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坟头》第14章


“从前倒不曾注意,长安的街道竟这般热闹。”
唐锦书放目远眺,“你望得太高,又哪看得见世间烟火繁华。”
忽地落花纷纷自天而落,雨意难掩花瓣的清香,“公子,皇上,等下花街游/行,这便是最好的观望位置了。”陈升乐呵呵道。
那人便皱眉:“皇什么皇,再多说一个字,朕割了你的舌头。”
陈升老老实实闭上了嘴,心道这字不是皇上你先提的么,唐锦书便莞尔笑起。这一笑当真清风朗月,举世无双,带着股千帆过尽的味道。
两人依着露天的桌子坐下,那街上不一会便聚起了一群人,虽还是白日,比起灯会犹过之而不及。俊朗的船夫只一声口哨,含情脉脉的女子顿时隔着脂粉铺子羞红了脸,叫人心生美好。
那酒楼的小二殷殷勤勤跑过来:“二位客官,吃些什么?”
陈升眼珠子一转,“我们两位爷路过当地,人生地不熟的,你便推荐点招牌吧。”
“哎呀客官,”那小二一拍菜单,“这您可是来对地方了,长安城谁不知道我们这鼎升楼是一顶一的好地方,不光能望见游/行时候的好景,若是幸运啊,还能碰上那名震长安的四大才子。”
“哦?”安景放下筷子,似乎颇有兴趣的模样:“长安四大才子?”
“是啊,这四位可是我们长安一顶一的风流人物,还有人作五字绝律为证。”那小二道:“不信,我给您吟上一首?”
“你且吟便是。”
小二清了清嗓子,“北有相府姚千树……”
唐锦书被呛了个够呛,“姚成?”
“这姚大公子自幼识文习武,学富五车,上知天文,下晓地理……”
“罢了罢了,”唐锦书连连摆手,笑道:“我看你还是说说后面那三个人吧。”
“后面那三个么,”小二一敲碗筷:“城南牡丹董万香,西头棋圣陆百里。说的就是另外两位董公子和陆公子,董公子的画技在咱们长安可是一绝,笔下不论画什么看着跟活了似的,陆公子的名头自然跟那诗上写的一样,是棋中至尊。至于城东么,城东可和别地儿不太一样。”
“怎么个不太一样法?”陈升问。
“您且听好这最后两句了。”小二道,“但闻佳期遥相送,子卿心比天下重。”
子卿是唐锦书的字,唐锦书听罢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呛得满脸通红。
这诗没夸他哪里好,却也没说哪里不好,只道别看半生秀丽,此人却心思深沉,胸怀天下。
远处本有几人诗兴大发,他这一喷,三人顿时看了过来,好巧不巧,正是那声名远震的姚成,陆百里,董万香。
当面叫人出了这反应,任谁脸上也挂不住。陆百里最先隔着人群高声道:“怎么,阁下是对我刚刚所吟之对联有何见解么?”
唐锦书忙用扇子掩了脸目,“没见解,没见解。”
安景这边却高声道:“方才店内嘈杂听得不清楚,阁下所说的是哪副对联?”
那陆百里一听顿时来了气,昂首道:“我这上联是:水底月为天上月。”
唐锦书想也不想,“眼中人是面前人。”
他本是随意一说,谁知竟叫陆百里听了进去,不由心生好奇,忙道:“三代夏商周。”
唐锦书自知失言,但见那过往的人都盯着自己瞧,接这上联不是,不接也不是,于是只拼命用扇子遮住脑袋,硬着头皮道:“四诗风雅颂。”
“绿水本无忧,因风皱面。”
“青山原不老,为雪白头。”
陆百里一拍案桌:“收二川,排八阵,六出七擒,五丈原前点四十九盏明灯,一心只为酬三顾!”
唐锦书望一眼窗外:“取西蜀,定南蛮,东和北拒,中军帐里变金木土圭爻卦,水面偏能用火攻。 ”
“好联!”众人顿时拍手称赞。
这上联以一至十的序数排列,下联却把东西南北中和金木水火土运用自如,如此诸葛孔明的一生功绩轻松嵌入,实在巧妙。
陆百里连声拱手,“阁下才华横溢,百里衷心佩服,今日当真受教。”
唐锦书一听乐了,倒不知陆百里还是个虚心好学的主儿。若是这时姚成走过来瞅瞅,许能从那音容相貌上认出他三分,谁知姚成喝得楞高,脑袋趴酒桌上都抬不起来不说,一边醉着,一边还乐呵呵地叫了声好。
“哎呀我说这位公子,”小二喜道:“真是人不可貌相。”
唐锦书也喜道:“这么会说话,肯定没少叫姑娘打耳光!”
“您看我,”小二挠挠头,“我就是不会说话,本想自己开个酒楼来着,一想我这张嘴不得把所有人都气走么?也就作罢,不过话说回来,今个见着公子两个人,竟觉得格外投缘,跟交了好运似的。”
安景一笑,陈升便悄悄把一小甸银子扔进了他的口袋。
唐锦书见那小二明明觉察到了,又不知道应该不应该表现出来,想笑不敢笑的模样当真有趣,于是从桌上拾起笔来,道:“我再送你样更值钱的东西。”
说罢一笔饱蘸浓墨,游龙走凤提了首诗,落下唐锦书三字。左右瞧了瞧又觉缺点什么,眨巴眨巴眼,从袖口掏出印玺来按了半天。
“怎么,”小二惊得目瞪口呆,唐锦书笑眼盈盈道:“这三个字抵得上这桌子酒菜钱不?”
小二凑过去碰了碰,又远远瞧着望了望,“嗯……像是真迹。”
眼见天色暗了下来,陈升劝道,“时辰差不多了,等下游行开始,反而人多眼杂。”
“无妨。”安景淡淡抬手,“便随他去吧,若不在宫外活得快活些,便也不是唐锦书了。”
第14章 复堤杨柳醉春烟
唐锦书逗罢了小二,又在顶楼看了游/行。鼻尖一点秀极的清香,竟是街上有人在叫卖蜜糖,他这个人一向幼稚起来没边,这头刚买了一碗蜜糖,下面又拿把刷子蘸着往安景脸上画了个形状。
“皇上啊……”陈升看着年轻帝王被画成猫的花脸欲哭无泪,安景也只是望着他微笑,周身的气度不差分毫。
“安景,你快看,那边有只兔子!”唐锦书拽着他的袖子高兴道。
“老板,你这兔子怎么卖啊?”陈升于是问。
“十文钱一只,客官您看,这东西可乖了,也不挑食,青菜萝卜就能吃一夏。”
毛绒绒的小东西,浑身雪白,一窝一窝在那干稻草里蜷着,十分讨人喜欢。
唐锦书见了,一咧嘴:“那就先给我来一窝。”
唐锦书拎着他的一窝兔子们,心满意足地东走西晃。
“喜欢么?”安景问。
唐锦书点头:“喜欢。”
安景伸手拂去他肩上的落花,“真心喜欢?”
唐锦书翻了个白眼:“……当然是真心喜欢。”
安景垂了眼:“锦书,你虽日日在我身侧,心底却总有一部分触碰不到,我却想要唐锦书的全部。”
唐锦书眨眨眼,只是同几年前一般傻笑:“咦?河东可有人在唱《越人歌》么?可这周围也没船呀……”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恍惚中似有歌声从远方传来,却比远方更加遥远。
“唐锦书,”安景道,“我立誓此生绝不放手。”
唐锦书拿起他的一只手来,又把那兔子笼放到他手上,“哝,那就拿稳别放了,我这兔子可金贵着呢。”
酒楼那头,陆万里,董十香已经吃好喝好,下楼时在门口又见了唐锦书,两人双双向他辑恭,陆万里道:“相逢即是有缘,公子可否透露姓名一二?也好叫我今日心服口服。”
安景也不言语,唐锦书便哈哈大笑道:“那你听好了,我这名字是:朗月星光柳树荫。”
说罢头也不回,又蹦又跳着离开,好像很高兴的样子。留下陆万里思索半天,一怔,忽而摇首失笑:“怪不得。”
“怎么?”董十香问道。
“朗月星光柳树荫——董兄,这些组在一起正是个"卿"字啊!”
唐锦书走了半天,又回头望了一眼,见那两人早已忘不见影子,于是又转了回来,重回了那酒楼门口,自言自语道:“我得给桃叶带点糕点,她最喜欢吃鼎升楼的辣花生,酱猪蹄,东坡肘子……”
“唐锦书?”姚成还以为自己眼花了,“怎么到哪都是你?”
“呀,你酒醒了。”唐锦书见到姚成,还被吓了一跳:“我以为你得一觉睡到日头落山呢。”
“真是怪事。”姚成不可置信地绕着唐锦书打转:“你不是科举作弊被抓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我爹也没跟我说啊……”
“我也没跟我爹说啊!”唐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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