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容遗失了爱情》四十五章 循环人生

    在我新租的单身公寓里,邬吴尘单膝下跪向我求婚,双手棒着小钻戒和红sè的玫瑰花,还有一串新房的钥匙扣在玫瑰上。
    他说:“我想得很清楚,除了给你一个家,我没有更多的东西可以给你了。”
    我想起姚望,想起曾经拥有的那套房子。我这样清楚地知道我不缺少一所房子,但是缺少一个家。可是,我还没有准备好。我想起后母,我没有信心可以成为一个六岁女孩子的后母。
    邬吴尘说:“你若不答应,我就一直跪着。”
    我伸出手想扶起他,张开嘴,准备说点什么。站在邬吴尘身边的心平立即说:“爸爸,你起来!阿姨想要的是自己的孩子不会是我。即使阿姨同意我也不愿意,以后阿姨生个孩子你们就不会对我好了。”
    我惊愕地看着心平,有点不太相信一个六岁的孩子心思这样细密。现在的孩子真早熟。
    邬吴尘略为尴尬看我一眼,然后摸着心平的头发说:“这个问题以后再说好不好?”
    心平委屈地低着头,咬字很清晰:“我的妈妈又没死,为什么你要让阿姨做我的妈妈?我自己有妈妈!我不想换妈妈,有两个妈妈让我觉得混乱!”
    邬吴尘耐心地说:“心平乖,不要觉得混乱。以后就让阿姨做你唯一的妈妈好不好?”
    心平嚷:“不好!”气呼呼地冲到冼手间去。
    邬吴尘大慨没料到女儿会有这种反应,跪在地上起来也不是,不起来也不是。我觉得这个场面有些好笑,却故意装着冷漠的样子。
    邬吴尘说:“呃?答应我好不好……孩子还小,以后她会理解我们的。”
    我说:“六岁确实还小,但是她已经有自己的思想和喜好,她懂得选择和取舍。我们何不等她能理解的时候再来谈这个问题?”
    邬吴尘说:“可是……”
    心平从里间呼地跑出来,眼圈红红的:“别可是了!要她做我的新妈,除非我死了!”
    邬吴尘大声地说:“你这个孩子!……”
    心平尖着嗓门叫:“我不要杀人犯做我的新妈妈!!……”
    我着实又吓一跳。我在狱中的那段时间,邬吴尘每次去探监都是偷偷地去的,那个时候心平应该在学校上课。
    邬吴尘显然也是大吃一惊。他忽地站起来,“啪”地给心平一巴掌,吼:“你个兔崽子从哪里道听途说的?!”
    心平被打怔在那里,过了几秒钟后“哇”一声大哭起来,边哭边冲向大门。
    我被这一系列的事情弄呆了,直到心平打开防盗门冲出去才想起赶紧让邬吴尘追出去。邬吴尘将手里的东西全部摔在地上,用力地叹了一口气,奔出去了……
    我被这俩父女一折腾突然感觉到疲惫,身心都很疲惫。冲了一杯绿茶,我盘着腿坐在靠椅子上发呆。
    第一次有寂寞的感觉。
    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懂得享受孤独又耐得住寂寞的女人。
    茶是我最钟爱的饮品。
    茶的苦涩很淡,苦涩过后嘴尖残留着淡淡的甜。
    范冰洋在这时候推开了客厅的门。
    他将散落在地上的玫瑰拾起来,将钥匙取下来放在玻璃桌上,再将装饰品的盒子打开看了一眼里面的戒指,然后才问我:“怎么门没锁?”
    我说:“刚才邬吴尘来过了。”
    “我知道,我是问你门为什么没有锁。”
    我说:“刚才邬吴尘来向我求婚。”
    “我知道,可是我不是问你这个。”
    我喝一口茶,说:“然后他又跑出去了。”
    “你答应他了?”
    我看范冰洋一眼,说:“我说他又跑出去了。”
    “我是问你有没有答应他的求婚。”
    我低下头,说:“他跑出去追心平。”
    范冰洋开始拿起他寄放在我这里的水杯,象个男主人一样地泡了一杯绿茶,然后在我身边坐下来,象我一样盘着腿。
    “这么说他女儿不同意你们的事?”
    我不说话。
    范冰洋喝一口茶,含糊不清地问我:“你很伤感。”
    我点头。
    “要是没有他女儿的存在也许你会答应?”
    我想了想,他说的是也许。世上没有绝对的事情,所以我又只能点头。
    “他哪方面吸引你?”
    我想起第一次见到邬吴尘和心平的情景,想起他那一低头的温柔瞬间。
    我说:“笑容淡淡的,象茶一样淡淡的,淡淡的苦涩淡淡的甜。”
    范冰洋将手中的杯子放在茶几上,叹一口气:“男人象茶?”
    我笑一下,说:“男人应该如茶,女人如水。”
    范冰洋的眼睛闪过一丝得意,说:“我也是茶,你是水,你泡我吧。”
    我淡淡地笑。范冰洋不知道我一直也把自己比喻成茶的。
    “我有时候觉得我们的人生在循环,你觉得呢?”
    “循环人生?”
    “呃。”
    “chūn夏秋冬,四季循环。白天黑夜白天,rì月循环。吃饭工作睡觉,rì常循环。悲伤欢喜后会再悲伤,心情循环。出生长大让另一个生命出生,递进循环……举不胜举。
    “爱恨情仇,感情循环。”我叹口气。
    范冰洋说:“你想过要结婚要生孩子吗?”
    我说:“有。”
    “现在?”
    我点头。
    “为什么?”
    “我年纪不小了,我怕再老一点想做妈妈也没能力了。”
    “还有呢?”
    “我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范冰洋笑一下。
    “造人工程太复杂。”我说。
    “怎会?”
    “怕种子不好,怕没有好的盘地,怕长出来的苗有蛀虫……瓜盆保障措施做足了,又要怕苗长不成树……长成树了,又该担心开花结果的事情。”
    “开花结果之后总归不用怕了吧?”
    我也将茶杯放在茶几上,说:“又该怕树成不了好的种子……又是循环人生。”
    范冰洋也叹一口气,说:“唉!做丁克就好了。”
    “我说过我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范冰洋邪邪地笑一下,说:“那我可以帮你啊!”
    我了解范冰洋,他总会检一些玩笑来制造气氛。如果女人响应他的玩笑,会该被他绕得云里雾里,永远不得超生。
    我将他的玩笑称之为冷幽默。
    “给!这是我想给你的!成不成一句话,痛快一点!”范冰洋蓦地从西装口袋里摸出一个金sè装饰盒递到我面前。
    这才注意到他今天特意穿了一套黑sè的西装,还打了条镶金边灰蓝条纹领带。
    我并不去接,淡淡地说:“嘿!不是穿啄木鸟就是七匹狼……盒子里的是什么东西?”
    他将头低着,仍然将手伸着,说:“那个小鸟太漂亮了,那匹狼又太帅了!我就是这样简单明了地喜欢着……这个盒子,你自己打开看看。”
    他的表情让人联想丰富,我将盒子打开:一只老式的银白戒指躺在里面,戒指中间镶着一粒泛着蓝sè光芒的珠宝。
    “送给我?”我迟疑地问他。
    “是。”
    “为什么?”
    “因为我要向你求婚。”
    “……”
    “这是照我妈的结婚戒指克隆出来的……从我祖母那一代开始,每个晚辈结婚所用的戒指都是用这个版去克隆的,连珠宝的颜sè都一样。我们家对这个有点迷信,认为根据这个传统去结合的夫妻一定能够白头偕老、夫妻同心、永世恩爱、永远不会发生离婚那样的事情……”
    “你喜欢孩子吗?”
    “喜欢,你第一,孩子第二。”
    “你喜欢我?”
    “我爱你。”
    “爱我什么呢?”
    范冰洋象是思索了一下,才回答:“说不清楚呢,爱哪有说得清楚的。”
    “唔……”
    “答应好吗?我们结婚好吗?”
    我抚摸着戒指,结婚?我曾经也有结婚,然后是离婚,现在又面临这个问题。
    结婚、离婚、再结婚,又是循环。
    循环人生,一切一样、一切又不一样。
    这一夜,范冰洋死皮赖脸地不肯再回去。我冷着脸安排他睡沙发,我睡床。没睡几分钟,他象条野牛一样钻到床上来。我呼地拉开灯,问他:“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上床睡觉。”他说,一副男主人的口气。
    我赌气起来,说:“好,你睡床,我睡沙发。”
    我刚在沙发上躺下,他又呼地跑过来,动作象兔子一样敏捷。
    “你是跟‘尸比’虫吗?”我说。
    “没听明白,‘尸比’是‘屁’的意思吗?”他涎着脸,笑嘻嘻的。
    我被他的样子整得哭笑不得。
    “你这样,咱们谁都甭想睡!”我说
    “晚上不睡觉能干什么?……你怕什么呢?我又不会吃了你。”他说。
    我噎住。
    他又说:“WHO怕WHO?”依然笑着。
    我气结。
    “是啊!大家都是这么老的成年人了,谁怕谁!”我说。
    于是,我俩同时在沙发上躺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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