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爱(采采)》第27章


有回应我,然后在五彩斑斓的风中消失了。
我手中握着的彩色气球散落,随风远去。
我的整个世界从此颠覆,再无彩色,只有黑白。
我从这个可怕的噩梦中惊醒。
晨光熹微,天边泛起淡淡的灰蓝色。
重庆的初秋是多雨的,淅淅沥沥的雨丝给人的情绪凭添一丝毫无缘故的惆怅。我被梦中的那些场景弄的心烦意乱,摸出手机给妈妈和家里的座机轮番打了一遍电话,均无人接听。我隐隐约约的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但是却又不愿意往那个方面细想。
顾嘉言开车送我回家。
我等不及,直接在单元门口下车。我走出电梯就觉得十分不对劲,空气中到处漂浮弥漫着的都是似有若无的一氧化碳的味道,我颤抖的掏出钥匙拧开门锁,打开门的一瞬间就被扑面而来浓重的煤气灌入鼻腔,引发一阵呛咳。
屋内所有的窗帘门窗紧闭,一片灰暗。
顾嘉言停好车随后而至,大惊失色的制止了我因为眼前模糊下意识要去开灯的动作。他冷静的打开楼道的窗户,扶着我的肩膀让我站在窗前,“微微,站在这里别动,给急救和消防打电话告诉他们这里的具体位置。”
之后发生的一切,我都不太记得了。
我的记忆十分紊乱,意识和行动更加混乱。整个人都好像沉浸在无边无际的深海之中,耳膜是仿佛被千万只鼓同时敲响引起的震动,我知道顾嘉言把妈妈背出来的时候,手中还握着她吞服的白色药瓶。我的脑海中充斥的都是救护车急促的鸣笛声和顾嘉言一边握着我的手一边给别人拨电话的声音。
我蜷缩在医院走廊急救室外面的椅子上,侧着脸不断的用头撞着墙,仿佛这样机械的自虐动作就能减轻我左心房密密麻麻被揪着的痛楚一样。
很快,家中的亲人都赶到了,当然也包括沈长夏和不知何时收到消息的陆子琳。
姑姑愤恨不平跟陆子琳吵道:“你还有脸来这里,你做出这么不知廉耻的事情,你还能这么若无其事的出现在这里?”
陆子琳没有接话,任由她叫嚷。
沈长夏面子上抹不开,制止道:“够了!有什么事回家再说。”
姑姑不依不饶,“你现在知道难堪了?现在知道家丑不可外扬了?”
他们吵得不可开交。
所有的场景都如同浮世绘一般的闹剧,一幕幕定格成一帧帧缓慢的镜头画面,从此掩藏在我的记忆深处,成为那些最不能触碰的难堪和痛楚。
我这才知道,原来所有人都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所有的舆论压力都像一把尖锐的匕首一般每天戳着妈妈的心窝子,我不知道最终成为压断骆驼脊背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什么,但是我很清楚,只有我一个人因为失恋这样的事情无暇顾及其他,竟然毫无察觉。
陆子煜赶到的时候,医生已经从急救室走了出来。
所有人都围拢过去,然后再散开,脸上有难以掩饰的疲惫和震惊。姑姑看一眼蜷缩在角落里的我,忍不住哭出声音来。
我闭上眼睛,泪水不断涌出眼眶。
陆子煜心疼的不得了。
他在我面前半跪着蹲了下来,用手掌固定着我不断向右边墙上撞击的脑袋,疼惜的用手指抚摸着已经被我撞的红肿的额角,长长的睫毛之上有湿润的泪意,他一直不停的跟我说:“微微,对不起,对不起……”
我踉跄的扶着墙壁站起来,内心深处的愤怒无处发泄,情绪极尽爆炸。
陆子煜下意识的就要伸手过来扶我,我立刻嫌恶的打开他的手,恶狠狠的道:“别碰我!”
他低垂了眉眼,又低声说一句:“对不起。”
我一边嚎啕痛哭一边冷笑着问他,“对不起有什么用,对不起有什么用?”
我歇斯底里的看着他大喊大叫道:“你去死!你们都去死!为什么死掉的不是你们,我想让你们都去死!”
那年的我,才刚满二十岁,活泼叛逆,骄傲倔强,自以为是,妈妈的死亡对于我来说,根本就是一件无法想象的事情。在这样巨大的冲击之下,我已经完全失去理智,口不择言。
陆子煜垂在身侧的手掌渐渐紧握成拳头,他又何尝不是跟我承受一样的苦痛。至亲与挚爱的选择,也曾让他一度踌躇徘徊,一度难以忍受。他的父母很早就离开了这个世上,他与陆子琳两人相依为命的生活在一起这么多年,陆子琳将他抚养长大。
他别无选择,只能放弃我。
我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向站在一边的陆子琳,用了全身的力气扯着她的衣角把她推倒在地上。我觉得自己已经完全疯掉了。
沈长夏拉住我,怒声斥责道:“微微!”
我挣脱开他大力拧在我胳膊上的手,还想继续上去,我想用脚踹她,我想让她付出代价,我想毁灭我身边的一切。
陆子煜从身后抱住我,他禁锢着我活动的动作,他不肯让我继续做出伤害陆子琳的举动,他一直在我耳边跟我说:“微微,对不起,对不起……”
我觉得委屈极了,我无法挣开他的怀抱。
我双手揪着胸前的衣襟,哭泣着喃喃自语道:“我好疼……”
陆子煜紧紧的抱着我不肯放手,他一直不停的在说对不起。
我只觉得眼前昏花,意识迷离,愈渐沉重的身体仿佛堕入一个暗无天日的虚空,浑身力气都被掏空似的软绵绵的倒了下来。陆子煜距离我最近,立刻将手臂拦在我的腰间,完全失去意识之前,我听到他急促的呼喊声音,“微微,微微……”
我沉沉的睡了三十个小时,灵魂游荡在黑暗之间。
我根本不想清醒过来。
逝者已逝,活着的人还需要继续生活。
我很怕这样的安慰,这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刃,从妈妈死亡的那一刻开始,所有的幸福和苦痛被全部割下,从此遗弃,她变成日历上的昨天,轻易地被翻过了一页。
她的离开,也许只是朋友口中的一声叹息。
叹息之后,生活依旧。
她会被渐渐淡忘,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她在和不在的世界,其实没有任何的不一样。甚至,这整件事情的肇事者或许只会有一时半刻的负疚,自责过后,生活重新回归原本的轨道,不会有任何改变。
我将全部的罪责归于自己。如果我能及早得知这件事,如果我能给她以应有的安慰,如果事发那天我没有任性的不肯回家,根本不会演变到这样惨烈的地步。
但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没有时光机。
我也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我痛苦的想要死掉。
☆、青春的尾声(2)
2。不想不念,相忘于江湖。
妈妈的丧礼举行的很简单。
舅舅一家很早就已经移民到加拿大,也不方便回国。
事实上,那段时间我整个人都仿佛陷入巨大的海沟之中,静静沉着,不知多久,还会多久。我很少哭,也很少跟周围的人交流,总是一个人待在妈妈离开的那栋房子里,食不下咽,漫漫长夜无心睡眠,看书看到想吐,音乐单曲循环的快疯了,拿起电话,不知该打给谁,也不知道究竟想说点什么。
疲惫到极致的时候就会陷入混乱的梦,醒来的时候不知身在何处。有时候能清晰的回忆起在医院时的场景,会撕心裂肺的痛。有时候又什么都记不起来,会下意识的问顾嘉言,暑假什么时候结束,我什么时候开学。
顾嘉言经常过来看我,有时候是陪我吃点东西,有时候会跟我讨论一些问题。
大部分的时候,我甚至都不愿意跟他说话。
他从杨绛的《孟婆茶》开始跟我谈论生与死,他说,那是一列通向死亡的火车,我们每个人终会登上它。我们每个人都会面临和自己的清算,或早或晚。他让我接受妈妈在春秋鼎盛之年离我而去的事实。他又跟我说起钱钟书和钱媛的先后离世,说起“不要害怕死亡,在漫长的生命中,生和死会交换位置,死亡变轻了,而活着才是最沉重的事”。
那个时候,崇拜年轻的我总是把死亡想得很遥远、很沉重、很避讳。
而活着,又怎么可能变成一件沉重的事呢?
姜婉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致电约我见面。我觉得疲于应付,拒绝了她的要求,直接挂断了她的电话。下午的时候,她却出现在了我家门口。
当时,顾嘉言刚好过来,他并不清楚我们之间发生的事情,于是便带她进了门。
姜婉有些局促站在我面前,我蓬头垢面的窝在沙发里,连眼皮都懒得抬。
她绞着手指,直接开口跟我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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