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无极》第65章


“太子废而复立,四皇子坠马,终生不良于行,最受圣宠的六皇子,竟然因为谋反之事败露而自尽,父皇喜怒无常,没有人知道他真正想传位的是谁,在那样的情形之下,我便成了太子最大的威胁……”他忽然回忆起往事,情绪也开始起伏。
他转身看向长乐,激动的冲她道:“要么争,要么死,那个时候我只能孤注一掷!我以为只要自己做了皇上,就能像父皇那样随心所欲的活着,也不用再担心受到谁的威胁,可是后来我才知道,是我把一切想得太简单了。坐在那个皇位上,我无时无刻不在担心着司徒显这个老狐狸,有朝一日会为了把我拉下皇位而杀了我。再后来,我以为干掉了司徒一族就什么都好了,却发现走了司徒显,又来了瑞王,这一切不过是从来开始,根本就没有尽头……”
说到最后,他满脸都是痛苦之色,似乎陷入了一种近乎癫狂的状态。
他忽的冲到了长乐面前,惊得顾渊下意识的挡到了她面前。
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里浮现出强烈的戾气,他几乎是表情狰狞的对她道:“你知道我有多恨母后?正是因为她的懦弱,才使得我们过早的失去庇佑,以孱弱的身躯和灵魂,暴露在深宫里残酷的斗争当中!”
“所以我羡慕他!”他忽然将目光落在顾渊的身上,接着道:“他就像这世上的另一个我,却不必像我这样被囚禁被掌控,而是可以光明正大的做一个伶人。我之所以宠幸他,给他所有我能给的高官厚禄,正是因为如此。所有我不能得到的,我却可以让他得到,那样的话,我也一样觉得满足。”
长乐轻扯顾渊的袖摆,示意他无妨。
她自顾渊身后步出,迎向那仍未归于平静的目光:“没有人能随心所欲的生活,父皇如此,子皙也是如此,你之所以这样认为,不过是因为你根本不了解他们。”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又道:“可是陛下明明可以有其他的选择,即便瑞王和司徒显一样有不臣之心,即便他的大军去而复返包围了长安,可臣能救陛下啊!臣的军队,就算不足以胜过瑞王,但至少还有希望啊,陛下怎么就那样轻易的选择了放弃呢……”
长乐的声音都带着微颤,事到如今,她已说不清是愤恨更多,还是无奈更多。
曾经的天子却道:“我如今已不是皇上,姊姊也莫要僭越,称呼我为陛下了。”
他长叹了一声,边转身边道:“已经够了,真的够了……”
长乐仍有不甘,攥住他的袖摆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你当真以为瑞王会放过你吗?”
他侧过头来,那双眼眸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与澄澈。
随着他朝离她远去的脚步,那袖摆慢慢自她掌心抽离。
“我太累了,管不了那么多了,他若是要我的性命,就拿去吧。”那语调并非绝望,倒像是勘破红尘的空。
他重新在琴边坐下,却并没有抚琴,而是抬头看向长乐:“姊姊,把那首曲子再弹一次吧,便当作是我求你的最后一件事。”
☆、第60章 国公
最后,长乐还是坐下来,将那首江南小调弹奏了一遍。
唇间轻喃着那熟悉而又遥远的曲调,与其说是为曾经的天子抚琴,不如说是与她一母同胞的弟弟一起重历过往。
模糊的画面逐渐在脑海中变得清晰。
那永远馥郁的微阳和母亲唇角慈爱的浅笑仿佛就在眼前,却又遥不可及。
直到离开宜宁宫,长乐还沉浸在那情绪里,不知是忧愁还是释然。
她在宫门前驻足,回头凝望的瞬间喟然长叹。
来到这里的前一刻,她还充满愤怒而不肯相信,可见到如今的逍遥王,她则终于相信,也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
见她眸中带着失落,顾渊踱至与她并肩之处,于袖下轻握她的柔荑。
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她才恍惚回过神来,略掀了掀眼帘,表情却有些怔然。
下一刻,她忽然侧过身,将另一只手握紧他的袖摆,仰头凝视他道:“我不是恨他放弃王位,也不恨瑞王忤逆,只是有些伤心,他宁可向逆贼屈服,也不愿相信我。”
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向他解释这些,可说出来,心里压得喘不过气的那种感觉缓解了稍许。
她并不知道,自顾渊的角度看去,那双秋水般的眼眸,此刻正有晶莹浮现,却又仿佛隐忍着不肯溢出。
于是她感觉到他的手握紧了些,眸光好似安慰一般将她笼罩,而后温柔的点了点头道:“我懂的。”
听到他的声音,她竟当真受到了安慰一样,心里好过了许多。
顾渊则拉着她往前走了两步,却又停下来对她道:“跟我回去吧。”
“好。”她喃喃的应着,跟随他迈步前行。
在顾渊的引领下,他们顺利的离开了皇宫,乘坐马车往长安城里他的府宅去。
然而,当马车在一座宅院前停下,而他对她说“到了”之后,长乐却被眼前所见震住。
他们如今身在一处幽静的巷子里,可也只需要拐出一条街,就到了长安城最繁华的集市,可谓是个闹中取静的好地方。
眼前的宅院单是从周遭的围墙来看就十分宽阔,不难想象里面更有一番广阔天地。
庭院里似乎栽种了许多的树木,即便眼下是深秋,也仍然有繁茂的枝桠自围墙上探出,引人想象春日的繁华之景。
对于自小长在锦绣堆里的长乐来说,这样的府宅虽然华美,可也算不上出类拔萃,毕竟比起那些诸侯王的府邸还是在形制上逊色了一等。
然而,真正让她震惊的也并非是这座宅府的精致与规模,而是那高悬于门楣上的匾额。
“宁、国、府。”她一字一顿的念出上面鎏金的大字,仿佛是要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毫无疑问,能够悬挂如此牌匾的只有被封为国公的大臣。
如今朝堂之中,位至公侯者寥寥可数,且那些人的名字和封号她几乎倒背如流,可翻遍记忆,她也从来没有听说过大晋朝有位宁国公。
“这是什么地方?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长乐微怔的立在宅府前,声音中隐隐透着一丝惊慌不安。
顾渊正自身后向她靠近,原本守在宅府前的侍卫和仆忽然都跪在了地上,齐声道:“恭迎老爷回府。”
很显然的,他们并非在和长乐打招呼。
她蓦地回过身来,正迎上顾渊的眸光。
“这不对,一定是弄错了。”说着,她便疾步往马车那边去,却在经过顾渊身边时被他拦住。
长乐攥着他的手臂,情绪激动道:“你这是做什么?我们不是要回你御赐的宅子吗?”
顾渊的面容被隐入在炫目的阳光之中,顿了片刻后,沉声道:“这里就是御赐的宅子。”
长乐不可置信的回头看了看,复而轻笑出声,好像顾渊在同她说笑一般:“可这里是宁国府啊,我根本就不认识什么宁国公。”
她说着,下意识的挣扎,仿佛不愿听到他的回答就要逃开。
可到底,那清寒的声音却还是击在了她的心上:“宁国公是我。”
最后还是听到他亲口说出这残酷的事实。
新皇登基,他作为最受宠的旧臣,不仅没有受到殃及,反而加封为公侯。
这说明了什么,长乐根本不敢想。
她整个人一沉,感觉到顾渊适时将她拥住,替她支撑着身子。
长乐掀起眼帘,将目光移向他,却见他纤长的睫羽半遮住幽潭般的眼眸,始终不与她相视。
她凝视了他一瞬,而后毫无征兆的张嘴,狠狠的咬在了他的手臂上。
顾渊的身子明显一滞,完全没有想到她会突然做出这样的反应。
突如其来的吃痛让他下意识的松了手,而长乐则趁着这个间隙将他推开,拼命往马车边跑。
她似乎打算推开马夫,自己驾车离开,却到底还是慢了一步,被顾渊自身后擒住。
拼命压制的激愤终于彻底的爆发出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头脑中唯一的意识便是想要离开这里,逃避得越远越好。
于是她开始激烈的挣扎起来,却没有想到看似文弱的顾渊力量远在她的估量之上。
见她没完没了的抗争,顾渊索性将她拦腰抱起,而后整个人扛到了肩上。
即便是这样,她还在拼命的蹬着双脚,双手握成拳,捶打他的后背。
周围的仆从和侍卫倒是训练有素的,全程敛目垂首,脸上表情平静的好似对这一切视若无睹。
门口的仆从更是十分适时的为顾渊打开大门,而后恭敬的迎了他进去。
顾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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