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坟头》第15章


“真是怪事。”姚成不可置信地绕着唐锦书打转:“你不是科举作弊被抓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我爹也没跟我说啊……”
“我也没跟我爹说啊!”唐锦书从店家的手里拿到牛皮纸包的肘子,深吸一口气,欢喜道:“你吃么?”
“我才不吃。”姚成一脸嫌弃。
“啊……真可惜,很好吃的……”唐锦书垂下来眼。
“我……我想吃……”一个声音弱弱地扯了扯姚成的袖口,姚成低头,望见一个个头才到他腰高的孩子咽了咽水,小心翼翼道。
“这……”姚成犹豫了半晌,从兜里摸出个铜板:“那你自己买去吧。”
他这一说,不远处一群脏兮兮的孩子见了,忙一窝蜂拥了上来:“我也要!我也想要!”
“我去你奶奶个腿儿!”姚成这个人吧,也不是没有爱心,就是偶尔帮帮还行,这事一边麻烦了他可就不愿意干了,于是一甩袖子扬长而去,嘟嘟囔囔道:“没看见小爷我还忙着正事儿么……”
“呜呜……妈妈,他不给我东西吃……”其中一个呜呜地哭道,小小的胖手抹着眼泪。
“这些丞相的公子哥们,哪懂得什么人间疾苦,”远处一老汉指指点点道:“我劝你还是好生读书,将来带你娘吃香喝辣,把这些蛀虫全都从朝上赶走。”
孩子攥紧小拳,气鼓鼓地点头。
“摇钱树啊摇钱树,你可都是要进朝廷当大官的人了,可别再瞎得罪人了。”
唐锦书自言自语道,把手里刚买的东西全都分给了那群孩子,一边分还一边叮嘱:“这都是相府姚公子买的,你们可要记住了。”
眼见西边太阳烧得火红,三人慢慢走着,唐锦书酒足饭饱,又干了件善事,心情好得不得了。走到桥头伸了个懒腰,见那远处一树梨花,伸手踮脚想去够,奈何又碰不到。
陈升想去帮他,却见他用力一跳,摘下几片叶子来,反倒引得一串雨珠扑簌砸到脸上。
赤子心性,伤人不知。很久之前安景听到有人这样评价唐锦书,也只是淡然一笑。
有多爱他如沐春风模样?素衫白心,含笑立于桥畔也是别有一番清雅。
再不见骑马斜桥过,满楼红袖招,嗅不到那烟雨纷润。一刀一刀割下他那锦绣的盛衣,于是他在他面前便只剩下那最难能可贵的尘火气息。
唐锦书摘了花,忽地回头望着安景灿然一笑。
于是他也同他笑起。
鲜血淋漓。
“时候不早了,还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安景问道。
唐锦书想了想,道,“我还最后想去看个人。”
公主府。
“公主!公主!”唐锦书一边喊着一边踏进了门口。
“皇兄,唐锦书?”安定闻声出来,面上却颇为震惊。
“公主前些日子邀请我七夕上流风亭放河灯,我见公主贵人多忘事,许是想不着那约定了,所以就和你皇兄一起看你来了。”唐锦书拎着他那一笼白兔们,喜滋滋道。
安定何等聪明的人物,见这情形,想起那日与唐锦书的约定,心下也明白了大半分,喃喃道:“我还曾日日盼着那盏河灯放下……”
“我不喜欢河灯,”唐锦书道,“公主有空还是和我一起放风筝吧,你放过风筝么?很长的一根线,不管那风吹得多大,风筝飞得多高,总有那么一根线扯着,怎么都挣脱不了……”
唐锦书一边说着一边和她进了府上的花园,安景只在远处沉默站着。
“我到底还是低估了你。”安定丧气地垂下脑袋,却仍是不甘心:“安景他那般折辱于你,你竟连点反抗的心思都没有?”
“没有。”唐锦书想也不想,打开笼门,笼子里的兔子一溜烟跑了出去。
“跑吧,跑吧,这世上脚不停歇才是常态,想要找个停泊的地方才难呢。”
安定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唐锦书,你还到底是不是个男人?”
“你说是就是吧,”唐锦书觉得奇怪:“咱们两个只见过一面,我就算不是个男人,你又这么难过做什么?”
“谁难过了,”安定抹了把眼泪:“我是看不惯他这么容你霍乱朝纲,背德忘义……”
“行行行,我知道,我还蓝颜祸水,贻祸万代……”唐锦书莞尔一笑,负手起身,从那亭子上跳下来,又看着她认真道:“公主,安景虽是你的哥哥,可若论制度尊卑,还是安景在上公主在下,所以公主今后说话还是小心些,称他一声皇长兄才是。”
“哎,你这人……”
安定刚要开口,唐锦书一惊:“哎呀,你皇兄该等急了,我要回去了。”
说罢像兔子似地往那草丛里一隐,还不忘幽幽吟道: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第15章 不展芳尊开口笑
安定左思右想唐锦书那首诗半天,觉得悲哀有之,淡然也有之。半夜在床上翻来覆去,望向头顶那黑漆漆的墙壁,心里嘀咕道:“这唐锦书看似糊涂,实则心深似海,怕是唐家两个兄弟加在一块也比不上。”
于是仔细琢磨琢磨他平时的举止,只觉他疯疯癫癫是门道,一言不发又是一门门道,就连在茅房前面打个哈欠也高深莫测。
这日她又进了宫,远远见唐锦书躺在块石头上,懒洋洋叼着根稻草,便凑过去道:“唐锦书,你在看什么?”
唐锦书懒懒瞥了她一眼,“说了你也不懂。”
“你且跟我说说,万一我就明白了呢?”安定急切道。
“好吧,”唐锦书实话实说:“我在看天。”
“天?”安定抬头望了望,“天有什么好看的?”
“天,天里面的学问可大着呢。”唐锦书学着她的语气,坐起来,扔了稻草,“你看这云层越高,天气便也越好,今天天高气爽,有时候那天昏沉沉的,乌云低得像要压下来,估计就是很快要下雨了。”
“嗯……好像很有道理似的。”安定想了想,点点头,可是又问:“那我知道了这些有什么用处呢?”
“当然没有啊。”唐锦书慢腾腾从石头上爬下来,“看了一上午,我都觉得饿了,想吃御膳房的桂花雕鸡。”
“喂!”安定站在原地:“你唐唐一个名震长安的大才子,活到如今这种地步,也太叫人寒心了吧!”
“寒心就去找个汤婆子捂捂。”唐锦书头也不回,闲着走了一段路,没去御膳房,反而停在了养心殿门口。
自打他决定安分下来之后,在这宫中的身份就也跟着自由了许多,以前走一步秋蝉都得在后头跟着,如今寻不到她的影子,反倒叫他觉得有些空落落。
“不知道安景这时候在干些什么呢?”唐锦书喃喃自语,说罢又给了自己一巴掌,“谁要你这般矫情。”
刚一走近门口,便听见里面传来声音,“刑部的唐荣前些日子去江南巡视回来,明日也该到长安了。”
有人心思忧虑:“此人两面三刀,趋炎附势,皇上此行派他上长安去,微臣实在不知道是何用意。”
安景只冷冷一笑:“他不过先前仗着唐镜中那点恩宠,自以为有朝一日能在这朝中一手遮天,那江南巡抚三朝老臣,岂会少给他苦头吃。越是不容易训练的狗,一旦叫人降服了便越再不会动别的心思,朕此行就是要让他认清楚,自己在这朝中到底是个什么位置。”
唐锦书刚要转身离开,便听那声音说道:“狗是如此,兔子也一样。”
“看来真得找个汤婆子了暖暖了。”唐锦书垂下眼来,搓了搓手道。
下午他又望天,夜里回来却发了低烧,熄了等灯骤然感到有人的伸手慢慢划在他的额头,唐锦书微微一动,翻了个身继续拥着暖炉。
“难得你也知道倦了。”
“这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要我叫陈升吩咐些吃食来?”
“吵死了。”唐锦书迷迷糊糊蹭在他的怀里,只觉温度熟悉地叫人安心,便跟着沉沉睡去。
恍惚中安景的吻细细密密地落在他的脖颈,低声道:“我知道你今上午就站在门口,但他们怎配与你相提并论。”
“是啊,”唐锦书张了张口,“你说过的,他们是狗,我是兔子么……”
自打唐荣巡视回来以后,江南收成大好,不论背地里装的什么深沉心思,面上他是风光无限了,朝野上下的功夫总是要做足的。
宫中宴请群臣,安景却起了戒心,一大早就吩咐人锁了唐锦书那屋。唐锦书不得出门,日日积郁,胸口好像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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