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君令》第95章


可偏就是这熟悉的一声叫喊,唤回了陆鸣的神志。
江其琛清楚的看见,陆鸣在听见他的声音之后,浑身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就像是他八岁那年被自己捡到时一般,宛若山林间一只受了惊的小鹿,瑟缩着想找一个地方躲起来。
伤害一旦造成,便是无可挽回。
陆鸣无力的垂下眼睫,整个人逐渐归于混沌,他的薄唇惊惧般轻颤着,随后从喉间发出一个低低的尾音:“好……”
江其琛觉得自己的一颗心仿佛都要被揉烂了似的,像是和尚念经时不停敲打着的木鱼,片刻不停的击在他的心头上,将那原本跳动着的鲜活,捣烂了,碾成泥。
玄风抚慰般一下一下拍在陆鸣的肩头上,和声道:“你听见了,他愿意跟我走。”
斩痕剑身上盈满了青蓝色的剑光,江其琛二话不说便是一剑,凌厉的剑势咄咄逼人,瞬间将玄风周围一众紫卫玄兵斩于剑下。
快如闪电的剑法携着破空的剑意毫不留情的朝玄风挥下,后者两手抱着陆鸣只是脚底不停变换,轻易的避开。
玄风道:“你算是天眼宗出身,我不与你打。”
江其琛恍若未闻,不依不饶的缠上来:“把他还给我!”
玄风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将内力凝于两指之间,不轻不重的一甩,一记霸道的指风穿过恢弘的剑势精准的砸在斩痕剑身上。
再一次,斩痕从江其琛手里脱手而去,“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丢了剑,江其琛便徒手迎上,掌间凝足十分的力道,狠厉的朝玄风挥去。后者却闻风不动的松了抱着陆鸣的一只手,转而揽住他的腰身。
只见他展袖轻挡,聚集着江其琛十成内力的掌风便落在玄风宽大的衣袖上,衣袖轻轻拂动,好像只是被微风吹过,半点痕迹也没落下。玄风臂间一震,那掌风又原原本本的还给了江其琛。
江其琛只觉胸口剧痛,内力被人强行压回的苦楚如同遭到反噬。他捂着胸口压住喉中一抹腥甜,还欲再上,却震惊的发现自己双腿上的力气正一点一点的流失。
他脚下一个踉跄,没走两步就硬生生倒下。
玄风收回手,重新抱起陆鸣,转身踏步而去:“我们走吧。”
“不行!”江其琛艰难的撑起上半身,手按在地上,指甲也嵌进泥土里。
若是让他们将陆鸣带走了,北域辽阔,该去何处寻人?
巨大的恐慌几乎要把江其琛淹没,可他现在连站也站不起来,何况去同玄风抢人?即便他能站起来,玄风连招也没出就将他打成这样,他又有什么能耐能把陆鸣带回来?
江其琛第一次觉得自己是这么无能又渺小,可他尤不死心的在地上挣扎,不停的往前爬。泥土沾在他雪白的衣衫上,和着他身上的血一起将这个从来都是泰然自若的男人,践踏的狼狈不堪。
沙桑满目嘲讽的看着江其琛,挥手一掌狠厉的打在他后背上,揶揄道:“看看啊,不可一世的江家主怎的如此不堪了,在地上爬呢?”
沙桑这一掌用了七、八分力,直接打的江其琛胸肺剧痛,之前憋在胸口的一口血霎时就喷了出来。
意识有片刻的迷蒙,可江其琛心头只有一个念头——不可以让玄风把陆鸣带走!
手臂在地上摩擦,沙砾石子将江其琛雪白的衣袖划破,小臂登时皮开肉绽,但他仍拖着这一身残躯固执的前行。
沙桑一脚用力的落在江其琛肩头,居高临下的望着他:“今天有这番局面,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是你,亲手把他推进地狱的。”
说完,沙桑勾起脚尖把江其琛翻了个面,和着血泥的鞋底踩在江其琛如玉般的脸上:“真可惜,尊主有令,不可动天眼宗的人。否则,我一定亲手杀了你。”
沙桑重重的哼了一声,得胜般拂袖而去。
脚步声渐行渐远,江其琛浑身瘫软的躺在地上。他止不住的咳着,牵动身上的内伤,带的殷红汨汨的落下。他一身脏污,半边脸上又是血又是泥。
他失神的望着天,太阳躲在云层里,犹抱琵琶半遮面似的一会儿露出半张脸。
风卷云舒,万籁终归寂静。
江其琛动了动指尖,想挡住那骤然夺目的阳光。
意识一点点的模糊,他觉得他和陆鸣之间那一道若隐若现的联系,在这一瞬“嘣”地断开了。
第81章 第八十章 破碎(5)
天苍苍,数九寒冬。
天边的云压的低低的,北风呜咽地卷着黄沙吹过,和着连天的飞雪刮的人脸颊生疼。
皑皑白雪累在整片沙漠之上,将一望无际的尘沙冻成细碎的冰碴,凄绝苍凉的宛若九霄月辉铺陈而来,除了风声什么也听不见。
一匹火红的骏马从极远的地方,踏着风雪晃荡着走来。马蹄踩在被雪花覆盖着的严密黄沙之上,留下一串鲜明的脚印。
风雪交加,黄沙漫天。
马儿如履平地般在沙漠中缓步前行,但它背上那个男子却并不十分好过。
男子裹着一张厚实的雪色狐裘,几乎要和这冰天雪地融为一体。白色的狐毛被狂风吹的四处摇摆,尤其是贴在脸边的,挠痒痒似的不停拂动。
冻的发青的手从狐裘里伸出来,男子紧了紧不断窜风的领口。他眉眼锋利,五官棱角分明,薄唇轻轻抿起便成一条直线。一张俊脸被风沙暴雪洗礼了好几个时辰,俨然已经失去了血色。男子倏地打了一个冷颤,小心的呵出一口白雾,又瞬间被大风吹散。
他微微躬下身子,从马腹旁的夹带里拿出一坛烈酒。
他一手藏在狐裘里拽着缰绳,一手托着酒坛,银牙一咬便将坛上的封口拽掉。
烈酒下肚,男子的脾胃瞬间燥热起来。有几滴透明的酒汁顺着他嘴角流下,转瞬便没入他裹得严实的领子里,冰冷冷的,如刀子一般。
男子将空了的酒坛随手一丢。酒坛落地,孤零零的半没进白雪黄沙之中,很快便被风雪所盖。
这场雪,已经下了十日了。
自入冬以来,北域的天气就一天寒过一天,着实让人有些吃不消。
修长的双腿夹紧马腹,男子微微眯起眼睛,视线逐渐清晰起来。
只见那漫天飞雪之后,一座府宅渐渐显了出来。那宅子隐在狂沙之间,顶上落了一层厚厚的雪,遥遥一看竟似是一座冰雕。
“驾——”
男子声音低沉,隐约还有些迫不及待。
狂风大雪中,那府门前竟还站着两个身着玄色铠甲、手握长戟的士兵。他们似是感觉不到冷似的,任风雪拂过,连眼睛也不眨一下。
老远的看到一人一马,两个士兵俱是一惊,唯恐怠慢了那人,赶忙迎了上去。
“三少爷!”士兵从男子手里接过缰绳,恭敬地喊了一声:“您怎么自己回来了?这冰天雪地的,您要是冻坏了,可得把尊主心疼死了。”
士兵们牵着马绳,骏马像是被装上了马达,脚步登时快了起来。
三少爷闲出手,便兀自在狐裘底下搓了起来,在这大雪中行了一路,两只手都冻僵了。
“事情提前办完,思忖着等人来还要多耽搁几日,便自己回来了。”
利落的翻身下马,府门打开,三少爷还未行几步又似忘了什么般回过头,在马腹上摸索着。
“三少爷,您找什么呢?您先进门吧,属下替您找。”
三少爷轻笑一声,扬了扬手里的酒坛:“从中原带回来的好酒,可不能忘了。”
眉眼微扬,他抱着酒坛,长腿一迈便进了门。
甫一入府,暖意便扑面而来。
三少爷笑脸盈盈的穿过长廊,入眼一片姹紫嫣红,府门内外如同两个世界。
迎面走来一个身穿鹅黄色过膝长裙的女子,女子长相水灵可爱,见到三少爷便是一愣,惊讶的看着他:“三哥哥,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三少爷腾出一只手在狐裘下的衣衫里摸了摸,拿出一盒女子用的胭脂递给她:“洛婴,给你。”
洛婴接过胭脂拿在手里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舍得打开,一张小脸上满是欣喜:“你还记着呢,我当你一忙就忘了。”
“答应你的嘛,怎么会忘。”三少爷略带宠溺的看着她,问道:“尊主呢?”
洛婴:“尊主在寒室练功,他要是知道你提前回来了,一定高兴坏了。”
“嗯,你先去忙吧。”三少爷点了点头:“我换身衣服去找他。”
三少爷回到自己的小院,这院子陈设极简,只潦草的种着几株雪梅,院墙上挂着个木匾,疾风劲草般写了两个大字——梅园。
放下手中的酒坛,三少爷又在房中立了好一会儿,才感觉身上渐渐回暖。他缓缓解开狐裘的系带,慢条斯理的梳理了一通那被风吹的凌乱的狐毛,这才好生将狐裘挂起来。
他换了一身水蓝色广袖长衫,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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