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君姝》第207章 发现

    林权脸面上过不过得去,别人不管。别人也不在意东山侯府的继承人是哪一个。林家实在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权贵,没有多大的拉拢价值。以往还有个出身阴氏的林三夫人……
    人们于是看向了林家二房的大公子林子荣。听说他年纪轻轻已经学通古今,是林家这一辈里最优秀的。
    想到那些客人全都有意无意地“关照”林子荣,林权便觉得十分生气。他不甘心承认世子之位就那么拱手让人……
    说来说去,这件事情又可以怪罪到楚泠的头上去。
    “父亲究竟是想说什么?”
    林茜檀几乎可以想象林权内心真正想说的是什么。别看他在她面前训斥一些别的内容,其实绕来绕去的核心意思不外乎就是想说:“如果你娘的肚皮争气,三房何至于此!”
    久违地来到林权书房,林茜檀就像一个十分有耐心的长者,听着不懂事的小孩子在她面前诉说一些无理取闹的话,却几乎不会有任何打断或者厌烦。
    “……听说姑爷不过是想纳个女人,你便设法阻挠?”
    林权不知从何处听来那妓子晨荚的事,全然就是在那儿借题发挥撒气了。
    林茜檀不希望打扰逝者安息,尽量不去理会。
    况且她确实不知那妓子连同老鸨是去了哪里了。
    中途有人过来把林权叫走,林茜檀才算脱离苦海了。林权心中憋闷,直把林茜檀当成出气筒。
    林权走得匆忙,倒是忘了叫林茜檀离开书房。他走之后,林茜檀故意装傻充楞,停留在林权的书房里,走走看看。外面那些守门的,也不去管。
    就像事先知道的,林权自己恐怕也不知道自己书架上的书都有哪些价值。林茜檀花了一些工夫,在林权的书架上,找到两三本明显不属于林权的。
    钟嬷嬷扶着她离开的:“您说得不错,那雷大人来叫,三老爷是一定会离开的。”
    “他现在最关心的,不过是自己还有没有翻盘的希望罢了。”而那姓雷的大人,刚好是在这件事情能起到作用的。
    而她在意的,是林权的书房里有没有楚泠留下的有关于京华梦景图的线索。
    可惜时间短,她也不可能把林权的书房翻一个底朝天。
    不过能取回几本属于她母亲的东西,也值得。
    沈氏停灵到第四天,恰逢晏国公府的老国公王群出殡。林茜檀不单单要在娘家“帮忙”,还要往返于晏国公府做客。楚家也在一路上搭设了粥棚,给王群送行。
    王群人缘不错,前来给他送行的人很多,晏国公府门前像个菜市场似的熙熙攘攘的。从这便能看出王群平日用心经营人际关系。
    人们不约而同地保持着各自的安静,林茜檀也去看了他一眼。人死如灯灭,林茜檀将他杀死,他和待梅之间的仇也就两清,她没什么不能去看一看。
    就是不知道老头子的魂魄如果还在,看到她会不会气得活过来。但待梅却可瞑目了。
    林茜檀陪着坐在官轿里,一路随同去往城外的王家祖坟,走着走着突然就听见前面运送棺木的队伍那里似乎像是有什么动静。
    一问之下,啼笑皆非,看来老头子的亡灵也许真的心有不甘,棺木竟然离奇到自己抖动了那么一下,吓坏了抬棺木的人。
    林茜檀在陪同王家人走完一趟流程,却并没有返回城里,转而是去了城外另一处地方。
    天气又转凉了,她去看看董庸。不清楚阴氏看见她前年在董庸坟头上泼的狗血,会作何感想?渣男已经下黄泉久矣,她却让小三多活了一两年。
    现在的四皇子也成了丧家犬,差不多了。
    坟头已经被清洗过,墓碑前也有看上去刚刚放上去的花。也许是阴氏刚刚来过。
    陆家现在有些名声,她也跟着鸡犬升天。
    王家的丧事是安静了一阵子的京城迎来的第一场热闹。晏国公府沾了王元昭的光,炙手可热。
    楚家简直要被王家门前的车水马龙衬托得寒碜了。
    王群走后,随之便又是沈氏的葬礼。林茜檀同样是从头到尾地参与下来,将老人好好地送走。
    林权心里不快,听说事后阴薇吃了一些苦头。
    随之而来的,又紧接着是新朝廷接连派遣了几人去往东都,平复阴氏势力。鹿死谁手未可知。
    到六月二十前后,去了东都的那几个人都已经走了有两三天,大臣们眼看王元昭还是没有命令有关衙门筹备登基仪式,也有些懒得再管。
    被送进宫里相关方面的折子也少了很多。只有三十万兵马雄赳赳地镇在那儿,如同一把架在脖子上的刀。
    “不过他也不缺事情做的。”林茜檀道。
    她面前的魏嘉音显得有一点沉不住气。
    王元昭在宫里,那些舆论的压力打不到他的身上,却会直接影响她:“我又何尝不知道。”魏嘉音看着林茜檀。
    可那纷纷扰扰的,她又实在不喜欢。
    林茜檀明白魏嘉音也许对她还有炫耀之意,她也不希望再在这些事尘埃落定之后和王元昭还有什么接触。
    不过事实又好像总是事与愿违似的。
    *
    王元昭人在宫中,不免鞭长莫及管不到家里。可王群死了,家里就商量着做一做“清洁”。
    魏嘉音从林茜檀那儿回去之后,打开了王元昭那间书房,命人简单清理清理灰尘。但她在经过王元昭那张书桌的时候,还是无意停留了下来。
    不算太久之前王元昭藏东西的一幕出现在她脑海里,她心里痒,突然便很想一探究竟。
    上锁的抽屉里,究竟装了什么东西?
    她在桌前坐了下来。
    同一个时候,宫里。
    有人擅自准备了帝王所需衣物。也有人口口声声以“陛下”称呼,还有的人甚至浓妆艳抹地要勾搭上来了。
    王元昭笑。
    说起来,就是年少时候喜欢了一个人,结果几年下来也没忘记掉,再看别人,怎么也看不上了。
    他想,每次他坐在她窗外看上那么几眼的时候,她在干什么?知不知道他在偷看?
    从前她总喜欢低头看账本,后来成亲了就时不时会和楚绛待在一起。
    再后来,他也不知道她都在干什么了。
    而他也是娶妻了的人。
    他想着,这也成亲这么久了,他到现在也还没有碰过魏嘉音,这对魏家来说,也太说不过去。
    正好有太监进来问他今天晚上要不要就在这御书房里睡下,他想了想整理了一下衣裳,说道:“走,出宫看看。”
    另一边。
    王元昭给抽屉上的锁,魏嘉音却正有钥匙。她实在忍不住,鬼使神差地命人取来钥匙,打开了抽屉,却发现抽屉里那个木盒,一样也是上了锁。
    但好在也许是王元昭自己匆忙,那盒子居然忘记了扣紧,魏嘉音轻轻一掰扯,盒子就开了。
    几乎是同时,她刚摊开里面的东西,外面就有人敲门告诉她,王元昭回来了。
    *
    林茜檀听说未来的准皇帝夜里出宫回了晏国公府,心情复杂。可他既然懂得和魏嘉音过日子,她应该觉得欣慰才是。
    王元昭现在不是什么随便的自由人,进进出出的难免有些动静。尤其是大晚上的一番动静更加是明显。从她这儿也能听见一点喧哗的声音。
    林茜檀那时正坐在桌案前面给还停留在沧州的楚乔写信,问候安好。
    王群才刚离开,众人见王元昭往魏嘉音那儿去,并不以为会发生什么。
    王元昭心里也并不把王群当成自己祖父,又怎么会因为他去在意那些世俗的规矩。
    可看到魏嘉音真人,他又退缩了下去。
    魏嘉音听说王元昭来,同样被吓了一跳。
    她心里心情正复杂,没有心思。偏偏王元昭进来的时候神色温柔,也不问魏嘉音怎么待在他的书房。
    魏嘉音下意识看了楚家的方向一眼,等着丫头将房门给关上,这才开口问道:“你怎么来了!”
    这些日子,他为了处理政事方便,都是住在宫里的。
    “回来看看。”王元昭既然下定了决心,就算是装,也要装出一些样子来。
    他可不是魏嘉音肚子里的蛔虫,知道魏嘉音都在烦恼一些什么。说着走了过去握住了魏嘉音的手,问了句:“怎么了,有什么不高兴的事!”神色那么明显。
    魏嘉音偷窥丈夫隐私,本来不对,自然不敢在这种时候质问出声,确认一句那盒子里的小衣服是谁的了。
    “没什么。”魏嘉音不肯说。
    她心跳急促,两人成亲以来,王元昭主动和她产生肌肤接触屈指可数,突然伸出手来触碰她……
    她几乎在那一瞬间都想抽出手缩回去了。
    “你想做什么。”半天了,也不见王元昭松手,魏嘉音心里更是有些微微的惊慌,不知所措。
    王元昭看得有趣。从前他只知道魏嘉音看不上他,所以从来没有关注过她,现在看来,魏嘉音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至少她高傲得坦率,有一说一。
    王元昭更进一步,坐得近些,尽量让自己语气平缓一些,拉着魏嘉音的手,和她说了好一会儿。
    虽说最后并没有在屋子里留下歇息,但对于魏嘉音来说,已经是一个天大的进步了。
    王元昭离开之后,魏嘉音不复他刚刚过来时候那不太高兴的样子,脸上生色。他愿意和她有一个接触,两个人之间,总会慢慢变好的。
    魏嘉音的乳母这时问起魏嘉音因为什么觉得不开心,魏嘉音便也不是什么都不能说的了。
    “没什么,不过是看到一样令人不快的东西罢了。”
    本来她以为能被王元昭小心谨慎收在盒子里的东西会是什么,结果被放在盒子里的只是一个肚兜。还是一个她有些眼熟的肚兜。
    白马寺之行,她和林茜檀一度同起同卧,自然知道林茜檀身上穿的小衣服都是什么风格的。
    具体的纹案也许有所不同,但大多相似。
    所以在看到瞬间,也就知道了。
    虽然不很确定,但也是十之七八了,只是开不了口去问丈夫。
    如果说王元昭的到来,就像令人忘愁的酒,那么在这瓶酒离开之后,她也必然会对酒醉之前令她不快的人和事加倍着恼了。
    王元昭从魏嘉音那里出来,已经是深夜了。
    他没有立即离开,丢开了随从私下去了墙头,看了某处那么几眼,方才离开。
    林茜檀睡不着,那屋子里还亮着灯。王元昭便看到林茜檀的影子打在窗子上,像是还坐在窗边看着什么……
    时不时,似乎还能听见一两声孩子的声响。王元昭笑了笑,打算跳下地面……
    那窗子上却忽然有了动静,也让王元昭停下了动作,回头再看了那么一眼。
    一声“吱呀”,窗子被撑了起来。
    林茜檀本来没看到王元昭,只是觉得夏日里闷热,想把窗子开得再大一些。思乡院和银屏阁一样,全是按照楚泠喜好建造,也有个两楼层。
    林茜檀开了窗,继续看书,看着看着,突然觉得耳边像是有什么人在看着自己似的,那么一转头,就正对上了王元昭的眼睛,虽然隔得远,但还是看清了。
    两人一个在树上,一个在窗边,林茜檀只匆匆看了他一眼,见他无事,并不想理会。
    可那心里的涟漪却给他掀了起来。
    白马寺山崖之下,迫于无奈的亲近,甚至是他一开始的时候出现在暴风雨里的河面上撑着一只小船找他兄长……
    王元昭待了一会儿离开,返回了宫里去。林茜檀只当自己没有去注意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他不在宫中,自然有人会问到他。同一个时候,在宫中的夏三娘就说到了他。
    他往晏国公府去,夏三娘不免问他去做什么了。王群已经下葬,那里还有什么事牵绊他?总不能是她那个没用的儿媳妇。
    夏三娘身边的人立刻上来回答道:“主子你莫不是忘记了,他和那楚家的少夫人,是早就认识的。”
    夏三娘听了便勾唇一笑:“是了,我这个儿子,总说他不喜欢那魏氏,眼下晏国公也不在,也只有这个可能性了。”
    这倒确实是天大的误会。
    王元昭回到宫里之后,去夏三娘那里看过,他总觉得夏三娘看着他的眼神里,有一分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第二天,夏三娘便发了邀请,请林茜檀进宫陪陪她。传话的小太监说,太后想见一见故人。
    林茜檀于是不免想到在千石村里的时候。
    夏三娘说和她是“故人”,倒也不算太夸张,她们确实认识。
    林茜檀没有工夫多想,收拾了收拾就进宫去了,小太监虽然对夏三娘口称“太后”,但实际上人人都知道,宫里眼下没有皇帝,又哪里来的太后?
    因而夏三娘在宫中也只是暂时居住在某处宫殿暂时待着而已。
    林茜檀并不经常进宫,对于偌大皇宫许多宫殿都并不熟悉。被太监引领着进到宸华宫之后,夏三娘已经在那里准备好茶水等她。
    两人严格说来其实也只是见了那么几次,她就跟林茜檀印象中的一模一样,严肃而不多话。
    这样的人,哪里会需要别人的陪伴!
    可她也摸不准夏三娘将她请进宫里为的究竟是什么,只好见招拆招地应对着。
    之前和夏三娘两三次简短的接触下来,林茜檀看得出来夏三娘身上令人惊讶的修养和才学。眼下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这种观感就更是明显。
    在夏三娘面前,林茜檀甚至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自卑感。
    而这种浑然天成的威慑感,夏三娘并没有特意做来,只随着她眉眼之间睫毛闪烁,便自然带出。
    林茜檀在夏三娘这里待了有一会儿之后,外面小太监进来说王元昭来了。
    夏三娘便露出转瞬即逝的“果然如此”的表情来。
    小太监出去不一会儿,王元昭的身影便出现在林茜檀的视线里。王元昭听说他母亲将林茜檀请进了宫里,吓了一跳,来不及做完手上的事情就过来。
    心之切则情意尽在脸上,他那张脸分明是在说,担心他母亲做一些什么不合时宜的事。
    夏三娘憋闷了数日的心情一下子仿佛也好了许多。
    如此一来,那若有还无的笑,也笑得更亲切了一点。
    王元昭也是有些日子没见她脸上露出笑意来,也是有些惊讶。
    但夏三娘毕竟不是萧太妃,笑意不达眼底。林茜檀和她也实在没有多少话好说,话不投机半句多,更多是夏三娘在问,林茜檀在答。
    也许是刚刚生了孩子的缘故,林茜檀眉宇之间更多添几分慈和与母性,令她原本就好看的眉眼更加好看了。原有那一分妩媚之色也圆润了许多。夏三娘仿佛看到当年刚生儿子的自己。
    可这心软念头不过一瞬,就被略过了。
    夏三娘留了林茜檀一起用了饭,林茜檀告辞了她,这才出宫。
    楚绛等在宫门外面,显然也是不放心她单独进宫。
    两人一起,回了楚家。
    就像完成个要紧任务似的,楚绛看着林茜檀进了家门,就转身离开了,林茜檀没有留住他。
    楚渐同样不放心她,她一到家,就将她叫了过去。
    林茜檀将自己在宫中见闻说了出来,楚渐听后,兀自沉思。
    当听说儿媳是儿子送回来的,他看上去有那么一瞬心情复杂的高兴,林茜檀不懂他那种复杂的表情是从哪里来。只好听他说了一通莫名其妙的话。
    这时候的林茜檀还不太弄得懂楚渐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做“你将来若是和阿绛过不下去,尽可与我提出。”
    可叫林茜檀更疑惑的是,当天晚上楚绛不知在哪里喝醉了,跑了去也和她说了一通意思相近的话。
    林茜檀没想到什么地方去,倒是钟嬷嬷想法要多上一些,她担心地道:“不会是那边那一位起了什么不该的心思,进府就算了,还想肖想这正妻的位置?”
    钟嬷嬷指的,多半是那边那两个正瞪着纳妾之礼的了。
    钟嬷嬷的意思林茜檀倒也明白。她这是担心那边的那两位趁机逼宫。
    可。
    “钟嬷嬷,就算是这样,想把我拉下去,也没那么容易的。”
    林茜檀也赞成钟嬷嬷的观点,做这样的猜测。但她很快就发现事情并不是这样的。
    六月二十五,距离王氏兄弟打下京城已经过去了一个月那么久。他们派出前往东都的人也已经和阴韧接上了手。双方互有胜负,其中唯一的女将陈靖柔十分亮眼,名传京都。
    广宁伯心情好,邀请亲朋以品荷为名,共聚一堂。
    当日半日热闹,宾主尽欢。林茜檀和楚绛事后一起回家,楚绛喝得多些,不免便昏沉嗜睡。林茜檀也是许久都没有和楚绛单独在光线敞亮的地方相处。
    林茜檀冷静看去,楚绛涂脂抹粉得比之前更厉害了一些。尤其下巴胡须处,涂得更是厉害。
    林茜檀见他嘴边像有脏污,刚刚碰上他,楚绛倏地就睁开了眼睛,林茜檀被他吓了一跳,两人距离得太近,林茜檀一个不稳,直接扑在了楚绛的身上。
    楚绛眼疾手快,下意识接住了她,只是一时不查,叫林茜檀无意之中因此察觉到了什么。
    林茜檀本来要说的那一句话也给吞咽了下去,她整个人像是被闪电击中一样傻在那里,手上又下意识反弹了起来。
    而楚绛,同样也是震惊。
    林茜檀只懂得装傻充楞似的轻轻晃了晃手上的帕子:“我……想帮你擦一擦脸上的脏东西。”
    楚绛却是理也不理会她,满脸涨红地腾起身体来,转身就走。
    林茜檀呆傻在那里不知反应,她只觉得自己的手火辣辣的像是被什么刺痛一样。
    电光火石之间,她像是明白了什么,又像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等她半晌回过神来,楚绛早就已经走出去不知多久,不见人影了。
    而耳边,车子外头锦荷的声音还在继续,她道:“主子?”
    刚刚姑爷突然怒气冲冲地下了车去,她们跟车的人不免都有一点懵。
    但他们分明没有听到从车里传来任何争吵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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