱。他甚至不敢与我对视，头一直低着。说不了几句话，他就要哽咽着说一遍：“容儿，爸有罪。爸心中有愧，爸对不住你，对不住你死去的妈妈。”
    我的眼泪掉下去。我哭泣，哭泣让我心里好受很多。
    我说：“爸，会过去的。一切都会过去的，我还年轻，一切都来得及。”
    老爸哭出声来，喃喃地：“是，是……我的容儿还年轻……可是，你还这么年轻，怎么就要遭遇这么多？……”
    我咬紧嘴唇，这样哭下去会没完没了。
    我说：“爸，你有没有好好吃饭？你一定要好好吃饭，不然我出去后要把你养胖会很辛苦的。”
    老爸一边抹眼泪一边回答：“我每餐都有按时吃饭……吃饱了饭，我就到处转转……象往常你在家里上班后一样，我会到处去转转，散散步……”
    散散步？老爸撒谎。他现在哪来的心情散步？到处转转不过就是想找些线索来证明我是清白的罢了。
    探试的时候很快过了。老爸还没来得及讲几句话就被通知到时间了，他睁着混浊的眼睛，恋恋不舍地看我一眼，说：“你看我，我一直记得要捎点东西给你的，一直又记不住……爸爸老了，记xìng不好……你在里面一定吃不饱、睡不好……我这就回去给你买点东西明天给送过来……”
    我想提醒他，家属一个月只有一次探监机会，还没开口，监狱长已经过来赶他。
    ……在高墙下的床上，我躺在黑而冰冷的床上，老爸带泪、憔悴不堪的脸庞一直定格在脑海里。心里有某种东西在触动我。
    这一夜我想起很多事。小时候妈妈教我弹古筝，一下一下，勾托抹托、吟弦抚弦、颤音、花式，弹不好就要一下一下打手板。打得严重的时候，我哭，妈妈会更严厉地鞭打。等我睡觉后，她会抚摸着我受伤的手掉眼泪，只有一次被我偷偷看到了。
    长大后，妈妈不在了，后母和谈笑出现，从此我绝少有笑声。
    想来，有段时间我是特别讨厌后母和谈笑的。记得她们刚来的那一年，有一回吃中饭的时候，谈笑和我同时夹向一个大鸡腿，互不相让。谈笑撒泼揪住我的头发，我反手cāo起那一整盘鸡肉倒扣在她的头上……后妈将我毒打了一顿。
    因为后母和谈笑，我曾经也对老爸十分冷漠，认为他就是挂了老爸的牌子却没有对我尽到做老爸的义务。
    仔细想一想，这个世界上无不是的父母。
    于谈笑来讲，后母处处维护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毕竟有血缘关系。扯出那一年和谈笑打架的事情来讲，如果是我妈妈在世大慨也会打我。但是我妈妈再怎样打我，我也不会记恨她，就因为血缘这层关系。换成后母打我一顿，却在我幼小的心灵里留下了难以抹灭的伤痕。
    天下的母亲爱自己的孩子都是一样的。我的母亲是这样，别人的母亲也是这样。想到这一点，我倒是可以做到不恨后母。如果，她是为了维护谈笑而嫁祸于我的话。
    ……想想律师袁说的话，如果真是谈笑误杀了白盈，如果谈笑执迷不悟怕后母杠不住而起杀人灭口之意……我心中一阵惊悸。这后果不堪设想，太可怕了。
    我要求立即见到律师袁。如果他能找到一些证据证明确实是谈笑做的，如果真的要扯到两条人命，我愿意放弃。不是我有多么伟大，而是……我说不出因为什么？我只是觉得拿两条命来换得我的zì yóu会很可怕。让我感到人xìng的可怕。
    原本，我xìng格里就有yīn暗的一面，我不愿意经历过这一次后yīn暗面更宽、更广。
    我也不想死。如果真是谈笑做的，总该有别的办法吧？比如拿证据去威胁谈笑让她承认是做伪证。这样她顶多坐几年的牢，进来洗洗脑，只要她以后不做违法的事情，我们可以不告她。人都会犯错误，她一定是失手杀了白盈……我不相信她会变态到故意杀人。我、范冰洋、律师袁全体拿着证据去威胁她，她不至于将我们全部杀掉吧？她不可能有那么大的本事，再说我总是相信她本质并不会坏到哪里去。
    律师袁安静地等我把想法说完，眨了下眼睛说：“谈从容，算我看人不准！枉我做了这么多年的律师行业。说你幼稚吧你年龄不相称；说你天真吧你对不起经历；说你善良吧你对不起正义，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你！……”
    范冰洋沉默一会，说：“我觉得你不能冒然行事，不要同人xìng这种无形的东西打赌。按我的想法，谈笑这人本质并没有你想的那样乐观。如果这真的要扯进两条人命就说明她根本不值得你这样为她设想，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搜集所有的证据，争取二审的时候让你无罪释放，将真凶绳之以法。其他的事情只能静观其变，有些事情，法律就是法律，是我们无能为力的东西。我还是之前那句话，任何人都该为自己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没有谁能特殊。”
    律师袁冷冷地说：“今天本来还准备说一个让你振奋的消息，看你今天这种状态还是不说为好。你自己再好好地思考一下，别以为你那种想法多么伟大或者是怎样，我很反感这种幼稚的想法。你这样做对任何人都没好处，也不是挽救谁，更不可能成为多高尚的行为。说句实话，你是我见过最愚蠢的女人。”
    我变得混乱，想对别人给予的嘲讽笑笑，终究没笑成。
    范冰洋给我一个鼓励的眼神，坚定地说：“从容，相信我！我是理解你的，也能明白你的心理。但是你要知道这个社会的游戏规则，一个容易犯规的人你是没办法去掌握她的。我们不能cāo纵一盘没有把握的棋子，唯一可行的办法只有借助法律的力量。再说，现在是不是谈笑做的还不知道，你现在不要想得太多了，只要想着怎么从这里脱身就是。解决了自己的事情才能解决别人的事情，你自己都困在这里，有什么能力可以解决别人的事情呢？你不觉得自己的想法太好笑了吗？……你可能在这里呆太久了，束缚得太久难免思想有些混乱。也正是因为这样，我们才迫切地需要解救你出来……明天开庭，你只需要将你所知道的事实说出来就可以了，不要有思想负担，不要担心这样、那样……只要记住，你问心无愧！别人的事情等你有能力管的时候再说，OK？”
    我胡乱地点头。
    想想范冰洋的话并没有错。我问心无愧！我现在是被束缚的，其他的问题等出去再作计算。
    望望高墙外的天，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
    明天，是一切浮出水面的时候了吧？
    我有种直觉，律师袁所说的那个让我振奋的消息肯定代表着明天的开庭将会有很大的转机。
    我怀着复杂的心情在床上睡去，高墙下的夜晚，夜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白盈又来了，我知道自己是在梦里。我告诉自己白盈已经死了，这是在梦中。白盈笑着来握我的手，手并不冰凉，还有余温。
    我任由她握着。
    我问她：“你是自杀的吗？”
    她始终笑着，象听不懂我说的话。
    我重复一遍，继续问她：“你是自杀的吗？”
    她不笑了，开始脱衣服，一件一件。我努力睁着眼睛，眼前是一片惨白的肌肤，泛着绿光。
    眼睛被刺得尖痛，我痛苦地闭上眼睛。
    白盈忽然上来用双手扒开我的眼皮……我紧张得醒过来，吓出一身冷汗。
    眼开眼睛，什么都看不见，周围还是一片漆黑。
    天还没有亮。
    隐约中，我意识到每次一想到白盈**的身体我就会觉得反胃，而且总是仿佛看到她的身体泛着绿光。这代表什么？
    想想，百思不得其解。
    睁大眼睛在黑暗里等待黎明的来临，白盈泛着绿光的惨白身体不停地出现，我又开始呕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