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万次别离》第42章


男人是个健谈的人,被拒绝也没有露出丝毫不悦,他自我介绍说他叫小D,是个摄影师,现在更擅长拍纪录片。
可能由于我最近也在看一些纪录片的原因,所以对他没有什么坏印象。
但是当时我没有和他多聊,因为徐霁阳催促说,诗妍叫我过去。
“姑娘,你也住这家客栈啊,真巧。”下午回到客栈,我们又遇到了这个小D。
他非常自来熟地和我们打招呼。
“是啊。”
“晚上七点我们在这里烧烤,相请不如偶遇,你们一起来吧。”他居然做了一个很绅士的邀请的手势。
我能感觉到他的善意,但是顾及到吕诗妍和徐霁阳他们,正要婉拒,可是一向警惕的吕诗妍反而语气一改:“好啊,是烤羊肉吗?”
小D点头:“羊肉、牛肉还有鲜河虾什么的都有。”
吕诗妍说:“那我们带点啤酒过来。”
小D说:“不用,啤酒已经准备好了,管够。”
徐霁阳:“……”
我:“……”
果然,七点我们下楼,小D和一群人已经在楼下的河边支起了露天的烧烤摊。如他所说的,食材很新鲜,啤酒用箱装,大家很快就推杯换盏,其乐融融。也许是因为气氛太好,我们聊起了一些平常不会聊的话题。
小D的话也变得多了起来:“你们的梦想是什么?”
吕诗妍说:“我是个俗人,梦想就是怎么吃也不胖,顺带升职加薪迎娶高富帅走上人生巅峰。”
徐霁阳看了一眼吕诗妍说:“我想做个厨子,每天都做好吃的给喜欢的人吃。”
小D起哄,过了一会儿他转向我:“你还没说?”
我本想说环游世界,但那一刻的气氛太闹腾了,说那样的话矫情,因此,我说出口的是:“我没有梦想。”
小D说:“那你总有点喜欢的东西吧。你喜欢什么?”
我认真地想了想,说:“看电影。”
小D从口袋里拿出烟盒,从里面摸出一支烟给自己点上,又把烟盒对着我,说:“来一根吗?”
“谢谢,我不抽烟。”我摆手。
他收回烟盒:“你不太像我认识的那些文艺青年。”
“我本来也不是。”
他突然笑了起来,不知是不是因为皮肤偏黑的原因,衬得牙齿雪白。
“说起电影也算有缘,我一直有个创意,就是关于电影的,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我下意识地问:“什么创意?”
“如果你有兴趣,我们可以组个团队拍一部旅行的纪实电影。”
这个想法太大胆了,我连忙摇头:“我不行的。”
“你不试一下怎么知道不行?”牛肉烤熟了,冒着热气和烟雾,小D的表情变模糊。
我想起几年前,在霍源家院子里,我也曾隔着烧烤的青白烟雾,看向那人。
第二天,我晨跑回来的时候,小D又出现在我面前,他依旧戴着那顶鸭舌帽,坐在大理的云朵下,痞痞地叼着一根烟,跟我讲摄影和胶片艺术,讲好莱坞,讲老电影,讲他的构思和设想。
一开始我只是默默地听着,觉得这个人真是一个话痨,一个浮夸的家伙。
在我看来真正能干实事的人,都是沉稳的、克制的、深不见底的。
可是与之矛盾的是,就在这个浮夸的家伙的讲述中,那些在景之行公寓里看过的影片不合时宜地跳进我的脑海里,像是沉睡在我心中的魔法,忽然被唤醒。
我竟然开始觉得,这个人的确有点意思。
小D似乎看穿了我,说:“我们相识也算一种缘分,不如一起干一票,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我说:“Good idea! ”
在我的人生里,那是一个历史性的时刻,我与小D一拍即合,小D又说服了和他一起的小伙伴,还有我在沿途认识的几个朋友。我们组了一个小小的团队,毅然去了西藏。
在路上,我们做了简单的分工,小D和我是导演,由于我以前在戏剧社有过写剧本的经验,所以我又兼任编剧和主演,至于其他演员除了和我们一路的徐霁阳和吕诗妍,多半是后来路途中认识的人。
05
不久后,小D得知我在找一个能够根治哮喘的藏医,一边沿路帮我打听,还说要把这个场景拍进我们的电影。
有好心的路人建议我们去藏医院问问。
但是我们手上除了这张纸和根治哮喘的信息之外,并没有别的线索,再加上语言不通,寻找起来,如同大海捞针。
不过,一路上遇到的藏民都还淳朴热情。先后寻访了几个藏医院未果之后,我的心情有点沮丧,跟小D说:“因为我的事,连累了大家跟我一起奔波,我实在过意不去。不然明天我们大家先分头走。”
小D不悦地皱眉:“你说这话我就不高兴了,现在你不是一个人,我们是一个team,咱得有点团队精神对不对!”
第二天,我们准备去布达拉宫取景的时候,小D兴冲冲地告诉我,说他从一位藏医院院长那里得知,在昌都市蔡雅县的一个地方住着这么一位老藏医,大家都叫他阿克巴桑。巴桑是他的姓,而“阿克”是藏语对尊者的称谓。
他说有不少人不惜长途跋涉花上几千元路费来找阿克巴桑看病。
他的话让我重新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二十几个小时的车程,我们从拉萨抵达蔡雅县。
在车上的时候,小D问我:“如果……我是说如果你要找的人不是他,你还会找下去吗?”
我摇头:“我不知道。”
小D没有再问什么,可是我却无法平静。
我想知道曾经的他是带着怎样的心理走了这么远的路程,来为我寻药,只为寻药。
这个叫蔡雅县的地方,群山环绕,交通闭塞,比我想象的还要贫困,
我们下车后走了很长一段距离的山路,一路上能看到放牧的藏民,他们几乎都晒得很黑,年轻一点的女人脸上浮着两朵高原红。
那是一个小木屋,在屋外的小院里,可以看到几个村民在聊天。
我和小D走进去。
屋里的墙上挂了很多人体经脉、内脏、穴位的分布图和藏医治疗器械的唐卡图,还有一些草药标本。
并没有看到院长说的老藏医,只有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穿着藏族服饰,一直在忙着给大家施针布药。
我们原想找村民打听一下,奈何语言不通,我们做的手势他们也看不懂。
还是那个中年人走过来,他会一点简单的汉语,我们根据他的手势和不标准的汉语拼拼凑凑才知道他叫达瓦多吉,阿克巴桑是他的师父,喜爱诗歌与酒,医术精湛,半年前已经去世了。
我拿着那张写着藏文诗的纸,站在海拔三千多米的蓝天下,想着,我来迟了。
达瓦多吉帮我们翻译了我一直随身携带的那张纸上的藏文,确定是他师父的字迹,写的是一句仓央嘉措的诗: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我想起很久以前,我拿着这张纸问过景之行,他和我说是“盼君早日康复”的意思。
他没有说实话。他终究是,怕我误会什么。
我背过身去,也许是风太大,灰尘吹进了我的眼睛,让我想要流泪。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我没有想到这里竟然会有信号,拿出手机看也没看就划了接听,景之行暌违已久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 “南江,到哪了?”
我抬起左手无声却又用力地擦了擦眼泪,让自己平静下来,笑嘻嘻地回道:“一个对我来说很特别的地方。”
“过两天就中秋了,我这里有不少月饼,你回来的话,拿几盒去吃。”他的声音依然淡淡的。
我抬头看了看,原来中秋将近,可是这儿的夜幕还迟迟没有拉下来,高原的天空没有半轮月亮的踪迹,只有旷野的风,在耳边,吹啊吹。
枝头上的叶子一片片被风摇落下来,有的打着旋飘在空中,这些树枝很快就会变得光秃秃的,如同我此刻的心情,一片萧瑟。
然而,我面上依旧强颜欢笑,对着手机回道:“我不回来了,提前祝Professor景节日快乐。”
既然你这么怕我误会你什么,可不可以不要对我好,不要再给我一丝希望,让我彻底死心。
那一晚,在回程的车上,我看到了一轮当空明月,小D问我:“南江,接下来想去哪?”
我想了想,说:“我想去看看沙漠。”
景之行曾经在课堂上和我们讲过他看到的沙漠美景,说它震慑人心的奇异力量,能让每一个人都感慨人生得失的微不足道。
我心向往之。
我们选择的是新疆的塔克拉玛干沙漠,听说它在维吾尔语中的意思为“走得进,出不来”。
我们抵达红白山正好是秋天,和田河的秋色无限延绵,两岸的胡杨在阳光下泛着浓厚的金黄,远远看去就像一条黄金丝带缠绕着大地,从远方的天际延伸过来,又蜿蜒到天的另一个尽头消逝。
胡杨是一种拥有三千年情怀的树,语文课本里说,它生而一千年不死,死而一千年不倒,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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