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太子妃起居录》第89章


“乱砌螺朱脂紫,妆来好梦沉酣。
玉壶光冷兽香闲,应是人间醉晚。”
“水殿阶垂碧落,轻舟桨动荷翻。
一襟风露润如烟,不道仙歌曾羡。”*

冬月十二是荥阳大长公主嫡孙、福安县主秦溪的生辰。
她今年已经十八岁,是帝都同年龄中少有的还没有出嫁的贵女了。
顾瑟是在寿康宫陪伴太后的时候,收到了同样入宫请安的荥阳大长公主的帖子。
白太后却当着荥阳大长公主的面摆了摆手,道:“我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瑟瑟代我走一趟也就是了。”
顾瑟笑着应了声好,到日子果然去赴宴。
她这小半年里轻易不大往外头来走动,人人都知道她爱清静,如今在这场合见到了她,都窃窃地称赞荥阳大长公主有颜面。
荥阳大长公主的儿媳、小寿星的母亲秦夫人满面春风地迎了她到上厅,又抛下了屋里屋外的客人,单在这里伴着她说话。
她身份贵重,满厅的宾客反而不敢轻易地凑上来,只是时时有不同的目光往这里逡巡。
顾瑟就含笑道:“夫人不必这样客气。”
“妾是真心实意的想要亲近娘娘。”
秦夫人出身南溟叶氏,一贯是个长袖善舞的妇人,从前也常在顾家走动,她看着顾瑟,殷勤和亲近都十分有度,并不使人反感:“妾是个心里藏不住话的,也不怕娘娘笑话,妾心里头实在是慕极了娘娘府上的家风,从前也曾经冒昧地想求娶府上的娘子。”
她说着话,面上就有些遗憾和黯然之色。
叶氏曾经想要为长子秦海求娶顾笙,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四、五年,连顾瑟的记忆都有些漫漶,直到此刻被重新提起,才依稀想了起来。
顾瑟微微垂下了眼,道:“儿女姻缘都是天数,本宫看夫人如今的儿媳性情温婉,想必也是一桩佳话。”
秦海后来娶了真定万氏的嫡女,也是一位清流书香之女,父叔兄弟都读书、科考。
叶氏留意着她的神色,斟酌了一回,仍旧微微叹了口气,道:“娘娘恕罪,是妾太过冒昧了。只可惜笙大娘子……”
顾瑟就静静地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家姐若是知道有夫人这般牵挂于她,想必也十分感谢。”
她侧过了头去,目光望着中庭的花树,眼睫有微微的水雾。
叶氏看在眼睛里,忙道:“妾这张没有着落的嘴,偏偏是这样无礼,冒犯了大娘子的清名。”
她心中似乎也生出无限的惆怅之意,竟没有打起圆场来,就这样沉默了一时。
院中有一阵轻轻的喧声,七、八个侍女簇拥着一个婷婷袅娜的女子进了屋,那女子穿着水红色的大袖衫子,面上蒙着绯色的薄纱,侍女一左一右地搀着她的手臂,她的手却单单回护似地放在了小腹前。
有人笑盈盈地同她寒暄,她也只是微微地点头,并不说话。
她护着小腹的姿势太过明显,虽然腰腹依然纤纤的,但也能轻易地教人看出来她或许是有了身孕。
叶氏看在眼里,不由得关切地看向了顾瑟,道:“娘娘成亲也有这些时日了。”
顾瑟始终望着院中那一棵花树,即使是顾侧妃声势浩大地进了门,也没有回过一次头。
她支着颐,闻言微微地笑了笑。
叶氏压低了声音,带着些焦虑地道:“娘娘宅心仁厚,就是治妾的逾越之罪,妾也忍不住同娘娘说些心里话。”
她语气十分的亲近,全然为顾瑟考虑的态度:“太子殿下今年已经二十三、四岁了,东宫都没有传出喜讯来,只怕朝野的风言风语也要对您不利。”
她朝着顾侧妃的方向努了努嘴,声音压得更低,道:“您瞧瞧这个,不过是个妾罢了,就为着有了身孕,如今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太子殿下身份贵重,这样不知廉耻的女子只会更多,娘娘,您不得不防啊。”
顾瑟笑着看了她一眼,道:“这些事哪里急得来。”
叶氏几乎要顿足,恨铁不成钢地道:“您若是信得过妾,只管交代给妾,妾为您搜罗些秘方、秘药……当年妾出嫁的时候,也是吃了药才生下海哥儿,为此吃了数不清的苦,总能教您少走我那些弯路……”
神态十分的诚挚。
顾瑟含笑看了她一眼,却摇了摇头,道:“有劳夫人牵挂于我。”
一句话也没有多说。
叶氏看了看她的神色,长长地叹了口气。
秦溪脚步轻快地走了过来,对着顾瑟和叶氏行了个礼:“太子妃娘娘,娘亲。”
她肌肤白润,眉眼艳丽,身量微丰,穿着富丽的宝蓝色团花褙子,比许多贵妇人还要仪态万方。
顾瑟打量了她一眼,笑着点了点头,侍候在一旁的岁已就端了生辰贺礼的盒子上前来。
秦溪含笑又叩首谢了恩,姿态大大方方的,没有一点扭捏。
等到散了宴席,顾瑟回宫去同白太后说话的时候,不免提起这一段故事。
白太后“哦”了一声,笑着问道:“我说怎么看你不大高兴的样子。”她拍了拍顾瑟的手,温声道:“你放心,哀家和川哥儿都不是糊涂人,你年纪还小呢,不急着生儿育女。”
她少有地肃了面色,慎重地告诫道:“我知道民间常有所谓偏方秘法流传,你万万不可轻信,这类偏方历来既无实效,又最伤女子元气。世间若有果能生子的秘方,早就传进了太医院里世代承袭。”
顾瑟挽了她的手臂,笑盈盈地道:“我知道您的心,定然不会做出傻事来的。”
*调寄《西江月》
第81章 

白太后盯着顾瑟看了一回; 见她果然知道其中的轻重; 才松了口气。
她面上微微有些感慨; 道:“从前看溪姐儿也是个稳重大方的女孩儿,不拘到谁家去,都能有个好前程,如今看来到底是被荥阳耽误了。”
白太后说着话; 就忍不住停下来咳了两声。
秋日气燥,她身上有了春秋,入了秋就绵绵地咳着,太医院每日里都进来诊脉调方子,也只是教她静静地养着。
顾瑟耐心地替她剥着枇杷,切成小块盛在小银碟子里,插了签子递给她; 一面柔声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您先养好了身子; 就是往后我们受了谁的欺负,也有您在后头撑着腰。”
“小时候看着乖乖的; 长大了也有了自己的主意。”白太后笑吟吟地道:“我又不是那济世救苦的菩萨!各人爷娘祖宗自己做的主,与我有什么相干。”
顾瑟就笑了起来,道:“您比菩萨还慈悲呢!”
白太后却含着笑看顾瑟,道:“你少给我带高帽儿; 横竖我管得住你和川哥儿也就罢了。”
顾瑟就故意地长出了一口气,道:“那我可就放心了,有您这话放在这儿; 回头殿下若是欺负了我,我可要到您面前来哭的。”
她神态娇娇的,哄得白太后开怀地笑起来。
她陪着白太后说了半日的话,才辞了回上阳宫去。
白太后就沉下了脸,淡淡地道:“这个叶氏,我原瞧着是个知进退的,如今也敢这样放肆起来,什么手都敢伸上一二。”
她看了黄晚琼一眼,道:“你使个人到荥阳府上去,便传我说的话。”
黄晚琼心底微微一凛,恭敬地应了是。
叶氏大约是看太子妃年少,以为可以说上几句话,恐怕再难想得到太子妃能转过头就一五一十地说给了太后娘娘听,而太后娘娘也这样的回护太子妃,当即就发作出来。
太后平生见惯了前朝后宫的种种,从前纵横之时,目下没有半点尘土,到了这个年纪,切了外头的风风雨雨,反而就喜欢护着羽翼之下这一亩三分地。
太子妃从小就受她的青眼,到后来嫁给了太子,与太后做了真正一家的人,又表现出这样的依赖,太后自然就忍不住偏疼她、心甘情愿地为她撑腰。
这位年纪不大的太子妃娘娘,也不知是便就这样与太后投契,还是就有这样善于揣度人心的本事。
不管是哪一种,都让黄晚琼心中忍不住思量、谨慎。
她办起白太后交代的这桩事来,自然更加的用心,召了个平日里最是伶牙俐齿的宫女,面授了一番极为严厉的话,才遣她出了宫去。

顾瑟出了寿康宫的门,就吩咐岁已道:“你去打听打听,大长公主府上的福安县主,近日在与什么人家说亲?”
岁已有些惊讶地道:“原没有听说这回事。”
顾瑟道:“这事大约做得隐秘,外头没有风声才是正常的。”
岁已就有些好奇地道:“那您怎么就知道了呢?”
顾瑟笑着看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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