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山遗梦》第11章


明岫垂目不语,细想一遍,琼林仙的一壶酒,醉倒整个仙界,如果自己确定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个幽冥王,那曾在碧霄宫醉梦界外的,只有另一人,念头一闪而过,心中一片阴霾。
幽冥王犹自说道:“既然找到了你,我便想清清楚楚的问你一个应允。”
明岫听到这里,不知他还会说出些什么,忍不住喝了一声,“幽冥王!……”
“渊九涯。”幽冥王截断他,“你在竹林中未曾知晓我的身份,只唤我的名字,九涯。今日在此三界之外的乌语台,你为何还以幽冥王相称?”
“幽冥王就不怕认错了人?袒错了心意?仙界与幽冥界尚未停战,我仙友潜音仍在你们界域,传说幽冥王与昆仑早已有意结秦晋之好,就算身处乌语台,幽冥王也不怕被巡游三界的人听了去?”
明岫知己非其意之所寄,但看以前心思清冷诡异的幽冥王,竟然今日如此坦陈,着实令他另眼相看,这番不加保留的心意交底,明岫莫名为他有一丝担心。可明岫的一席话,听在幽冥王耳里,却犹然是对他不信任。渊九涯此时微微有些动怒,说道,“你我既得相遇,我珍其视为所有,便也不在乎其他,我千方追寻,方有了今时此刻,此时不讲,又待何时,明岫,我既倾心于你,便不再问你是仙界或是它界,此情既生,悦然相对,朝之暮之,无论在梦在醒,光明昭然,磊落于心,有何不可,又为何避之?”
渊九涯的一番话说的坦坦荡荡,说得明岫心中一震,诡谲清冷的幽冥王,竟然是言之切切,心之情情,明岫见他眼中满是恳切,明亮澄静,对视而看,一时忘了移开目光,渊九涯见他一直看着自己,以为终于动转了他的心思,便安抚说道,“潜音之事,你不必担心,他现在身在昆仑,十日之内,我必然送他回仙界。你自可静待佳音。”
明岫此番前来,本来是说服了仙界一干要举兵伐幽冥界的人不必血刃,在仙尊面前费尽言语,说可以凭自己晓以利弊说动幽冥王放了潜音回来,故而携了竹环只身前来。他原是猜测这竹环必有事端在里面,想是可以借用一二,即使不成功,再伐之,也无不可。哪里晓得此番前来,被带到乌语台,听了这个醉梦奇会的故事,还得旦旦许诺,十日必返潜音。得此一句,明岫不想再听下去,也不欲再与之周旋,只想早早离开,他站起身,斟了一杯酒,道了声多谢,便欲转身御风离去,
待得流云飞至脚下,忽而想起什么,又从袖中取了一块墨绿的玉佩,系着冰色祥云穗子,交到幽冥王手中,说道:“他未必信你,你便拿了这块玉给他看。”幽冥王接过来放在掌中,却是墨色流动中碧霄宫三个字,夺人眼目。
明岫看他神情,轻轻叹一口气,将手指从丝绦中抽出,脚踏流云乘风而起,凉风拂面,融身于群山,此刻心方才静了一静。隔着乌语山已经有些距离,明岫过了一片薄云便停了下来,驻足云端,回身看着莽莽群山,墨黑的山峦之中,唯有乌语台在那株梨树的辉映下,如明灯照耀璀璨。悬崖之台,渊九涯静静坐在石桌边,身形说不出的落寞,明岫屏了呼吸,却在同时,渊九涯似乎有所察觉,抬头看到了薄云之上的明岫,二人隔着墨黑的山谷对视,一时间唯有茫茫山谷的风声簌簌作响。
渊九涯看他在云端驻足,站起身来,默然衣袖一挥,便见那株梨树枝头,雪白的花瓣纷纷飘落下来,合着那花瓣轻轻一拢,便拢成了一个莹亮璀璨的灯笼,渊九涯抬手将它送了出去,那梨花灯笼便越过浮云轻飘飘飞至明岫身边,乌语台没了照耀,顿时陷入群山墨黑之中。
梨花灯笼在明岫身边轻飘飘的飞着,明岫执了它,那灯笼便识路一般,引着他出了乌语群山。
明岫微微一笑,又是轻轻一叹,渊九涯,你竟然担心我不识路,走不出你这幽冥外域,撵了这盏灯来送我,得你倾心相待的这人,可惜仍不知你这般款款心意。
☆、第 11 章
第十一章 昆仑
昆仑常年冰雪覆盖,茫茫一片白色,唯有山峰南麓却是得了暖风和雨水,草木润泽,一派葳蕤之气,山上雪水融化,顺着山涧冲出沟壑圆石与大小溪流,在森然茂密的林中蜿蜒流转,林中深处,逢着峰回路转,悬崖陡壁,便跌落缕缕白瀑飞流,当真是外人见不着的好景象。
幻心不似她哥哥,有着仙界的渊源记忆,她生于斯长于斯,昆仑便是她的故园,南麓的飞鸟掠林,走兽相嬉,便是她从小的记忆。她自己居住的那一处,不在昆仑山顶的云天宫,也不拣花木繁华盛的平原低谷,却是山崖上凿出来的一出洞府,因是依了南麓山脉起伏之势,从窗外看去,山涧翠林连绵,谷底绿茵旖旎,尽在眼底。洞府中庭院几进,并没有雕梁画栋,也是花木扶疏,雅致开阔。
最里面的一处洞府,只幻心的贴身丫鬟入得,幻心依在窗边,看着窗外南麓一片大好风光,从窗外吹进的风将她的衣袂掀起,层层绛云薄纱翻飞,腰间的一条斑斓宫绦随风飘着,穗儿反着夕阳的光辉,煞是好看。比起那个在外界只会一身白衣素然的幻心,这番装束,方看得出一个豆蔻年华的女孩儿的气息。
丫鬟珠儿扣了门,端了茶水进来,看出主子今天心意甚好,抬头看了看这洞壁,都已然莹然五彩,熠熠生辉,珠儿笑着搁下茶水,走近幻心身后轻轻拍了一拍肩膀,“姑娘今日真是难得的好心情,看着洞壁,这水晶岩片触到了你的心意,竟然这般五彩好看,映得地上都是光彩,莫不是,有人念着,有人要上山来了。”说着噗嗤一声笑出来,幻心平时待珠儿形同姐妹,珠儿也和她打闹惯了,幻心喜欢这个洞府的水晶岩壁可随心意变幻颜色,时常故作喜悦气恼看那岩质缤纷变换,也不避珠儿,今日却被珠儿看个真心,还讲了出来,脸上倏的一红,便举手佯装要打她。珠儿眼尖,避开身逃脱了,幻心不依,两人便绕着中间一张檀木桌追着转,打闹了一会儿,珠儿气喘吁吁的停下了,靠了水晶岩片喘着气说:“姑娘饶了我吧,我可是跑不动了。”幻心也乏了,端了桌上的茶水喝了,本想训她几句,珠儿乖巧的过来先赔了不是,把幻心要训她的话自己先拣了训了自己一遍,直说的幻心面色温柔下来,这才直直的看着幻心说道:“姑娘心里想的我都知道,只是姑娘心性骄傲惯了,你就是有这番心意,我料得你未曾有丝毫流露,那人又怎生能知道。虽说以姑娘的才貌,谁人不见了喜欢,只是你这清清冷冷的性子,任谁都是退避三舍的,姑娘要是真的有这个心,要我说,便不能这样的冷漠样子,姑娘是个冷面热心的人,只是除了昆仑山的人,别人看不到罢了……”还要说什么,又觉得没有想好,自己一时也无从说起,便一双明亮乌黑的眼睛直看着幻心,只是千万无语,都写在眼睛里了。
幻心看了珠儿这个样子,一言不发,挽了她起来,珠儿瞅了一眼水晶岩片,见是冰莹一片,知她又沉了心思,不愿外露,便不敢再提,又陪着幻心话了一会儿各处的闲事。
过了两日,临着昆仑王母的寿宴近了,幻风和幻心正筹备寿宴事物,听得下人来报,冥蝶传话,幽冥王不日即到昆仑山。幻风听了心下一笑,那日下了贴请他,他虽然答应的爽快,但他一向不喜欢热闹场合,想着他或者后来再找个理由做推脱,没想到倒是真的来了。幻心看着幽冥王的拜帖,眼中突然多了一丝光彩,幻风并未留意,只打趣着说道,“两家联姻之事已经说了很久,我现在守着我这妹妹,守一日便是一日,以后就看不到啰。”说着揽着幻心的肩头轻轻拍了拍,幻心推开他的手,扭过头瞪着他,幻风赔笑说道:“好了好了,你我都知道,联姻之举只是策略,你放心,将来定然找个让妹子你称心满意的,只是这联姻的名头让你顶了这么久,委屈你了。”
幽冥王念着对明岫的承诺,早早让冥蝶送了信,便起身前往昆仑,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行至昆仑地界,便被识人的门仆迎了上去,在云天宫拜了昆仑王母,奉上了贺礼,与幻风幻心互鞠礼盘桓片刻,便被安顿在云天宫后面山谷的厢房住下了。
这山谷算得上是云天宫的后花园,昆仑王母在仙界时与玄音天女关系甚好,只是离了仙界这许多年,便于音律上再也没有如此知己好友,故而幻风于幽冥王所说的那番邀请之话,并非只是托辞,而确有宽慰王母之心。
潜音被缚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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