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之风起长林》第192章


谭恒一身奔波风尘,满头大汗,嗓子又十分干渴,被他这样指着,焦急地张开嘴欲待解说,哽了一下竟没能发出声音来。
萧平旌抬手示意他不必着急,转向荀飞盏问道:“荀大哥若是觉得太过荒谬并不可信,那你为何又要叫我回来?”
荀飞盏能执掌数万禁军,肯定有他的聪明之处,眼见萧平旌并无多少惊诧之意,心头顿时一沉,“莫、莫非你……你居然会相信吗……”
萧平旌曾精研东海之战多日,若论疑心,自然是早就有的。但东境的机密军情,兵部不止一个人可以拿到,战场上的许多巧合,也并非绝对不可能发生,至于荀白水……他掌领朝堂这么多年,想杀他的人更是不计其数,故而这份疑虑再重,他也只能默默放在心里,一直不愿意认真朝着萧元启的身上想,以免冤屈了好人。
可是此时,有人千里从京城来报,许多说法都印证了他心头的猜疑,终究是不能够再自己安慰自己,继续心存侥幸……
陪坐的蔺九递了杯水给谭恒,问道:“其他的事情暂且不提。但在我刚才听来,至少萧元启已经开始谋反这一条,应该全是你那个将军自己推测的吧?万一他错了呢?”
“是啊!”荀飞盏只觉背心一阵阵发冷,闻言也转身看向谭恒,“你说是上山来求援兵的,可你走的时候京城什么迹象都还没有,万一萧元启并没有打算动手做什么,你叫我们搬了一堆援兵过去,看起来反倒像是谁在谋反?”
谭恒哪里想过这一类的问题,愣了片刻,语调肯定地道:“我、我也不知道啊……但我们将军从来没有料错过什么!真的没有!”
荀飞盏跟他说不清楚,又想去问萧平旌的意思,一回头发现厅内没了他的身影,忙四处看了看,只见他已独自一人走出殿外,迎着山风默默立于崖边。
若是真的不信谭恒所言,不信京城即将生变,萧平旌的思虑绝不可能这般沉重。荀飞盏站在窗边看了他片刻,微微咬牙,“如果连平旌都相信这是真的,那我……我无论如何,也要赶回陛下身边去……”
蒙浅雪眉尖一颤,转头看向林奚。
年轻的医女面色苍白,幽黑乌亮的眼珠掩在羽睫之下,凝而未动。
若论君臣,论恩义,长林王府退出京城那一年,似乎一切皆已了清。父王临终前曾经说过,长嫂弱侄便是他今后最大的责任,萧平旌本能地认为自己应该首先考虑策儿,应该先去蓬州。
可是此刻在金陵,他的故都金陵……元时将要面对的并非一个简单的危局,那是生死,是存亡,是大梁家国未来的走向。世间有能者本当有责,世间有情者理应有义,真能做到跳出红尘袖手旁观的人,要么是心如寒石,要么是大彻大悟,而萧平旌,他显然不是其中的任何一种。
林奚的软布鞋底轻踏于粗石苍苔之上,缓缓来到崖边停了下来。虽然步履无声,呼吸轻浅,但萧平旌还是立即感觉到了她的靠近,转过身,默默地看着她的眼睛。
“扶风堂在东境有许多靠得住的朋友,我更是常年行走在外。前往蓬州给策儿取药,有我和蒙姐姐就已经足够,并不是非你不可。”
萧平旌的嘴唇轻抖,“我以为你不想我管……”
林奚淡淡地笑了一下,“我是不想,我很不想。但应该告诉你的实情,还是必须要告诉你。当年如此,现在也是如此。”
蒙浅雪也从后方走了过来,眸色沉静,“你大哥当年面临困局之时,谁也帮不上他的忙,他是真的只能一个人独自承受。可是你……你现在不同。你所面临的远远不是他那样的绝境,又何必非要让自己将来后悔呢?”
萧平旌低下头,眸中微微有泪,“大嫂……”
“身为家人,最值得欣慰之处莫过于彼此分担。当年对你大哥我只能陪伴,幸好今日,我可以为策儿做得更多。”
说完这句话,蒙浅雪伸手轻轻抚了抚林奚的背脊,转身离开。
留在崖边的两条人影默默对立,山风吹拂不断,袍角与裙角交缠在风中,猎猎作响。
曾经有过那么多的许诺,去北燕,去西南,踏遍山水,相伴天涯,从此永不分离……
然而红尘世事,总是这般不尽如人意。归根结底,萧平旌毕竟生于王府,毕竟是长林之子。
林奚压住鬓边散飞的碎发,慢慢开口,“我理解你的立场和你的做法,也从未有过要改变你的念头。但是平旌,我同样也没有办法为了你彻底改变自己……你心里知道,我绝非能够固守深宅的女子,如果将来京城是你的归处,也许你我之间……”
萧平旌不愿意听她说完,急切地抓住了那双柔软的素手,“不不,林奚,你听我说。我明白自己没有资格这样要求你,但我只是去做一件必须要做的事,京城非我久留之地,我一定会回来的。此生我只想和你一起厮守,等我回来之后,我们仍然可以走天下、尝百草……”
情意、爱恋、羁绊、缘分,这些都无可怀疑,但他是不是真的能回来,林奚并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的心会永远等着他,可她的人生和脚步却不能因为等待而停滞下来。
“平旌,不管将来我走到了哪里,你若愿意,都会来找我的,是不是?”
萧平旌将她的手指拉到唇边,从指尖亲吻到掌心,用力点头。
“即便你最终决定不来了,也要答应我,你一定会小心照顾自己,平安就好……”
温柔的话语声中,林奚迈前一步,第一次主动靠进了他的怀里,感觉到他的手臂在腰间合拢,泪珠落在肩上。
有些事情,最艰难的部分只在于决定,一旦定了主意,心神便会随之平稳下来。回禀过老阁主之后,萧平旌和荀飞盏大致又准备了一下,次日一早便带着谭恒启程下山。
众人来到山道边为他们两人送行,萧平旌担心大嫂和林奚难过,先转向蔺九开了一句玩笑,“我这次下山,又是一场乱局,老阁主没有锦囊相赠吗?”
蔺九闻言也不多说,挑了挑眉,居然真的从袖中取出了一只红丝缠口的绣囊,委实把大家都吓了一跳。
“真有?那什么时候能打开?”
“现在就可以。”
萧平旌惊讶地接过锦囊,解开系线,从里面掏出了一个赤焰云纹的银环,拿在手中翻看一阵,疑惑不解地问道:“这是什么?有什么用处?”
“老阁主说,曾经戴过它的那个人……一生都没有打过败仗。今日以此相赠,是他对你的心意。”
萧平旌的指尖轻轻抚过银环环面上细小的字迹,辨认清楚之后,心中已有所悟,立即郑重地将它戴在了腕间。
“朝堂之事,琅琊阁一向不直接插手。但你可以去廊州鸽房,查看一下金陵最新的消息。”
萧平旌养于琅琊阁,自然知道这是多么大的破例,忙神色肃然地抱拳谢过,又转头看了一眼林奚。
林奚浅浅笑了一下,将拿着的包裹递给他,交接时手指相缠掌心相贴,彼此紧紧握了片刻,方才恋恋不舍地放开。
蜂腰小桥下涧水潺潺,满山嫩绿,碧桃枝头已经半开。荀飞盏跟在萧平旌身后刚走开几步,又停了下来,回头看向师妹,“小雪……”
蒙浅雪认真地应道:“嗯?”
荀飞盏停顿许久,最后只说了四个字:“你多保重。”
“我前去蓬州也许辛苦,但并无凶险,更应该多保重的是师兄你。”
荀飞盏的唇边浮起一个笑容,突然觉得心中异常平静,轻轻向她点了点头。
余生和未来自有上天安排,他愿意守望,愿意等待,也愿意就像这样,将一切都埋在心底,珍惜此刻那兄妹般的情意。
下山后,萧平旌一行三人飞速疾行,赶在黄昏日暮前奔进了廊州府的城门。这里设有距离琅琊阁最近的一处鸽房,是一座两纵三进的民居院落,青砖黛瓦,木梁白墙,修得坚固结实,表面看上去甚是普通。
鸽房主事之人名唤孔江,年近五十,瞧着便是个性子沉稳的人。他对萧平旌显然很熟悉,口中仍是旧日称呼,见面后也不多问,先将三人请到客院休息用膳,把还未传往阁中的京城消息抄录一份,亲自拿了过来。
萧平旌起身道谢,又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孔江垂眸听毕,颔首答道:“我知道了,这就去安排,请二公子放心。”
荀飞盏一心挂着京城的动向,哪管得上他们两个在说什么,自行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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