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言]倚望寒江》第293章


他脸熏黑了一块,却还是笑的儒雅俊朗,“回去我跪算盘。”
她要他跪算盘做什么,她只要他和她平平安安的出去。
她和景故渊扶起皇帝,皇帝怀抱中的画卷滚落,在火焰中女子的美丽的笑貌渐渐化作了灰飞烟灭。人在危难时什么话都敢肆无忌惮的说,何况她本来就是肆无忌惮的人,“你爹不会就为了救一幅画进来吧,如果是,我只能说他真是人头猪……”
她忽的不再骂下去。他进来时一心想着如何找人,找到了人只专心想着如何脱困,人在危难的时候往往会遗漏了许多的细节,比如呼吸和心跳。
她和景故渊一人扶着一边,而她很清楚摸到皇帝腕间的虚无。或许他被横梁砸中的一刻就死去,抱着画里此生最爱的人死去的。只是她不能说,只能让景故渊继续误会他父亲只是昏厥了过去。
这样的生死一线只能全神贯注想着如何活着才有生的机会,她怕景故哀恸,怕他分神,怕他们逃离的速度争不过这看着被火烧的已是摇摇欲坠的殿宇。
皇帝连天花都能逃过,谁能料想他会死于不久后的一场火灾。伊寒江抿了抿嘴,“赶紧出去吧,不然我们三个都要成烧猪。”
景故渊点头,身后不远却是有人呻吟。景故渊回头寻找,伊寒江耳朵灵敏怎么会听不到,“别理了,你不是观音菩萨,还是你想昂儿他们三个都做孤儿。”
景故渊眯着眼,看清角落里趴着的那女人华贵的衣饰,袖子被烧去大截露出腕上的黄金凤镯,宫中有资格佩戴,能用凤纹饰物的也只有一个女人。
景故渊去将压在皇后身上的砖头搬开,皇后因为服食过药物浑浊的眼此刻因为疼痛完全的清明。“是你。”
景故渊要扶起她,“先出去吧。”
皇后身上有不少伤处,嗓子也被熏得干哑,绝望得像是干裂了树皮的树,一片片剥落后就要死去,只平静的等待着她的最终。“本宫不出去,与其出去生不如死,不如在这里死去,这样本宫永远是皇上的结发妻子。”
景故渊不容分说的把她扶起,她的腿已经被重物压断,这么一动,痛苦不堪。景故渊道,“忍一忍。”
皇后竖起凤目,“本宫说了不出去,你没听到么!”
景故渊却是置若罔闻,和伊寒江一块在大火中找寻出口。皇后不停的谩骂,火光中,他斯文俊秀的脸上一片乌黑,只是那对生坚毅不移的双眸依旧明亮,因为人世有可恋,才会有所盼。
而她已经是生无可恋了。皇后回顾半生,自己这个皇后其实做得十分凄凉,盈盈璧月,数不清的夜里只有她一个独守。“你娘是本宫我害死的,你不恨本宫么?”
她第一次这么坦然的面对自己的杀戮,母仪天下的皇后不能是心狠手辣的毒蝎妇人,即使进宫多年早就明白太过纯良的女人只配早早死在阴谋诡计里,她还是要用尽全力维持这个位置表面最美好的一面。
这个令所有女人都目眩神迷的光环退去,她也只是深宫长门中一个期盼帝王钟爱的女人,只是寂寞谁听空外音。
景故渊道,“恨,我当然恨。”话是这样说,搀扶她的手劲却是一点也没有变化。
皇后恋恋不舍的望了皇帝一眼,她用生命全心全意的爱着的男人,他却是用他的生命全心全意去爱另一个女人,从头到尾由始至终他都不是她的,她有的也就是那么一个空虚的凤位,她怎么能许别人夺走。“你娘终于来找本宫索命了,还有慧妃。本宫要让这场火将她们统统送回地狱去。”
若不是危难关头,伊寒江真想回头骂一声疯婆子,这火竟是她放的,若是只是烧死她自己一个也就罢了,还累得她和景故渊得火里闯。
皇后回想这几夜,她总看到这两个她最为憎恶的女人立在屏风后,烛台旁,她寝宫中每一个角落七窍流血的带着奚落的笑看着她,讥笑她费尽心机铲除了所有眼中钉后依然将要一无所有。
“本宫知道你娘的鬼魂一直就逗留在这个宫殿里,本宫只是要她不能再缠着皇上,实在没想到,皇上竟是为了一幅画冲进火场江山社稷都不顾了。”她疯狂的大笑起来,笑自己的痴心错付,也悲自己的痴缠到死都放不下。
景故渊对她有恨,但亦是有悲悯。“有什么话出去再说。”
那被火焰蚕食着主梁渐有解体倒塌的趋势,只差一步之遥便是安全的外头。皇后悲怆的看着,她人生的最后一眼便是那绣着九爪金龙袍子,深深的印在她瞳孔里。
巨大的横梁连同瓦片落下,皇后一把推开景故渊,免了他被倾塌的屋檐压中的命运,自己留在了火海里。“本宫不再欠你了。”语毕,屋梁垮塌,紫殿繁华梦沉,芳华逝去在这年的腊月十四。
卷四完结第二十九章 香消(一)
皇帝殡天,依据遗照由景绵衍继任大位。某天夜里,张敬着一身黑色的斗篷独自一人秘密的出了宫。景故渊接见了他。
“王爷请节哀,皇上生前最为疼爱王爷,必然不忍心看王爷这般模样。”说完从怀里取出一道圣旨,“皇上有感世事无常,仙游前还留下一道密诏,命老奴交由王爷,至于遵从不遵从,皇上说全凭王爷的意思。”
景故渊接过密旨,张敬告退同一夜里回到宫中便是上吊自尽,追随老皇帝去了。伊寒江记起她和皇帝之前的约定,如若有三长两短,便和景故渊一块离开皇都这个是非地,便把这个约告诉了景故渊。
皇都值得他留下的最后一个亲人也没有了,他既是不喜欢这,何必再把自己困死。
“能不能再给我两年的时间?”景故渊问。
其实他何必有此一问,他该知道他要留,她也会跟着他留。她和他不同的就是皇都这个地方,她算不上喜欢,却也不讨厌,哪里有他,根便是在哪。
时间的快慢并不会因为人的悲喜而停顿,严寒过去了,嫩蕊商量着在第一缕春风吹来后细细开。一汀烟雨后,红紫芳菲也有了彩蝶的踪影。
变化最快的就是三个孩子,景昂乖巧倒是不需要人操心,要操心的是景昱景晏,由原来的步履蹒跚到现在健步如飞,成天的胡闹捣乱,一刻也闲不住,总是让蕊儿在后边追,追得越急笑得越开心。
最爱拿景故渊的笔墨纸砚来玩,到处乱画,有一回直接用蘸了墨的手来抓伊寒江穿着的裙子,气得她骂也骂过了。就差“动手”来教这两个小鬼什么叫孝道。
偏他们两个骂不怕,骂完之后爱干什么依然干什么,景故渊主张言传身教并不提倡暴力。皇帝死后,他将自皇帝那里得来的父爱毫不保留转嫁到三个儿子身上。
她气得牙痒痒后,他很会耐心的教,尽管或许两个儿子还不能全听明白。别人家的孩子是欺善怕恶,而她家的则是反过来,再一次证明以柔克刚是对的。
这一日,孔叔继让人来传话,道孔公晏身子不适。就怕是旧病复发,想让她过府看一看。景故渊本也要一块去,却是颜闯有事来禀。伊寒江道。“你有事,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景故渊道,“把三个小的也带去吧,孔大人见到他们心情好了,许就不药而愈了。”他摸摸景昂的头。柔声交代道,“看好两个弟弟。”
景昂点头,走去一手拉过一个,景昱景晏对他也是服帖,便安安分分的任由哥哥拉着,不敢造次。伊寒江道。“我就知道生儿子是赔了,如今你们父子沆瀣一气是来排挤我。”
景故渊笑道,“他们听我的。我却要听你的。”
伊寒江抚过他的嘴角,“若是还难过,就不要笑。大可摆脸色给人看,这是你做王爷的特权。”
她把蕊儿的也带去,帮忙看着孩子。孔府的牡丹开得又大又好。无奈昨夜风急,吹落了好几朵。
孔濂溪自小产后身子就一直虚弱。躺在病床调养却也不怎么见起色,面色苍白不见血色不说,春回天暖了,手脚还是冰凉。她也是回来看孔公晏的,突然遇上,想了好久才吐出一句,“好久不见。”
伊寒江还以为她又会挑事,“只有这么一句么?不太想如今的你会说的。”
孔濂溪道,“反正你怎么想我我都不在乎。我也关心爷爷的身体,我不想当着他的面和你吵架让他寒心。”
景昂捡起地上一朵牡丹,来到孔濂溪面前踮起脚尖高举。孔濂溪为他突然的有此一举而诧异,她只见过这孩子几回,但每一回想主动亲近,她总感觉这孩子有意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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